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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在南楚皇宫的东侧,有一座雕梁画栋的殿宇。从这座殿宇中,走出了南楚的十三位皇帝,这就是东宫。

        与北魏和西秦史书上的血迹斑斑相反,南楚两百年来的帝位更迭,一直都十分平和,除了八年前现任楚帝的皇叔肃王谋反以外,没有出现其他兄弟相残、争权夺利的血腥事件。

        原因之一是南楚皇室子息不旺,每任楚帝成年的皇子和公主加起来都不超过三个,到了这任楚帝苏昭明这,更是只有苏星瞳一个亲生女儿,太子苏承煜也只是从早逝的长兄处过继来的儿子。没有竞争,自然就不会有矛盾。

        然而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南楚自第一任楚王开始,便只认王后一人为妻。若王后有子,便不再选妃。若王后无子,大多会从亲兄弟的孩子中挑一个过继。只有在无人为继的情况下,才会选妃。

        因此,三国盛传:南楚皇室,代代情种。

        如今的太子苏承煜也不例外,东宫之内,除太子妃云梦清之外,无一姬妾。即使太子妃六年无有所出,仍举案齐眉,恩爱如初。

        自从亲眼看着苏星瞳是怎么一步一步把翠竹绣成歪歪扭扭的狗尾巴草后,太子妃云梦清就和太子苏承煜达成了又一项共识——

        女红此事,必须从当下开始,狠狠抓起!

        “就这样,按着图样慢慢绣,针脚要又齐又密,秀出来的荷包才好看。”飞鸾阁内,云梦清耐心地指导着,可苏星瞳手里的绣花针却还是不听使唤。

        “啊!”一不留神,指尖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皇嫂,我这双手,耍得了长剑,使得了银针。可是真的实在拿不起这根绣花针,你行行好,饶了我吧。”苏星瞳可怜兮兮地望着云梦清,满脸的委屈。

        “不行。”云梦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哪有快及笄的女孩子不会女红的?将来许了人家,可是要被夫家笑话的。”

        “皇嫂~”苏星瞳扯了扯云梦清的袖子,竖起伤痕累累的右手食指道,“我都受伤了,今天已经绣了两个多时辰,就到这里吧。”

        云梦清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让你一上来就要学绣翠竹,绣点简单的大字岂不是更容易,也更快吗?”

        “其他的东西会不会绣我才不在乎呢!”苏星瞳一仰头,“我现在只想学绣翠竹,其他的都不想学。”

        云梦清深知万事不可强求的道理,不过心中还是好奇,问道:“为什么瞳儿只想学绣翠竹呢?”

        苏星瞳起身,走到一旁的妆台边,背起手,脸上扬起一丝俏皮的笑容,道:“这是秘密!”

        “好好好,既是瞳儿的秘密,我不问就是了。”云梦清笑道。

        站在妆台边上的苏星瞳突然嗅到一丝异香,细细闻着,原来是妆台上的一把缠着香珠红流苏的半月形雕花黑檀木梳散发出来的。

        苏星瞳拿起木梳凑近细嗅,那股异香却反而淡了下去,被流苏上香珠的香味掩盖得几乎无法察觉。若不是苏星瞳精通百草,对味道极其敏感,根本无法辨别出这细微的异香。

        苏星瞳心中疑窦顿生,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问道:“皇嫂这把雕花黑檀木梳可真是精致,不知是从何处得来?”

        “这把梳子是我与你皇兄大婚之日,齐夫人送来的贺礼其中的一件。我瞧这梅花雕得栩栩如生,香珠的梅香气味幽淡,与这梅花相得益彰,心思精巧,便一直拿它梳头了。”云梦清放下手中的针线道。

        “这香味……”苏星瞳深深地吸了一口,“真是好闻得紧。都过了六年了,余香竟然持久不散。”

        “瞳儿若是喜欢,就尽管拿回去。”云梦清道。

        “夺人所好,非君子作为。不过我想把这上面的梅花图案临摹下来,请工匠再做一把,不知皇嫂可否将这梳子借我几天?”苏星瞳笑着问道。

        “随你,拿去吧。”云梦清温柔地笑着,打趣道,“从前你从不在梳头打扮这些事情上花心思,今日倒是像个快及笄的女孩子了。”

        苏星瞳致谢告退。

        离开飞鸾阁后,苏星瞳捏着黑檀木梳,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自己的小院。

        解下垂挂香珠的流苏,归于一旁,拿起木梳,复又置于鼻尖细嗅。

        香珠幽淡的腊梅余香渐散,木梳本身的香气隐隐浮出表面,虽然浅淡,味道却越来越清晰。

        心中的猜想证实了五分,苏星瞳还是不敢大意。她取来一只洁净干燥的白瓷小碟,将木梳置于其中,加入少许清水,让木梳在水中浸泡约一盏茶的时间后取出。再往浸泡过木梳的清水里滴入一滴白色的液体。随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碟子里的变化。

        只见几个呼吸后,白瓷小碟里的清水中央泛起了一丝淡淡的青灰色,缓缓地蔓延、侵染到整碟清水。

        苏星瞳恍然大悟。

        皇嫂成婚六年无一所出,原来竟是这梳子浸染了青冥香的缘故!

        青冥香,是用青冥花提取的一种珍贵香料,性极寒,气味却极淡,长期沾染可使女子体质变寒,不易有孕。

        皇兄和皇嫂成婚已有六年,这梳子上的青冥香居然还能闻得到,可见六年前皇嫂刚收到这梳子的时候,上面青冥香的浓度该有多高!难怪要挂上香珠来掩盖青冥香的气味!

        “齐夫人,贵妃之母,丞相之妻,呵呵……”苏星瞳冷笑着,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一把梳子就让皇兄差点断子绝孙,果然够狠,够毒。”

        待苏承煜下朝之后,苏星瞳便带着黑檀木梳,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告知。

        苏承煜面沉如水,额边青筋暴起,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下一秒就要冲到相府,将齐夫人撕成碎片。可作为南楚储君的他,还是在片刻之后,生生吞下了自己的怒火。

        “梦清的身体,可否还能恢复?”隐藏好掌心被指甲掐破的伤口,苏承煜冷静地问道。

        “虽然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我有信心,能够去除皇嫂体内的寒气,让她的身体恢复如初。”苏星瞳的声音充满自信,“小小的青冥香,还入不了我的眼!”

        “好。”苏承煜长长地松了口气,沉思片刻道,“此事,先不要告诉梦清。她求子多年不得,早已成了心病,乍然知晓真相,反而对身体和心神不利。”

        “皇兄,你放心,我知道轻重。”苏星瞳轻轻拍着苏承煜的背,安慰道,“我会请人雕一把一模一样的梳子,配上同样的流苏和香珠,再还给皇嫂,绝对不会让她看出端倪。”

        “还是你心细。”苏承煜缓缓道,声音透着丝丝疲惫。他按着发胀的太阳穴,眉头深锁。

        苏星瞳走到苏承煜面前,掌心贴着他的额头,注入一股温和的内力,缓解了他的头痛。

        “皇兄,我向你保证,齐家欠我们兄妹俩的,一桩桩,一件件,我都会让他们,十倍百倍地偿还!”

        是夜,苏承煜久久无法入眠,云梦清见他眉间似有忧色,便猜测他是在为子嗣之事烦忧,不由得心中苦涩。

        “殿下,妾身瞧着这偌大的东宫,只有我们和瞳儿三人,实在冷清了些。”用力咬了咬苍白的嘴唇,云梦清聚起浑身的力气继续开口,“是时候添些新人了。”

        话音未落,苏承煜便一把将云梦清搂到怀里,紧紧地抱住。

        “我这一生,得你一人,足矣。”他吻着妻子的墨发,缓缓道,“子嗣乃是天定,强求不得,不必为此烦恼。你只需明白,你云梦清,是我苏承煜一生,唯一的挚爱。”

        两行喜极而泣的泪水滑落,云梦清紧紧地回抱住苏承煜宽阔的背,将脸庞贴在他坚硬的胸口,隔着薄薄的寝衣,听他坚强有力的心跳,一刹那间,无比安心。

        遇见你,成为你的妻子,或许已经花光了我这一生所有的运气。

        但是,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你生下一个孩子,不让你这一生留憾。

        这是云梦清入睡之前,最后的想法。

        而另一边,苏星瞳却没有同兄嫂一样按时就寝,而是换上一身暗色轻装,背着小药箱,趁着浓重的夜色,轻车熟路地潜入了楚帝苏昭明的寝宫。

        寝宫内,苏昭明卧于龙床之上,身边服侍的只有自小便跟着他的李公公和周统领两人。

        对于苏星瞳的不请自来,两人十分意外,不过都不约而同地没有作声。

        躺在龙床上的苏昭明面色苍白,咳嗽不止,睡得极不安稳,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多岁。

        苏星瞳二话不说便开始诊脉,却见脉象混乱不已,肺部更是受损严重。

        情况紧急,苏星瞳无暇多想,立刻为苏昭明行针,手法极快又极准确,不过片刻,苏昭明便呼吸畅通地沉沉睡去了,只是面色还是苍白。

        稳住了情况,苏星瞳收好银针,责备道:“病势如此凶险,为何不传太医?”

        “回禀郡主,陛下的旧伤过于严重,太医无计可施,只能减轻痛苦,无法根治。陛下也担心深夜请太医入寝宫,万一让自己的伤势若传了出去,会引发朝局动荡,社稷不安,因此不传太医。”周绪回答。

        “不传太医,也不吃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苏星瞳怒道,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李公公,“此药清心养肺,每日睡前服一颗,可保他一夜安枕。”

        李公公恭恭敬敬地接过,小心翼翼地藏到自己的袖子里。

        “陛下如今既已无碍,末将告退。”周绪说完后,快步离开了寝殿。

        苏星瞳追到外殿,一把拦下了他。

        “周统领难道不觉得,有些事情要跟本郡主解释一下吗?”苏星瞳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周绪,想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获取一丝丝相关的信息。

        可周绪闻言,表情穆然,没有丝毫改变。

        “周统领好定力,那本郡主就开门见山了。”苏星瞳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父皇胸口,为何会有箭伤,且近乎致命?为何我和皇兄都从未听闻?”

        周绪对上苏星瞳的灼灼双目,语气出奇的平静:“请恕末将无可奉告。”

        “你不说,我便自己去查。凤鸣宫,相府,总有一个地方能给我答案。”苏星瞳说完,转身就走。

        “郡主且慢!”周绪急忙阻止。

        苏星瞳止步,转过身来,静静地等待着周绪的答案。

        “郡主殿下,对于此事,末将只有一句话。”周绪缓缓道来,“从始至终,陛下从未负过太子妃。”

        苏星瞳闻言,沉默。

        父皇身上的伤口不是假的,受了那么严重的箭伤,却几乎无人知晓,一定不是在战场上受的伤。不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在……

        八年前,我和阿娘被抓到肃王的军营,当晚前来相救的有两波人,一波是皇兄,另外两人……

        是了!是了!

        另外两人中,有一人胸口中箭!

        原来,他……他竟是……

        父皇!

        想到此处,苏星瞳一颗心脏瞬间狂跳,心乱如麻,四肢顿时失了力,扶着柱子才不至于跌倒。

        父皇身受重伤,根本不可能在第二天的时候出现在战场上。

        那么,王车里坐的那个人,是谁?

        对了!

        齐鸢!

        齐鸢的凤鸣宫里,藏着一个和父皇近乎一模一样的人!

        她说,他穿上龙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父皇……

        她说,他八年前就该死了……

        难怪!当年他坐在王车里一言不发!因为他——

        根本就是冒充的!

        此役过后,齐谦持皇爷爷的遗诏,名正言顺扶父皇登基为帝。而彼时的朝堂,经过肃王的一番血洗,忠于皇爷爷和父皇的官员十不存一,剩下的都是齐谦的党羽。

        齐谦成为了丞相,权倾朝野。父皇即便是想为阿娘报仇,也没有那个能力,若是轻举妄动,反而容易引火烧身。

        齐谦,果真手段狠辣!

        苏星瞳怒火中烧,拔腿就要冲向相府的方向。一旁一直紧张的看着她的周绪眼疾手快,立马跨步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郡主殿下,你冷静一点!陛下不让你知道这些,就是怕你单枪匹马去找齐谦报仇!你还小,你斗不过他的!”周绪死死地抓着苏星瞳的手臂,着急地劝道。

        “那我就只能这么看着?看着父皇卧床不起,看着杀母凶手在朝堂上翻手云覆手雨吗!”苏星瞳使劲挣扎,可根本无法挣脱。

        “你去了能有什么用?齐谦身边高手如云,即便你是剑仙之徒,单枪匹马,也等于是去送死!陛下只有你一个亲生女儿,你死了,只能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周绪声嘶力竭,“陛下已经失去了太子妃,郡主殿下难道还想让他失去唯一的亲女儿吗?殿下真的忍心看着陛下青年丧妻,壮年丧女,再晚景凄凉,孤独终老吗?”

        苏星瞳停止了挣扎,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越落越急。她蹲下了身子,双手抱膝,浑身却还是一阵阵的发冷,发寒。

        “郡主殿下。”周绪也蹲下身来,轻轻拍着苏星瞳的后背,宽慰道,“末将向你保证,一定有齐谦自食恶果的那一天。可是殿下,在那之前,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明白了,周叔叔,我答应你,不会再冲动了。”苏星瞳红着眼眶答道。

        当夜,苏星瞳回到东宫后,一夜未眠,只愣愣地盯着窗外的一树桃花看了一夜。

        “郡主自昨夜回来以后就坐在那里,不休息不吃饭,连水也不喝一口。奴婢们怎么劝都不管用,请太子殿下赐罪!”服侍苏星瞳的几个丫环吓坏了,天还没亮就等在飞鸾阁门口,苏承煜一起身就得到了消息,忙赶到苏星瞳的小院。

        只见苏星瞳两眼红肿,瞳孔中一片灰败之色,眼中布满血丝,眼下一片青黑,嘴唇苍白,衣衫更是单薄得可怜。整个人就像是个水晶玻璃人儿似的,脆弱得下一秒就要碎裂。

        “瞳儿,怎么了?”苏承煜屏退众人,走进苏星瞳,摸着她的头,轻声问道,“有什么伤心的事?和皇兄说说吧。”

        空洞的瞳孔聚起了点点神采,苏星瞳转过已经僵硬的脖子,一双眼睛对着苏承煜,张了张嘴,干哑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泪珠儿却率先夺眶而出,一颗又一颗地砸到衣襟上。

        苏承煜看着妹妹这般憔悴的样子,心疼得都揪了起来,抬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把茶水喂到她嘴边,耐心地等着她慢慢地喝下。

        “皇兄,我错了,我错怪父皇了。”苏星瞳的声音带着哭腔,沙哑无比。

        “父皇不会怪你的。”苏承煜摸了摸苏星瞳的脑袋,声音如窗外的春风一般温柔,“天下哪有父亲会真的责怪自己的孩子呢?”

        “父皇会好起来的,对吗?”苏星瞳问道。

        “对。”苏承煜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

        “我们能给阿娘报仇的,对吗?”苏星瞳又问。

        “对,我们一定能。”苏承煜答道。苏星瞳忽然感到一阵疲倦袭来,昨夜心神震荡,又一夜未眠,早已耗尽了她的精神。她缓缓地合上眸子,靠着苏承煜的肩膀,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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