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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三十一米尘光


牧尘光找人打听了一圈,终于问到素从心工作的画室地址。

        他先驱车去了附近的花店,等停下车,转向灯不断响动的“哒哒”声终于把他的理智敲了回来。

        昨晚才被素从心拒接了电话,今天就抱一大捧玫瑰出现在她面前,这不是把人往远了推?

        牧尘光修长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了两下,转身看向后座的蒋思凡,喊了她一声“小仙女”。

        蒋思凡吃薯片的手在嘴里一嘬,乜了自家舅舅一眼:“叫本仙子干嘛?”

        “刚才,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牧尘光矜娇地问。

        他虽在国外呆过几年,但大体思想还是板正传统的,总觉得向小辈求助多少有些令人难为情,何况这小辈实在是小,更何况还是这种事……

        “我说什么了?”蒋思凡明知故问,回想起舅舅拉着她满画展打听人的模样,又心软了,“哦,帮你追舅妈?”

        牧尘光给她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商量道:“你不是不想学钢琴么,不如换个兴许爱好学学?”

        蒋思凡嘴角一歪,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譬如画画,还是水墨画?”

        牧尘光干脆利落地抛出诱人好处:“下个月带你去漫展,再送一套cos的道具。”

        蒋思凡心里早乐开了花,面上倒是把牧尘光的矜娇样学了个出神入化:“以后还锁我的小说和漫画吗?”

        没料到拜托起人来的舅舅傲娇气不减,回了她个看情况。

        “舅舅你要对我好一点,你可就我这么一个外甥女。”蒋思凡气鼓囔囔地说。

        牧从光笑着捏了捏蒋思凡吃得像小金鱼的脸,温柔地说:“全家最宠的就是你,还要怎么对你好?”

        “得了吧,等你娶了舅妈,我就失宠了。”蒋思凡双脚在座位上荡着,看不出半点不悦,可能是想得太美,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到时候你们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我就自由了!”

        交易达成,牧尘光像找到了开门的钥匙,迫不及待地启动车朝画室而去。

        蒙达画室不单开设绘画教学,还有钢琴、小提琴等乐器的考级培训。

        简竹来叫素从心时,她正利用午休时间在钢琴教室练习一首曲子。

        简竹在一楼休息室午休,钢琴教室在三楼,她几乎是一路小跑上来的。

        “嘭”的一声开门声惊得素从心猛然回头,只见简竹笑得面若桃花,激动地朝素从心喊:“从心,你怎么不接电话,你的情债找上门了!”

        还没等素从心反应过来,简竹自问自答:“啊,你手机坏了。哎呀,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楼下有个超级无敌精英男带着个孩子指名道姓要找你!”

        同事咋呼的性子素从心已习以为常,她放下钢琴前键盖,起身下楼,同简竹解释:“应该是上周和招生办的雷老师出去吃饭时,遇上的一位想学国画的小孩和他家长。”

        “我让他们在咨询室等你。”简竹扼腕,“果然帅的都名花有主,孩子都那么大了。”

        今日京都的天空一碧如洗,少有的几缕白云似烟般飘在苍穹下。

        咨询室设在一楼,和煦的暖阳透过明净的窗照在那人颀长挺阔的后背上,他专注地欣赏着一幅黑白水墨画,画中描绘的带刀侠客数笔画就,笔力干净利落又不失洒脱,画下盖有画者的署名章:山|奈。

        素从心推开门,只一眼,落入眼底的牧尘光已叫她情绪飞扬,冰与热的触感在心上往返轮替。

        她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午后与牧尘光相见。素从心原打算练好钢琴曲再去找他,这是她要补给牧尘光的生日礼物,却不想还是让他先找到了自己。

        昨晚那个电话,素从心不知醉酒后的牧尘光记得多少。

        有些话,在某一时刻自然而然说出口,总是事后想起才更叫人脸热害羞。

        素从心知道自己的心在狂跳,脸在发烧,可她只能捏紧出汗的手,假装镇定地走进咨询室。

        牧尘光听见脚步声,回过身来,金色的阳光恰巧打在他脸上,害他不禁眯了下眼,看起来像是在笑。

        素从心停在一步之外的地方,同样被阳光照耀到。她抬头望着牧尘光,却是真的在笑:“好久不见。”

        来的路上,牧尘光一直担心素从心会假装不认识自己,彻底与他划清界限。

        但当看到她笑着对自己说“好久不见”时,他心田里的花,又开了一朵。

        牧尘光温声回道:“好久不见。”将那句“我好想你”关在了眼底。

        简竹见两人含情脉脉、暗流涌动的模样早静静地退出了咨询室,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蒋思凡小朋友也相当识相地在沙发上装睡。

        然而事实是,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仅交汇了一瞬,这一瞬对素从心来说却像是很久。

        牧尘光本就长了双深情眼,再含上情,一时灼得她羞怯难抵。

        素从心只得跑到咖啡机旁为他煮起了咖啡,来缓解自己那颗难得悸动的心。

        牧尘光坐在沙发上,喝到了认识素从心以来,她为自己煮的第一杯拿铁,看着咖啡上的兔子拉花,往日种种恍若隔世。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他们分别的七个月零二十八天又五小时四十三分里,牧尘光不知度过了多少个秋。

        “咖啡煮得不错。”他连喝了两口。

        素从心在对面坐下,笑着说:“学了很久。”她顿了顿,轻摸了下耳垂,续说道,“你喜欢就好。”

        或许是素从心给牧尘光的感觉太随和,或许是给他的微笑太具迷惑性,牧尘光差点问出“为什么想到学咖啡”这样意有所指的问题。

        季林不喜欢喝咖啡,素从心对咖啡也并不热衷,倒是他每日必备。

        牧尘光垂下眼眸,嘲笑自己的想入非非。

        大概牧尘光自己都没察觉,他成了暗恋中最典型一类人,一面信心备至,一面贬低自己,像个不停压缩跳跃的弹簧,矛盾到了极致。

        素从心捧着咖啡,看了眼真睡着了的蒋思凡,起身去将暖气调高了两度,折回来时,见牧尘光视线追着自己,又羞赧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素从心发现,牧尘光看她的眼神其实始终未变,只因为自己变了,这才读懂了那眼里的柔情与爱。

        两人都有许多话想说想问,可临到要开口,却不知从哪句开始。

        有时相对无言并非真的无言,而是千言万语积攒得太多,相爱的人久别重逢大都会先以拥吻代替话语,狂野些的更会赤|身相见,云销雨霁一番后才慢慢倾诉思念。

        可惜他们俩,一个脸薄害羞,一个内敛隐忍,既不可能拥抱,更不可能亲吻。

        “怎么找到这儿来的?”素从心挨不住安静,先开了口,但她不再装傻,问出的话点明自己知道牧尘光为她而来的意思。

        牧尘光也不再遮掩,顺着问题回答:“在你学校的画展上问了你的同学,就找到这儿了。”

        他仔细观察着素从心的神情,怕她生气,怕她怪自己打扰到她的同学。

        但素从心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快,而是笑着对他说:“你运气不错,如果来得晚一点,我就在给小朋友们上课了。”

        说完,素从心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转头盯着牧尘光说:“我得去教室上课了。”

        牧尘光真的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带有了主观意识,因为他竟在素从心神情里读出了难以置信的——不舍。

        他差点没忍住倾身去抱她,把人抵在沙发上来一个辗转绵长的吻,幸而手里碍事的咖啡烫醒了他。

        牧尘光回过神,恼自己短短一会儿功夫居然胡思乱想了这么多。

        “等等。”牧尘光连忙起身,叫醒了一旁的外甥女,“思凡想跟你学画画,今天就带她去跟课吧。”

        素从心不想刚一见面就拒绝牧尘光的要求,可望着睡眼惺忪的蒋思凡,还是有点心疼地说:“我今天带的是备考班,思凡还小可能不适应。”

        牧尘光揉了揉蒋思凡的脑袋,和蔼可亲的语调传到小仙女耳朵里:“能适应吗,思凡?”

        言毕,不忘意味深长地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两下。

        这是舅甥俩才懂的暗语,蒋思凡心下叫苦不迭,打着哈欠很敷衍地说:“本学渣适应力强,学什么都不在话下,走吧,从心姐姐。”

        牧尘光很不赞同地又拍了拍她。

        蒋思凡瞥了自家舅舅一眼,满是无奈,改口道:“走吧,从心阿姨。”

        一堂课素从心上得提心吊胆,因为这堂课的主题是暗恋,她准备了一些自己的画作。

        素从心生怕牧尘光来观课,这感觉就像是被喜欢的人偷看了日记,而里面写的都是关于他的事。

        好在一堂课结束,牧尘光都未来教室,甚至到走廊旁听都没有。

        牧尘光有时庆幸自己是心理医生,这让他能及时发现对方的不适,比一般人更敏锐。

        但有利就有害,他同样受制于这个职业,没办法做到更多地去在意自己的感受,他压抑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激情与欲望。

        好比刚见面时,牧尘光克制着上前拥吻素从心的冲动,克制着眼神时刻追随她的冲动,克制去看她上课的冲动,克制着每分每秒都想和她呆在一起的冲动。

        素从心牵着蒋思凡回咨询室时,牧尘光第五根烟正抽到一半,他仰头靠在沙发背上,轻闭着眼,喉结如山,是她少见的颓然。

        素从心看了眼烟灰缸里的烟蒂,欲言又止。

        牧尘光听到开门声,倾身将烟头按灭,声音有些低哑:“累不累?”

        素从心眉眼弯弯地摇了摇头。

        他起身去牵蒋思凡的另一只手,有些拘谨地问素从心:“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他很想送素从心,又怕她不愿透露现在的住址,这话牧尘光问得实在提心吊胆。

        他得了陷入爱河里的人易患的通病,把对方的心思翻来覆去地猜,也忽视了自己是局中人容易看不清的道理。

        素从心望着眼下有淡淡黑眼圈的牧尘光,点头称好。

        “不过——”她笑得露出了一颗梨涡,“这次我来开车。”

        牧尘光见素从心笑容甜得如同仲夏成熟的第一颗樱桃,真想把人一口吃掉。

        “考驾照了?”他眉眼也含上了笑,说着将车钥匙交到素从心手里。收回手时,指端蹭到了她温软的掌心,牧尘光将手揣进兜里,想把那份感触留存久一点。

        素从心用力地点了下头,等拿到车钥匙又立马怂了:“你就不怕我把车给你开废了。”

        在一旁望着两人傻乐的蒋思凡,见缝插针:“舅舅巴不得你开废,以身抵债多划算。”

        “蒋思凡!”牧尘光无言以对地下狠手弹了外甥女的额头,尴尬着不知怎么向素从心道歉,却见她红着张脸轻轻替外甥女揉了揉额头。

        其实这脸红是牧尘光臆想出来的,准确说是落日粉橘色的光芒洒在了素从心的脸上。

        可牧尘光还是无赖地把它当作对方心里有自己的证据,哪怕占据的只是朋友的位置,只要能每天见到素从心,他就很开心了。

        两人第一次怀着同样的心跳频率,走完了去取车的那段路。期间谁也没放开蒋思凡的手,就像两人的手牢牢牵在了一起一样。

        在路人眼中,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而这份幸福是真实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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