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长公主

元鸢原先以为，裴晏在豫州之所以从早到晚忙于政务，是为了早些查明杀害父亲的的凶手，回了长安才知，不管他经手的是什么案子，都一刻不曾松懈过，常常三更起夜路过书房，里面的灯烛还映着人的轮廓。

        听叶心说，他今日一早又进宫去了。

        元鸢坐在案前，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小物件，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在想裴晏今日会不会回府中用膳。

        回京也有一阵子了，却总是很少在府中见到他，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不是他的府邸。

        怪不得元清澜总是抱怨他心中只有政务，再无其他。

        正想着，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叶心提了食盒进来，出声将她的思绪唤回，“姑娘，要尝尝这茯苓饼吗？”

        茯苓饼？

        元鸢眼前微亮，手中动作戛然而止，随即点了点头。

        要知道，她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点心便是茯苓饼，自打逃婚过后，就再没机会吃了。

        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元鸢却注意到食盒上的图案，轻蹙了下眉，“这食盒……似乎不是裴府的？”

        “这不是东厨做的，是越阳郡主今早派人送来的。”

        元鸢惊了下，伸出的手滞在了半空中，又听叶心继续解释道：“越阳郡主说，上次无意间吓到了姑娘，这些东西就当给姑娘赔不是了，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元鸢一时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手在空中僵了一会儿，又悻悻收了回去。

        元清澜贵为郡主，向来自视高人一等，现如今居然会放低姿态跟一个素未谋面，甚至还是情敌的人赔不是，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但……

        茯苓饼真的好香啊。

        元鸢趴在案上，咽了咽口水，柳叶似的眉毛蹙成一团。

        叶心看她目光从未离开过茯苓饼，却又迟迟不吃，不由得纳闷：“姑娘在等什么？莫不是担心越阳郡主在东西里下了毒？”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元鸢心里这么怀疑，嘴上又不好明说出来。

        叶心看穿了她的顾虑，宽慰道：“姑娘放心，王爷听说越阳郡主给姑娘送了点心，已经提前让人送到东厨那边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姑娘想吃尽管吃便是。”

        元鸢愣了愣，“王爷已经派人检查过了？”

        “可不嘛，连叶心都瞧得出来，王爷即便再忙，对姑娘的事也总是十分上心的。”

        元鸢抿了抿唇瓣，没接话。

        确实，只要待在裴晏身边，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但她不知道那是裴晏单单对她一人的上心，还是他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能察觉到身边的隐患。

        大概是后者吧。

        毕竟他那个人满心都是政务，不管是苦苦追求他多年的元清澜，还是其他人，都无法牵动他的情绪。

        即便是那日从定远侯府出来，他朝她伸出手时，眼底也是平静无澜，仿佛一切都只是出于礼节而已。

        元鸢越想越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索性不想了，拿起茯苓饼咬了一口，淡淡的桂花甜味在舌尖上散开，让她不由得又回忆起了母亲李氏。

        在她还年幼的时候，母亲就常常亲手给她做点心吃，母亲手艺极好，做出来的东西甚至能和千钧楼的相媲美。

        可惜一场病来得太过突然，她都快要忘了母亲做的茯苓饼究竟是何味道了。

        晚些时候，元鸢脑袋深处有些隐隐作痛，料想是自己在屋里闷了太久，便披了件外衣，独自到庭院中散步。

        雨后风光霁月，天地一片清明，空气中飘着似有若无的泥土芳香。

        元鸢闲庭信步至前院，隔着亭廊看到一个妇人的背影，一步一顿走得缓慢，左右也不见丫鬟搀扶。

        如果她猜的不错，这应该就是裴晏的母亲，南渝的大长公主殿下。听说自裴大将军离世后，她便得了一种怪病，一直深居简出，再不过问外面的事。

        元鸢在裴府待了这么多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思及自己的身份，她决定还是不去惊扰为好，正欲转回西厢房，亭廊那边的人却踉跄两步，突然昏倒在地。

        元鸢心中一惊，连忙提裙跑了过去，“长公主殿下！”

        听到她的惊呼，负责服侍长公主的丫鬟匆忙跑来，和她一同将人扶回了正房。

        正房中的布设也尤为简单，炉里烧着炭火，时不时发出细小的爆炸声，两侧床幔各挂一只容臭，装的是安人心神的檀香。

        长公主躺在榻上昏迷不醒，闫大夫仔细号过脉后，眉头微总算舒展了些，面上却依旧无甚好气：“长公主身体虚弱，为何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得眼泪直掉：“回大人，长公主殿下说想喝桂花蜜，奴婢便去吩咐东厨熬上一些，不想才离开了一会儿，长公主就自己出了房间，奴婢真的不是有意怠慢的！还请大人责罚！”

        闫大夫嘴硬心软，只责骂了两句，并未真的责罚，随即在屋内环视了一圈，目光在元鸢身上停了几秒。

        元鸢腰板一僵，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还以为自己也要被骂，却听他问了句：“裴晏呢？”

        她怔了怔，“王爷……一早就入宫了。”

        “又入宫了？”闫大夫冷哼一声，“连自己的母亲都照顾不好，还整日忙活三法司的那些破事，真是个榆木脑袋！”

        放眼整个南渝，怕是也只有闫大夫一人，敢直呼裴晏的名字不说，还三番五次说他的坏话，屋内静可闻针，谁也不敢接这话茬。

        送走闫大夫后，丫鬟要去集市上采买药材，府内人手不多，便托元鸢在她回来之前，暂且留在此处照看长公主。

        元鸢不知裴晏是否跟长公主提起过自己的事，担心长公主醒来后问起她的身份。

        长公主身体本就不好，若是知道裴晏将平民家的女子养在府中，还惹得越阳郡主大动肝火，怕是会急火攻心，病情更重。

        元鸢想要婉拒，可眼下急需有人出府抓药，她又不能随意出门，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长公主，最后只好答应留在此处。

        丫鬟走后，书案上一只眼熟的木匣吸引了元鸢的注意，她走近打量，发现上面的云纹竟与母亲的那只一模一样。

        她记得母亲生前也有这么一个木匣，收拾遗物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见，以为是丢了，就没再放在心上。

        元鸢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犹豫着伸出了手，即便知道不该擅自动别人的东西，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打开一看究竟。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木匣时，身后传来一声低唤。

        “小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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