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送给她花

皇后面容僵住，自知失言，讪讪地一笑，抬手理了理鬓角掩饰自己的尴尬。

        “咳行了，你母后也没说不能儿女情长，主要是呢，要节制。”天承帝开口打破了沉默。

        节制点儿吧儿子，眼睛一直黏在小姑娘身上，也不看看人家被你这样看着，头都快低到桌子下面去了。

        黎晏才不管他父皇话里的意有所指，仍然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目光灼灼盯着对面的辛窈看。

        辛窈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神乱飘避开他的视线。

        突然，黎晏将手中的茶盏轻轻磕在桌上，“叮——”的清脆一声，让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辛窈猛地心头一跳，顿时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他起身对天承帝道：“父皇，您与母后和尚书夫人许久未见了，想必还有事要谈，儿臣就不打扰了。”

        他话锋一转：“儿臣看辛姑娘待在这里也是局促，可能是父皇您圣威难掩。不如让我带她去御花园，将前几日藩国进贡来的千叶姚黄取来，昨日恰好花开，父皇来得正是时候。”

        此言一出，林氏迷茫地看向他，她什么时候与陛下皇后有要事相谈了？今日不是带辛窈来随便聊几句吗？

        辛窈也是莫名其妙，简直想不顾皇帝还在站起来大声反驳他：什么叫局促是因为陛下圣威难掩？

        她谨慎小心、不敢多说都是因为他在这里啊！

        即使有因为前世的记忆而觉得逃避的心情，可除了这个，哪有没见过几次面的外男，直直地盯着一个小姑娘看的？

        那么放肆、那么毫不避讳，辛窈被他看得又羞又气，脸都红了。

        可她这副小脸绯红的模样落在其它几人眼里，就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意味了，众人只觉得是小姑娘害羞了，天承帝最先开口道：

        “说的也是，既然你们都这么想，那就去吧。”

        一锤定音，容不得辛窈再开口推辞。

        怎么就“你们”了？只有黎晏一个人这么想啊，她还没说话呢，陛下怎么可以偏听偏信！

        辛窈慢吞吞地站起来行礼，黎晏已经走到了她身侧两步远的地方，温和地看着她的动作。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殿内，天承帝看看儿子和那小姑娘的背影，又瞥见身侧皇后想张口说话的样子，突然开口道：“我听说你最近接了夏家的嫡女到宫里？”

        夏家正是皇后父兄曾经的旧部，如今在皇后多年明里暗里的扶持下，在京畿地位水涨船高，与她的联系要比和尚书府亲密多了。

        她脸色如常柔声道：“臣妾最近在宫中闷得紧，就叫她来陪陪臣妾。”

        沉默了一下，突然又语气不明的说：“那孩子品性好，性子温顺，父兄也颇有能力，晏儿应当会喜欢。”

        天承帝“嗯”了一声，道：“晏儿喜欢，还是你喜欢？”他虽然语气轻松，好像随意一问，可仔细看那眸子里全是冷光，不满极了。

        皇后怎么会看不出来天承帝的真实意思，她面色僵了一下，讪讪道：“合适的才最好晏儿心思通透，这太子妃的人选放眼京中就要属夏家和颜家的女儿最合适不过了”

        帝后两人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正好是下方坐着的林氏能听清楚的音量，她此时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如火烧周身”的滋味。

        太子妃就是未来的一国之后，人选是谁格外重要。这么大的事怎么偏偏就让她在这儿听呢？这下捂耳朵也不是，继续听下去也不是，真是急死林氏了。

        不过听这话的意思是帝后两人意见很不一样啊，怎么感觉陛下好像很不乐意皇后插手太子的事一样？

        这个想法把林氏惊了一下，连忙在心里反驳自己：怎么可能呢，毕竟是两人的亲生嫡子啊

        明华殿内帝后和林氏三人的谈话和心思辛窈不知道，她现在只为自己的尴尬无措而局促不安。

        她不愿意和黎晏有牵扯，恨不得远远避开他。黎晏骗了她的感情、她的身心，那么坏的人应该被在心中狠狠唾骂，见到了也合该上前甩巴掌，以牙还牙，要他偿命才对。

        可他是太子啊，当今帝后的嫡子，身份尊贵无双，举手投足间睥睨众生，一出口便能定人生死。辛窈承认自己懦弱，她不敢“报仇雪恨”，甚至一度连恨都不敢恨他。

        她现在只想珍惜重生的机会，然后了却自己前世未尽的遗憾，辛窈已经不敢再妄求什么了，可为什么今生黎晏却处处透露着与前世不一样的地方？

        她很迷惑，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愤怒。

        而黎晏则完全不知辛窈的心思。从明华殿内一出来，他就屏退了众侍从，只留他和辛窈两人慢悠悠地往御花园走。

        他正享受着和辛窈独处的时光，心情倒是十分愉悦，连嘴角都弯了起来。

        想想自重生以来和屏屏的那几次见面，不光少地屈指可数，回想起来也是与他之前设想得根本不一样。

        第一次见面屏屏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把她给吓哭了。

        第二次夜里给她送簪子扑了个空，簪子也没见屏屏戴过。

        第三次黎晏心里一阵烦躁，刚才的好心情也消散了不少，第三次见屏屏，她竟然在小倌楼！

        幸好除了坐坐，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不然的话不然

        黎晏突然有点儿慌，如果辛窈做了什么呢？比如学着别人调戏小倌、或是别的，他要怎么做？

        毕竟现在不是前世，屏屏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喜欢上他，也就是说屏屏根本不会顾及他的想法，她会为别人对她的好而感动，当然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动心。

        黎晏心中闪过一丝恐慌，他猛地回头，居高临下看着辛窈一张娇嫩白皙的脸，眸光中沉沉，一片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辛窈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心里还在觉得黎晏今天实在奇怪，行事怎么这么放肆？她偷偷打量他的神色，满腹疑惑。

        正在这时，黎晏脚步一顿回头，两人的眼神瞬时对上，叫辛窈一惊。

        那眼神中有她看不懂的深沉，不该是看一个普通姑娘的眼光，太熟悉了，熟悉的像前世的黎晏，被这双眼睛盯着，辛窈都不敢避开视线。

        就在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关于前世梦境的记忆里，每一个夜晚每一句承诺里的，足够以假乱真的深情。

        黎晏走上前几步，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辛窈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淡松香，她渐渐心如擂鼓，忙垂下眸不敢再看。

        这时黎晏动了，他走到辛窈身边，伸出手来到她的脸颊旁，擦着她的鬓发掠过去，一阵微微的麻痒在耳边泛起，眼前忽地一暗——黎晏伸手虚虚地环住了她。

        “殿下自重！”辛窈吓的身子都僵住了，也顾不得礼节，伸手便要推他的胸膛，面红耳赤、惊慌失措地出口喊道。

        黎晏的动作停住了，双手伸在半空不动。

        御花园的小道上除了他们再无一人，静悄悄的，辛窈的喊话突兀地响起，显得格外大声。

        他垂眸看去，小姑娘肩头缩起，全身上下散发着抗拒的气息，小小的一个又可怜、又娇气。

        突然笑出声，音色清冷又含着淡淡的叹息道：“我又不是要抱你，辛窈姑娘心中在想什么？孤不过是折一朵花而已。”

        他微微俯下身去探，本来就离辛窈很近的身体，这下更是几近半拢着她，阴影从头顶覆下，她不知不觉往后小小地退了半步。

        一声轻轻的笑带着温热的气息洒落在耳畔，还不等辛窈反应，黎晏就直起了身，手臂从她身后移出来，指尖赫然夹着一簇绽开的花。

        花色是淡淡的粉，叶片舒展，小而玲珑。

        “是今春四月的海棠，京畿中不常见的，很美，对吧？”

        他微微笑着问道，神色自若，长身玉立。和她之间已经恢复了疏远合适的距离，像是刚才的亲密动作没发生过一样。

        “啊？嗯对的，是很美。”辛窈差点儿没反应过来，看到黎晏指尖的花，回想到刚才自己情急之下喊出的那句“殿下自重”，她的耳根一片滚烫泛红，面色微窘地胡乱点头应道。

        刚才她站立的地方身后恰好有一颗海棠树，黎晏要摘花但又没提前告诉她，刚才那动作真的很像要抱住辛窈。

        深深地看了一眼她，黎晏突然问道：“怎么不多戴些首饰？”

        他随口一问，眼睛看着辛窈发髻上簪着的玉莲流苏钗——不是他悄悄送去的那堆首饰里的任何一种。

        “回殿下”辛窈以为他是在意自己打扮的太素净对皇家不敬，忙回话，但还没说完就被黎晏打断了。

        “不过素净些也好，你年纪还小，不适合那些金银，太俗气了。”顿了一下，他又道：“海棠花很称你，很娇嫩。”

        也不知道是说海棠娇嫩，还是说辛窈娇嫩，黎晏一副从容的样子将指尖把玩的花顺势递给了辛窈。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表情，或是什么反应，难道要跪下来谢恩吗？前世今生中，好像黎晏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总将她拿捏的死死的。

        就像现在这样，为什么局促、慌乱、无措的人总是她呢？

        辛窈轻轻伸出双手拢住接过那朵小小的海棠，黎晏的指腹蹭过她的掌心，一触即分，像水鸟轻浅啄过春水，泛起一点点涟漪。

        这点涟漪的余波擦过了她的心湖，让辛窈捧着花的手掌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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