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二十四米尘光

明天立夏，素从心在春天的尾巴里学会了那首钢琴曲。

        她在牧尘光的引领下，一遍遍弹奏。

        指尖敲下的每一个轻松明快的音符，都像在抚慰素从心的苦痛，她学习着自愈和舔舐伤口。

        从前，素从心不认为自己会有未来，现在她开始考虑，在没有季林的日子该如何度过此生。

        她拾起了毫笔，重新过上了拈毫涂墨的生活。

        素从心想就算画不了彩墨画，画画的技能也不能丢，就算当不了大画家，还可以当个自由插画师。

        到时候，她会在宁静的郊区租一套带小院的房子，和小尾巴在院子里雨天听雨，晴天赏月，工作日画画、看书、听歌，周末去牧尘光家接黏黏，如果他有时间的话，他们可以牵着狗狗去公园玩耍……

        就此平淡而不失安逸地过一生。

        在医院后花园散步的素从心想到这些，心情前所未地舒畅。

        她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一架喷气式飞机带着轰鸣滑过头顶，在沿途的薄云间留下两条笔直的云迹。

        素从心觉得很漂亮，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将横向的飞机云旋转成垂直发给牧尘光：好看吗，像不像天梯？

        牧尘光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发出“叮”响，比他反应还快的宗深抢过去点开一看，嘴里连连发出啧啧声。

        他把手机握在手里呈给牧尘光看，揶揄道：“有个说法你听过没，喜欢上对方就会想要分享，爱上对方就会产生心疼。”

        宗深对牧尘光挑了下眉，恭贺道：“你这是胜利在望啊，朋友！”

        牧尘光矜持一笑，出手夺过手机，垂眸点开图片放大又看了眼，退出给素从心回道：都好看。

        飞机云好看，拍照的人也好看。

        牧尘光将图片保存，嘴角保持上翘：“我也不清楚这算不算胜利在望，我跟她的距离时远时近……”

        他有些胆怯，怕空欢喜。

        “你就磨叽，先说我这不是要刺激你啊！”宗深说着从胸前掏出张洁白的请柬，得意地在牧尘光眼前晃了两圈，才交到他手里，“我就是控制不住想嘚瑟嘚瑟，你哥哥我下个月结婚！”

        牧尘光戏谑地睐他一眼，心想难怪这三个月不见人影，他翻看请柬新娘名字很陌生，不是宗深那未遂的初恋：“你这是闪婚？”

        “算是吧。”

        牧尘光没料到有一天能见到宗深老脸泛红，不免好奇：“什么叫算是？”

        眼见宗深洋洋自得地喝了口咖啡，才缓缓开口：“跟你和素从心情况差不多，我在书店对她一见倾心，用了点手段，准确来说，算是骗婚吧。”

        “骗婚你还骗出自豪来了？”牧尘光不赞同地望着好友，“婚后她要还不喜欢你，怎么办？”

        “同在一个屋檐下，我又这么一表人才，她怎么可能不爱上我，没道理的事懒得自寻烦恼。”宗深说这话多少有些心虚，他从烟盒里撬出根烟想抽，被牧尘光按了回去。

        宗深不爽地收起烟盒，扼腕道：“你这是打算为爱做和尚，把素从心当一生要参悟的经了？”

        见牧尘光拧眉一言不发，他接着说：“我帮你向魏医生旁敲侧击问过了，素从心应该再有2、3个月就能出院，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人家学艺术的很多都要留学深造，出国了你难道还追出国门？”

        “要我说你就该像我这样，先把人捆身边，感情的事朝夕相处，自然而然就有了。”

        牧尘光送小尾巴，和素从心约定至少一周一见，这些他都有打算，至于出国，牧尘光想大不了自己再去读个博。

        他又怎会不知道宗深说的这些道理，怎么说也是研习过《爱情心理学》的人，正因为研习过，才太清对爱至死不渝的素从心若知道他的心思，大概率是会拒绝的。

        “素从心和别人不同。”牧尘光沉声说。

        宗深砸吧着想抽烟的嘴，没好气地说：“我的‘小白兔’还独一无二呢！”

        待宗深走后，牧尘光陷在办公椅里放空了会儿，然后把飞机云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给素从心发去信息：朋友清吧明晚有立夏音乐活动，让我们去玩，想去吗？

        素从心很快回到：想去。

        接着还附上了一张狗狗回头憨憨傻笑的表情。

        这多少慰藉了牧尘光嫉妒宗深的心，嫉妒当真使人面目全非。

        他也好想和素从心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每天开车载她去上学，去超市采购，一起做饭，吃完饭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在月光下碰杯饮酒，即便到了深夜各回各的房间，至少能每天见到她。

        翌日傍晚，牧尘光靠在车门边等素从心，当见到朝自己走来的人儿时，牧尘光觉得他似乎离昨天设想的罗曼蒂克生活不远了。

        素从心穿了条翠绿色长裙，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耀眼，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她气质本就淡雅清新，这会儿看起来，整个人就像牧尘光在夏日海边点的那杯，放满冰块青柠和薄荷叶的mojito。

        牧尘光眼神难以自控地追随着她，脑中想到一句俗语“女为悦己者容”，他难免要自恋一番了。

        坐上车，他内心开始了新一轮纠结，是否该开口夸赞，牧尘光有些拿不定主意，怕说出口惹得面薄的素从心羞怯，不说又怕她误认为自己没有注意到她的改变。

        车开出一段，牧尘光想全天下的女士总归都是喜欢听赞美的话的。

        他双手握紧方向盘，在开过一个绿路灯后，尽显自然而坦诚地夸道：“裙子很适合你。”

        他没有偏头瞧素从心，而用余光打量她，见她被川流的车灯，映出红暗变换的脸庞绽放出了笑容，他知道她是夷悦的。

        “以前的旧裙子，还怕会过时，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素从心转动茶色的眼睛，里面有星光在闪烁。

        像想到了什么，她续说道：“魏医生建议我多穿色彩明亮的衣服。”

        “牧尘光，你什么时候有空，能陪我去商场买衣服吗？”素从心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垂，解释说，“我太久没一个人去逛商场了……有些……”她像在找恰当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理状态。

        人一旦太久不进入群体，就会本能地不安和害怕。

        素从心没有家人朋友，每天只能接触到他和护士，这也是牧尘光所担心的。

        “明天就可以，我们可以买完衣服，再去看电影。”牧尘光提议。

        “这个建议值得被采纳，这次换我请你看。”素从心大方地说。

        她今天心情格外地好，按下车窗，吹着温度适宜的风，任由长发纷乱地打在脸上。

        素从心望着暮色里熙熙攘攘的街头，望着斑斓闪烁的霓虹灯，望着天边显现出兔子暗影的满月。

        霎时觉得，明天的朝阳会很美，并以此期待，往后的每一天都会如明天一样美。

        两人走进清吧，恰在门口遇上了来给沈哲昭捧场的一伙人，其中不乏和牧尘光认识的。

        一双双意味深长的眼睛，越过牧尘光直往他身侧的素从心瞟。

        谁不知道牧家公子洁身自好，距女人于千里。

        有按捺不住八卦的：“尘光，这位女士是谁，你不给介绍一下？”

        清吧门口灯光不算亮，有想靠近瞧素从心的，都被牧尘光伸手拦住了。

        他介绍道：“素从心，我朋友。”

        有和牧尘光关系好的，不怕死地打趣：“瞎说，你哪来的女性朋友，我看分明是位女装大佬。”

        本在尴尬的素从心被那人的话给逗笑了，她憋笑去看牧尘光，见他也正看向自己。

        眼里素从心一副看他笑话的模样，让牧尘光本皱着的眉微微舒展。

        他眼含笑意地回怼：“我合该只有你这样的男装大佬朋友。”

        站边上的一位短发女，早发现了素从心是季林女友的身份，暗戳戳地问了句：“素从心？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好像是那个谁的女……”

        牧尘光冷眼在女人面上一扫而过。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有的人就是爱耍小聪明，不识抬举。

        短发女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立刻噤了声。

        知道内情的沈哲昭赶紧跳出来：“好了好了，我家当红小花要开唱了，都给我进去坐着。”

        牧尘光牵起素从心的手腕拨开人群往里走。

        素从心皮肤凉凉的，手腕细细的，牵在牧尘光滚烫的手掌内很舒服，很让人贪恋，他不由放缓了脚步，想拽久一点。

        素从心乖乖跟在他身后，她明白牧尘光在维护自己。

        清吧正在演出，灯光调得很暗，红蓝紫的光如水般滚动变换。

        台上正在唱歌的是沈哲昭新发掘的歌手——绥，人美声优还特有个性。自她来后，店里生意场场爆满，场子里还站了不少客人，气氛赶超酒吧。

        素从心借着彩光望着走在身前的人，牧尘光背脊挺拔，个子很高，肩膀宽阔，几乎挡住了她前方的视线，但素从心不自觉得感到安心，好像跟着他走，就不会有问题。

        沈哲昭给两人安排在靠角落的狭小位置，离开前还不忘递给牧尘光一个“兄弟只能帮你到此”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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