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二十三米尘光

牧尘光没料到素从心会先他一步，化解尴尬：“这是你家开饭前的仪式吗，像基督徒吃饭前做的祷告？”

        素从心以玩笑的方式来掩饰心下莫名的紧张，她能听见自己耳鼓震动的声音。她将此归结于在异性跟前闭眼，总归是令人不安的，即便那人是好友也不例外。

        “对，你来了才会有的仪式。”牧尘光表面淡然，笑说，“听话，闭上眼睛。”

        素从心知道牧尘光有喜欢的人，他不会做令自己不安的事，他也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想在牧尘光面前表现得扭捏又矫情，于是说服自己闭上了眼睛。

        素从心的耳朵本能地竖起，她听到牧尘光走近了自己，睫毛不自觉地轻颤起来，直至脚步声跨过她，朝厨房而去，她才暗暗松开了满是汗的手心。

        素从心再次为自己的敏感与多疑感到困扰，这感觉一点也不好。

        牧尘光之前从冰箱拿食材，都是避着素从心的，生怕她发现里面的蛋糕。

        走回餐厅时，他顺手关了灯，把蛋糕放在餐桌上，点上五支彩线蜡烛，在中间还插了根烟花棒。

        “可以睁眼了。”牧尘光在素从心睁眼的瞬间，扬声祝贺，“素从心，生日快乐！”

        素从心没料到牧尘光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她望着被烛光染得鼻尖、唇齿发亮的男人，再一次红了眼。

        在她眼里牧尘光像个头顶圣光的神，靠近他的人都能被圣光普照，被赐予温暖和幸运。

        虽然感谢的话在心底说了一遍又一遍，素从心却只拣出了句最直白、最简洁的：“谢谢你，牧尘光。”

        牧尘光让素从心许愿，送上了句最幼稚的祝福：“点上仙女的烟花棒，愿望就能成真。”

        素从心看着迸溅的烟花，笑着闭上了眼，许了个冗长的愿望，在烟花棒燃放完后才睁眼，两人一同吹熄了蜡烛。

        牧尘光问素从心许的什么愿望？

        素从心切蛋糕的手顿了下，视线落到牧尘光脸上，用他的话原封不动地笑说道：“问这个问题的人一般出于两种原由，一种是好奇，一种是想帮对方实现，你是哪一种？”

        牧尘光看似自然地举杯喝了口饮料，自信满满地说：“两种都有。”

        他想为素从心遮风挡雨，即便哪天遮不住挡不了了，牧尘光也要抱着她一同站在风雨里，而不是放她一个人。

        当然，牧尘光有自信能给素从心最好的，为她手可摘星辰，不是一句甜言蜜语。

        素从心切下一块带草莓的蛋糕，放在他跟前，还是回了和他上次一样的话：“以后实现了就告诉你。”

        “行吧，希望不久后我就能知晓。”

        牧尘光起身去到主卧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盒里装有两份礼物。这里头藏着牧尘光的私心，他将一份视为生日礼物，一份视为情人节礼物。

        若素从心问起，他会以补上去年的礼物为由掩饰过去。

        “拆开看看。”牧尘光将礼盒递到素从心面前，怕她拒绝，补充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你能记得我的生日我就很开心了，还送礼物，这让我很羞愧，你的礼物我都没能完成……”素从心礼貌地接过礼盒，抚着上面打得精致的红缎带。

        “你的礼物，我尝试画了几幅都不满意，所以没有送给你。”

        原来素从心记得，并为自己画了好几幅！

        一年多来，覆在牧尘光心上那像雾像烟又像流星的委屈，转瞬即逝，终于尘埃落定。

        他望着素从心抽去缎带，拆去暗纹繁复的包装纸，打开盒子，待看到包装盒里还有两个礼盒时，她脸上出现了牧尘光期待看到的意外和欢怡。

        牧尘光想拆礼物就像在推开幸福之门，推开前都会好奇门背后是什么，当意外得到两份礼物时，更像获得了双倍幸福，谁会拒绝呢。

        “为什么会有两份？”素从心笑问。

        牧尘光从容地把编好的理由讲出，提醒素从心先拆左边那个。

        左边的礼盒明显比右边的大了不少。

        素从心拆开一看：“辉柏嘉的120色彩铅。”

        素从心说季林走后，她脑子里只有黑与白，既然季林带走了她的色彩，牧尘光就想为她找回来。

        “送彩铅不是勉强你用，只是让你把它放在身边，想用的时候随时就有。”牧尘光体贴地说。

        其实他认为即便自己不做解释，素从心也应该能懂他的用意。

        果然，素从心笑着说她明白。

        右边礼盒拆开，是一只黑体金笔帽的钢笔，笔身上印有一串英文，素从心拿在手里，娓娓读来：“whocanfeartoomanystars。”

        whocanfeartoomanystars，谁会嫌星星太多，就像谁会嫌幸福太多一样。

        这句话出自勃朗宁夫人的情诗《请再说一遍我爱你》，当导购告诉牧尘光可以印字时，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的这首诗。

        牧尘光不是个会读情诗的人，记得它还得归功于去年参加的室友婚礼。以往，最怕肉麻的糙汉室友，在婚礼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自己的新娘朗诵，不得不让牧尘光记忆深刻。

        其实，牧尘光是想印这话的前一句的：“speakoncemore—thoulovest!”再说一遍，我爱你！

        不过没能印上也没关系，往后的某天，他总会有机会亲口说。

        牧尘光给自己暂不能说情话的嘴，安抚了一颗蛋糕上的红草莓。

        他举杯祝福素从心：“希望以后你能用这支笔为粉丝签名，也希望你的粉丝和星星一样多。”

        素从心放开摩挲钢笔的手，忍俊不禁地和牧尘光碰杯：“谢谢你的祝福和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牧尘光说。

        素从心吃了一块牧尘光给她夹的水煮肉片，味道很好，她却蹙起了眉。

        “怎么，太辣了？”

        牧尘光夹起一块尝了尝，却听到素从心说：“不是，只是在想你送我这么有心意的礼物，下次我该送你什么才好。”

        素从心就是这么个不愿亏欠别人的人，刚收到自己的礼物，就已经开始想着怎么回礼了。

        按理说过了三十牧尘光该忌讳过生日的，毕竟没人想走向衰老，男人也一样，这一刻他却开始期待下一个生日的到来。

        礼物不单能表达心意，还能窥见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虽然他知道素从心只拿自己当朋友，可人总要学会自欺欺人一点，才能过得下去不是？

        在玻璃渣里捡到的糖果，更显弥足珍贵。

        春天真的是个令人想好好活着的季节。

        这一日，素从心主动问起牧尘光会不会乐器，魏医生让她培养点除画画外的爱好，最好能抒发情绪的，有利于她病情的治疗。素从心左思右想也就对乐器感兴趣。

        牧尘光不得不在心下对母亲大人说声迟到的感谢，感谢母亲从小|逼他练钢琴。

        以前他母亲找各种理由让牧尘光学琴，譬如“会弹钢琴的人往那一坐，就两个字——优雅！”，譬如“会弹钢琴的男孩子会有很多女孩喜欢”，再譬如“你想想和心爱的人坐在一起四手连弹，多浪漫啊！”……

        牧尘光当然不会因为这些无厘头的原因由学琴，他是深入接触后，真心喜欢上的。

        然而，多年以后母亲的话一语成谶。

        牧尘光正带着素从心去朋友沈哲昭的清吧，“预谋”一场浪漫的四手联弹。

        清吧开在酒吧一条街上，街道是英伦风格，白天过路的人不多，漂亮静谧的一整条街似乎连春风吹得都要悠哉些。

        两人是上午去的，由于晚上才营业，住在店里的员工来给他们开了门就上楼了。

        室内只开了几盏氛围灯，光线昏暗，钢琴摆在偏里靠窗的位置。牧尘光走过去掀开了厚重的墨绿色帘布，数条光柱顷刻间照进来，漆黑的钢琴和立在一旁的牧尘光叫人眼前一亮。

        他转身去瞧朝自己走近的素从心：“有想学的曲子吗？”

        素从心走到钢琴边，抬起前键盖，在黑白琴键上随意弹了两下，思索道：“我不知道曲名，只记得旋律。”

        说完她很有兴致地轻声哼起。

        牧尘光含笑地看着认真哼|吟却像在卡带的素从心，觉得今天对她的喜欢又多了一些。

        后知后觉的素从心在牧尘光的笑意里，被自己卡带的蠢模样逗乐了。她羞得抓了把自己的长发，自己乐着反倒让牧尘光不准笑。

        牧尘光笑意加浓，爽朗地笑出了声。若不是他拥有绝对音感，恐怕今天素从心就要败兴而归了。

        他拿出手机找曲谱：“是不是肖邦的《前奏曲no15雨滴》，我弹给你听听看。”

        肖邦被誉为浪漫主义钢琴诗人，牧尘光私以为这会是两人浪漫的开始。他在素从心身旁坐下，轻摇了摇头，笑自己是乐天派，笑自己就爱在宁静里找快乐。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素从心偏头问他，射在眼睛上的阳光让睫羽在她下眼睑上，投出片扇面的阴影。

        素从心今天穿了件浅杏色v领薄毛衣，纤长如天鹅的脖颈一路往上，肌肤呈现牛奶般的白嫩细滑，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留下点什么。

        牧尘光注视着这样的素从心，心猿意马了，魂不守舍了。

        他想化作美妙的音符环绕她，为她献上无休止的歌。

        更想告诉素从心，他想：携春风吻上她的唇，叫她心底从此有他。

        牧尘光轻咳了声，将眼眸移到单调的黑白键上，他情绪听不出多大不同：“在想怎么教你才好。”

        “手把手地教”牧尘光此刻是万分说不出口了，他维持着自己绅士的形象，教学全程都不敢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只有红得烧发的耳根，将他的心思出卖在了春光里，出卖在了四手连弹的玉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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