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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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翎华对这个倒霉殿下有了好感，没想到他还是个仁人君子。
本来因为二姑姑的缘故，她认为皇室中人都是些冷漠无情的，而今日李元祁仗义执言，她很是受用，在功劳簿上给他记了一功。
她叹道，如果父亲不逼自己嫁给他，那这个人还是值得一交的。
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哎不对，是他不挨打就不会相识。
想到李元祁的窘样，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有这么点儿背的人啊？就他这个运气，能坐上皇位吗？她为李元祁的前途生出一股忧虑。那人这么好，却时时走背运，可惜可惜。
可她想不通，江婉兮为何总是要找茬，自己明明和她没有什么交集，她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呢？
想想江婉兮今日宴席上故意羞辱自己的场景，她真是恨得牙痒痒，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越想越气，她一拳砸在床褥上。
不过到底是谁传出那些闲话？她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周妈妈自己了，不过周妈妈应该不会亲自做这件事，兴许是假借他人之手。此事差点损了她的清誉，她绝不能轻易作罢，定要好好查清楚。
她琢磨着该怎么收拾那些小人，忽然计上心头，她嘴角一勾，狡黠地笑了。
云珠在一旁点安神香，看着沈翎华跟鬼上身了一样，一会乐得掩口而笑，一会气得砸床，竟然还露出阴森森的诡笑。
她看得心里发毛，想起今天宴席上沈翎华受了委屈，估计她是气得不轻。
她轻声说道：“姑娘，别气，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沈翎华冷哼一声，“敢做这种事，被我逮到他，立刻就找个人牙子发卖了！”
“啊？这恐怕……”云珠心想江婉兮好歹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如何能说卖就卖？
沈翎华继续说着自己的宏图：“跟他沆瀣一气的，一起打发了，永绝后患！”
云珠愕然，竟还要一锅端了？姑娘这是想称霸京都啊。怕不是气糊涂了，想破罐子破摔，彻底坐实悍妇的名声？
她脸上堆笑，先顺着说道：“好，就这么办，姑娘先睡吧。”
她心里七上八下地出去了，寻思明天得赶紧找个郎中看看。
夜已深静，天幕是深沉的蓝，一钩银白的明月发着清冷的光，周围散落着几颗稀疏的星子，懒懒地闪着。
卫子彦的书房灯火通明。
卫菁菁轻轻叩开了门，问道：“哥，怎么还不睡？”
卫子彦头也不抬，将笔蘸了蘸墨，回道：“一会儿就睡。”
卫菁菁走到他身边，拿起磨条替他研墨。
“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行。”卫子彦浅笑，温柔地看向她，“今天去给嘉宁郡主庆生，跑了一天，也累了吧？”
“我不累。”她不假思索地说道，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映出阴影，让人看不出她眼底的情绪。
卫家出事后，她从一个无忧无虑，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变成了无父无母，家道中落的可怜人，那些原本巴结攀附卫家的人，立刻变得不屑与卫家来往。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她几乎成了一个透明人，毫无存在感。今天是好的，嘉宁郡主还给她家发了请帖，有些人根本就不请她。她本就心高气傲，受了这般冷待，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但她绝不会跟哥哥说这些，他养家已经够心力交瘁了，不想再给他增添烦恼。
而卫子彦何尝猜不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早就参透了。
他知道卫菁菁心里应该不会好受，便扯开话题：“今日宴席上可有什么趣事？”
“有啊。”卫菁菁轻笑，“江婉兮当着众人的面把沈翎华羞辱了一番。”
他手里的笔一滞。
卫菁菁假装没看到，继续说：“还不是因为她在沈家打骂下人，全京都都知道了她是个刻薄跋扈的人。”
他敛了神色，低头写字，似是随意地说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对，她名声一受损，立刻就有人跳出来为她正名。”卫菁菁讥诮一笑，手上研墨的力度不自觉地加重了。
他很好奇，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卫菁菁当然知道他好奇，不等他追问，就全盘托出：“燕王今日帮她解了围，兜着圈子为她说好话。”
“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看起来关系不错，否则燕王为何要为她出头？”
“呵，他们两家是要结亲吧？燕王得找个得力的老丈人，沈家也得在立储之争中找个靠山。”
“难怪呢，燕王为她挽救名声，也是保全自己的面子。”
他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桌边的蜡烛烛花爆了，发出轻微的一声“噼啪”。他回过神来，低头发现笔尖的墨水滴落在纸上，黑色洇开来。
卫菁菁将他怆然的神色尽收眼底，皱起了眉，果然，一提到她的事，清醒冷静的哥哥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
她叹了口气，告辞道：“哥哥早些睡吧，别太劳累了。”
卫子彦“嗯”了一声。
“对了。”她走到门边，又转过身来，“那个人……他怎么样了？他刚来的时候浑身是伤，现在可好了？”
卫子彦微笑道：“郎中说已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怕他一个没治好，在咱家归了西，那就说不清了。”卫菁菁忧心忡忡，“他到底是谁啊？别是惹了什么祸，再牵连上我们家。”
卫子彦宽慰道：“这些你不用操心，有我呢。”
既然都这么说了，卫菁菁便不再多问，点了点头，出去了。
卫子彦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支着脸，一只手耷拉在身侧。
他的脸上有烛光摇曳，一些莫名的情绪也在流淌。
他呆坐了一会儿后，收了笔墨，出了书房。
他来的后院的偏房里，里面还点着灯，他轻轻叩门。
一个人慢吞吞地朝门走过来，许是腿脚不方便，声音一轻一重的。
门开了，卫子彦站在夜色中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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