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赴约

夜里三更雨停，早晨回到裴府，裴晏派荣安去将闫大夫请来，并嘱咐他动静小些，莫要被长公主等人知道。

        闫大夫口口声声说再也不来裴府了，但只要派人去请，还是会一面抱怨着一面赶来。

        原本以为又要给府中哪个人看病，见到是裴晏，当下就知情况不妙。

        以裴晏的性子，一般的小伤小病全靠自己硬撑过去，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请他前来诊治的。

        号过脉后，果然发现他体内淤积的寒气已经达到了寻常人难以忍受的程度，以至于经脉不畅，旧伤难以痊愈，换作旁人，这会儿大抵已经卧病在床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昨夜在山洞里冻了一晚，身体本就畏寒，衣物又单薄，今早一醒，便有多处旧伤开始作痛，实在不得已，才麻烦闫大夫跑这一趟。

        眼见他身体这般模样，闫大夫反而没有数落了，而是忧心地叹了口气，“你可知自己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还当自己是那个在战场上斩将刈旗的少将军么？老夫行医数十载，还是头一次遇到像你这种越治越严重的病人。”

        裴晏忍痛听着，身子坐得端正，“闫大夫医术高明，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当然是你自己的问题。”闫大夫冷哼一声，半点儿也不跟他客气，“早就让你多休息少操劳，尤其切忌寒气入体，别说是照做了，恐怕连我给你的药都没按时服用吧？”

        见他一言不发，闫大夫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如今你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我再给你开几副驱寒的方子，这次务必按时服用，在体内寒气清除之前，不可操劳过度，不可动用武功，否则随时都有昏迷的可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应得倒是爽快，但愿不是又在敷衍老夫。”

        临走前，闫大夫还想再多嘱咐两句，但想到裴晏连上面的几条都难做到，最终还是作罢了。

        从瓮山回来，沐浴更衣罢，元鸢若有所思地坐在妆台前，手中摩挲着方丈送的护身符。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一路上总觉得裴晏脸色不太好，好像是在刻意忍着身上的疼痛。

        该不会是冻了一夜，又牵动旧伤了吧？

        那头叶心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见她思绪不知所踪，出声道：“姑娘在想什么呢？先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

        热雾在眼前氤开一片，元鸢收回思绪，问：“我卧病在床的这几日，私铸铜钱一案可有什么进展了？”

        “姑娘怎么突然对朝堂上的事感兴趣？”

        元鸢贴在碗壁的唇瓣顿了一下，想到沈翊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便用了和上次一样的回答：“因为我也是邺城出身，这案子关系到邺城百姓，又是王爷一手查办的，所以有些好奇”

        叶心没有起疑，一面为她梳理妆发，一面道：“叶心只是个丫鬟，对这些事情也不太了解，不过听荣安说，这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徐家的公子确实参与其中，估摸着再过两三日，大理寺便会起草文牒，将人押入牢听，等待圣上发落。”

        “除他之外，可还有旁人参与其中？”

        “那倒没有，此事都是那徐奉贤一人所为，只可惜了他的父母妻小，分明毫不知情，还要受到他的牵连。”

        听闻此言，元鸢暗自松了口气，既然大姐并未参与其中，以皇帝宽厚仁爱的性子，应该不至于殃及太多无辜之人。

        叶心替她挽好发髻，斜插上珠钗，又道：“听说前几日江宁侯还差人给沈少卿送了不少珍贵的古玩字画，想让大理寺对元家大小姐网开一面，结果姑娘猜怎么着？”

        元鸢顺势问：“怎么着？”

        “自然是被沈少卿原封不动给退还回去了，说元家大小姐并未参与此案，会不会遭受株连全凭圣上的意思，几句话把江宁侯打发得哑口无言。”

        元鸢倒没觉得惊讶，虽说沈翊瞧上去总是没个正形，脑子却比平常人都要好使，才不会被几件古玩字画轻易收买，干出包庇罪犯之事。

        最重要的是，沈家与那些喜欢趋炎附势的权贵不同，不屑与江宁侯府结交，更不怕得罪江宁侯府。

        毕竟裴沈两家是世交，只要他们一日处于同样的阵营，朝中就一日无人敢在他们头上滋事。

        一碗姜汤下肚，身子渐渐回暖，元鸢又想起今早醒来时，看到裴晏的衣服正盖在自己身上，便问叶心：“东厨可还有剩余的姜汤？”

        “没了，姑娘若是还想喝，叶心就再去熬一碗。”

        “不必了，这点小事我自己来便好，你忙活了一个早上，还是在此歇息吧。”

        说罢，元鸢自个儿到东厨熬了姜汤，想要给裴晏送过去，却发现书房空无一人，问过荣安才知，王爷方才接到了一封密信，匆忙出府去了。

        元鸢眼睫微垂，看着碗中倒影，默默叹了口气。

        才回来不到两个时辰就又出去了，未免也太操劳了些……

        荣安指了指她手中的汤碗，问：“姑娘可是来给王爷送汤的？不过王爷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正好我有些口渴了，不如……”

        元鸢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唇，道：“你整日替王爷四处奔波，想来也十分辛苦，这碗姜汤便给你吧。”

        荣安在裴晏手下当了四五年的差，整日跑东跑西已经习以为常了，还是头一次受到如此慰藉，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伸手去接汤碗时，手被碗壁烫了下，没能拿稳，洒了一些出来。

        元鸢微微一惊，忙问：“没事吧？”

        荣安连连摆手，说自己没事，元鸢从怀中掏出手帕，去擦洒在书案上的汤汁，余光无意间看到手边的密信。

        可见裴晏走得匆忙，连信都没来得及收，原以为是三法司又出了什么事，结果落款处竟是一个姑娘的名字——席璇。

        元鸢心中一沉，目光从信上扫过，信中说有事要告知裴晏，约他独自到城西一家客栈中见面，字里行间不像是陌生人的口吻，甚至还管裴晏叫晏哥哥。

        所以裴晏匆忙出府，是为了赴一位姑娘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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