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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别有居心


回西厢房的路上,元鸢一直想着密信的事,心不在焉的,几次险些撞到树上。

        “圆圆姑娘。”途径内院,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她叫住。

        平日里大家都唤她李姑娘,喜欢直接叫名字的,除却沈翊也没别人了。

        元鸢收起眼底失落,挤出一丝笑容,微讶道:“沈大人,您怎么来了?”

        几日不见,沈翊又换了把新扇子,边摇边朝她身后望去,没见到裴晏的影子,才问:“跟王爷有要事商讨,他人呢?”

        “他……刚好不在府中。”

        “不在?”沈翊皱了皱眉,眉梢爬上几分不悦,“我正在乐坊听曲儿听得高兴呢,他就派人把我叫过来,结果我来了,他又不在了?”

        元鸢解释道:“王爷他突然收到一封密信,随后就匆忙出府去了,沈大人不妨在府中多待一阵子,兴许晚些时候就会回来。”

        “密信?”沈翊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对劲,“眼下三法司就私铸铜钱这么一个案子,若真有什么重要消息,也应是先经过我大理寺再呈报给王爷才对,怎么我不知道密信的事?”

        “或许……信中之事与案子无关吧。”

        毕竟那位姓席的姑娘也不像是大理寺的人,约裴晏出去,应该是为了别的事情。

        想到这些,她心中又是一阵失落,在裴晏身边待了几个月,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会为政务以外的事情着急,而且还是位姑娘。

        沈翊摸着下巴思量了一会儿,问:“你可知那信是谁写的?里头都说了些什么?”

        元鸢迟疑片刻,不知该不该将信的内容告诉他,先试探着问了句:“沈大人认不认识一位姓席的姑娘?”

        席?

        听闻这个姓,沈翊当即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席……璇?”

        南渝姓席的人家本就少,在朝廷中举足轻重的更是只有这么一家。

        凉州都督席云洲,其女席璇,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元鸢点了点头,既然沈翊也认识这位姑娘,密信的事想来不必瞒他。

        她道:“正是这位席璇姑娘写来的,说有要事告诉王爷,约王爷到城西一家客栈中见面。”

        沈翊先是一愣,而后倒吸了口气,“你确定?”

        “我亲眼看到的。”说罢,见他脸色不太妙,又问,“有什么问题吗?”

        沈翊两三下收了折扇,眼底笑意也跟着收得一干二净,“绝不可能,她人在凉州,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才能回京,只怕是有人在冒充她给王爷写信。”

        元鸢愕然:“冒充?”

        “不错,席璇若是回京,我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但眼下她离京已经三年有余,凉州又正在清剿流寇,她即便要回来,也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沈翊忖度片刻,续道,“此人冒充她约郡王见面,十有八九居心叵测,信呢?快给我看看。”

        元鸢一刻也没耽搁,当即带着沈翊回到书房,找到那封密信,沈翊只扫了一眼,便笃定道:“这绝不是席璇的字。”

        席璇的每封信他都一直保存着,没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字了。

        元鸢骇然不已,虽不知这位席璇姑娘和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但既然沈翊如此笃定,裴晏怕是真的遇上麻烦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翊心里也担忧,嘴上却安慰道:“放心吧,王爷武功高强,当年征战沙场以一敌百都不在话下,况且京城人多眼杂,到处都是金吾卫,只要稍微闹出些动静就会被发现,那些人不敢拿王爷怎么样的。”

        “可是……”元鸢不安地攥着袖子,掌心不知不觉已经满是细汗。

        她还是放心不下,对方敢将矛头指向裴晏,定是有备而来的,他孤身一人,万一寡不敌众,亦或是中了什么小人的圈套怎么办?

        相比之下,沈翊还算镇静,道:“以防万一,我马上带人去客栈附近找他,一有消息就派人通知你。”

        “那沈大人也要多加小心。”

        沈翊留下句“放心吧”,而后快步离开了裴府。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一直到晚膳时间,仍旧不见裴晏回府,沈翊那边也迟迟没有消息,元鸢坐立难安,害怕裴晏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将密信拿出来看了又看。

        可惜信中寥寥几句,并无端倪可寻,唯一引人注意的,只有客栈的“栈”字少写了一横,起初以为只是笔误,但几番看下来,居然觉得有几分眼熟。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大姐写字就有这样的习惯,为此还被说书先生责骂了不止一次。

        难道这封信是大姐写的?

        联想到近来裴晏一直在查办私铸铜钱的案子,她心中愈发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头叶心刚将饭菜摆上桌,元鸢实在没有心情吃,放下筷子道:“叶心,我出府一趟。”

        “哎,大晚上的姑娘要去哪儿?好歹先把饭给……”叶心话还没说完,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奇怪,李姑娘平时最不喜欢出门了,怎么今晚这么着急要出去?

        傍晚,暮云四合,月挂梢头。

        许是上元节临近,街上游玩赏乐的人比平日要多上许多,自玄武门至龙湖百余里,已有河灯数点,绵延至水天交接处。

        元鸢纤细的身影从人群中穿过,有种格格不入之感,风裹挟着刺骨寒意,一个劲往脖子里灌,泻落的青丝时而从唇边掠过,时而遮挡视线,头上步摇松动,每跑一步都觉得快要脱落。

        幸好尚书府与裴府相隔不远,元鸢抬头望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面色潮红,唇瓣微张,小口小口喘着气。

        既然沈翊没能在客栈找到人,那么裴晏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尚书府因私铸铜钱一案被查封,周围官兵重重,一人身材魁梧,将她拦在门外,“来者何人?”

        “小女是尚书大人家的亲戚,此番前来,是有要事求见尚书大人。”

        “可有大理寺的通行令?”

        元鸢知道这是大理寺的规矩,但她来得匆忙,根本来不及准备这些。

        见她拿不出,那位官兵冷声道:“此处已被大理寺查封,无通行令一概不得出入,姑娘还是请回。”

        元鸢心急归心急,但顾及到此处官兵众多,闹出动静恐怕会被人给认出,只能先行离开。

        为今之计,想要进入尚书府,就只能寻求沈翊的帮助,只是不知她现在去找沈翊,会不会耽搁太久。

        想着,她脚下步伐加快,刚走出没多远,后脑突然结结实实挨了一掌,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耳边是马车辘辘行驶的声音,元鸢想要睁眼,却发现眼睛被人用布条蒙上,只能隐隐感受到外界的光亮。

        脑后被打过的地方还在作痛,她下意识想摸摸看有没有血,却发现两只手也被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究竟是何人绑了她?

        车身一路颠簸,耳边传来两人的对话。

        “真走运,居然给我们抓到了祁郡王的小娘子,有了这么个人质,我看他还能宁折不屈到什么时候。”

        另一人道:“你别说,那祁郡王确实如传闻中一样不好对付,一个人就伤了我们十几号弟兄,好在他身上有伤,中了一箭就直接昏了过去,要不然倒霉的可就是我们了。”

        “嘁,再厉害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栽在了我们手里?我们冒了这么大的险给那位大人办事,事成之后定要好好敲上一笔,到时带着钱财离开长安过逍遥日子,岂不美哉?”

        “可不是嘛,当了半辈子的杀手,隔三差五在鬼门关前晃荡,现在总算是干了票大的,能过上好日子了。”

        马车经过石子路时,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元鸢躺在上面,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离了原位,却死咬着唇瓣,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看样子裴晏也落在了这群人的手里,而且还受了重伤,敢在这个节骨眼冒如此风险的,除却即将被抓捕入狱的徐奉贤就没别人了。

        大姐应是听了徐奉贤的话,才写信将裴晏引出,若是能说服裴晏翻案,便能保住徐家老小,若是说服不了他,就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马车最终停在了人迹罕至的京郊,两个人押着她走了一段林间小路,而后解开了她的绳子,将她推入一个类似牢狱的地方。

        “进去!”

        元鸢取下眼前的布条,入眼是破旧的陈设,墙皮泛黄,顶部因为常年雨水浸泡已经软化脱落,窗外是比屋顶还高的街墙,日光被遮了大半,因而空气阴冷又潮湿。

        裴晏背靠墙壁而坐,右侧肩膀血肉模糊,染红了地面上的沙石,箭簇上还沾着鲜血,显然刚从伤口中拔出不久。

        听闻动静,玄青色的眸子微抬,即便身负重伤,眼中的寒光也足以让人遍体生寒,宛如黑暗中伺机而动的凶兽。

        然而看到是元鸢,他怔了一瞬,那抹寒光也随之消散,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声音沙哑无比。

        “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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