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一般地，自变量x和因变量y之间存在如下关系：y=ax2+bx+c……”

        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几道例题，放下课本拿起一旁的保温杯，边扭盖子边说：“明天考试的重点我已经在班级群里发出来了，记得带好铅笔和橡皮擦，试卷后面大题要干净作答……现在，我叫几个人上来做这几个题目，底下的人自己拿出草稿纸计算。”

        说完，他朝滚烫的保温杯中吹了几口气，喝完后待身体暖起，男人手撑桌，盯着讲台上贴着的白色座位表，扫了一圈后叫出几个比较顺眼的名字：“祝梁，辛诉桃，邱川……”

        “啊……”原本游神的同桌顿时坐起，她抓起桌上的数学课本不停翻页以为是要回答问题，于是用手肘拱了拱一旁低头做题的黎夜，“哪题啊哪题啊黎夜？”

        少女停笔偏过头，看了眼黑板示意她上去：“老师让你上黑板写。”

        “不是吧……”辛诉桃慢吞吞站起，眼见隔壁组的邱川已经走上讲台开始挑选粉笔，她着急跟上，紧张地直搓手。

        移到一旁的老师表示疑惑，毕竟才教半个学期，班上的人还没怎么认全，可他看着黑板前潦草站着的两个同学，转头问讲台下的学生：“还有一个人呢？”

        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扭头纷纷看向了第四组末尾不见脑袋的单独课桌，老师还在问：“我刚刚叫的是谁啊……什么梁？”

        “祝梁。”

        有学生提醒他。

        “人呢？”老师看着班级，“没来吗？”

        坐在第一排的学生指了指那张单独课桌，男人也终于看过去，往前走几步后发现她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便对着她前面的女生扬扬下巴，“你，帮我把她叫醒。”

        黎夜有些懵，她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拍了拍祝梁的课桌，女生立马被吵醒，由于上课原因她平时戴在头上的耳机此时也被她塞到了书包里，没有了音乐的加持，她睡得并不舒服。

        女生抬眸，眼神冰冷伶俐，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她瞪着黎夜，不满就快溢出整间教室。

        “老师叫你。”少女轻声说道。

        没等祝梁做出反应，男人先一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他卷起手中的课本敲打桌面，试图叫醒她这只迷糊的羔羊，“还睡还睡，再睡明天考试都让你给睡过去了。”

        祝梁沉重地呼吸声从鼻尖呼出，她慵懒起身绕过男人，不情不愿地朝着讲台走去，途中双手插兜，皮鞋在日光下被反射得铮亮，女生在大冷天的情况下并没穿上棉裤校服，反而用一条薄薄的中短裙代替了这些。

        她似乎感受不到温度，两条又细又瘦的长腿就这样曝光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女生抬脚步入讲台，伸出手随手挑了根粉笔，来到还未动笔的题目面前。

        少女轻轻摩擦着指腹间的粉笔，她大概看了遍题目，粉末掉落在她的皮鞋上，给漆黑干净的鞋面填上点点白闪。祝梁僵直在原地，转头观察身边男生的答案，邱川注意到她的视线，拧眉小声问了句：“干嘛。”

        祝梁沉默了下，回过头盯着自己的题目，“没干嘛。”

        身后感受到有人经过的热度，耳边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祝梁又看向刚刚辛诉桃写下的题目答案，教室里响起男老师的发问声：“会写吗？上去站着不动干嘛，不会就下来。”

        祝梁没理会，终于开始动笔。

        粉笔在墨绿色黑板上留下条条横竖白线，祝梁悠然自得的在题目上解题，一只手仍然插在兜内，踮起脚转了转脚尖，眼神飘忽不定，余光中邱川也放回粉笔走下讲台，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对比其余两人答题的结尾，捏紧粉笔在题目下做出最后答案。

        途中，原本站在教室后面打量几人的老师也同时走向前，两人擦肩而过，祝梁回到座位上，随意翻了几页桌面上的数学课本。

        男人先是看了遍三人的答题，随后走到讲台前找出粉红色粉笔开始批改，“先看第一题，log3x＋x＝3，令f(x)＝log3x＋x－3……思路很清晰，谁写的？祝梁是吧，下次注意别再打瞌睡了。”

        黎夜看了眼手下写满正确答案的草稿纸，她偏头偷偷想看一眼祝梁，却被拿着笔在窗槛缝隙中扣来扣去的祝梁撞个正着，她与她四目相对，黎夜愣了愣，还未说些什么便急忙转过身去。

        祝梁收回手，托着下巴将笔放在桌上打转，黄昏投来灼热的视线，显得她整个人有些疲惫。

        放学铃声如约而至，数学老师简单布置了下今晚的作业后拿起一旁的保温杯走出教室。

        “吃什么啊？”

        “走，去食堂……”

        “待会，等我补个妆。”

        几个学生开始在班里横冲直撞，桌子被撞得歪七八扭，整个教室被凌乱与吵闹充斥着。

        “打篮球去啊，向失听。”

        少年把草稿本夹在数学书中合上，起身应了声，朝气昂扬的笑容在他毫无瑕疵的脸上显得光彩夺目，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不断地有人朝他靠近。

        没一会儿，少年结伴几人离开了教室。

        教室内的人变得零零散散，黎夜安分守己的坐在桌上，她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只是拿出了抽屉中的练习册开始写今晚的作业。余晖照射在少女的脸上，耳边的灰黑色秀发垂下，少女抬手轻轻撩去，她再次看向窗外，一望无际的操场上挤满了奔跑打闹的人群。

        忽然，有东西拍打在她的左肩，黎夜回过头，看到祝梁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捏着几本练习册放到她的肩上，其中夹杂着那被包裹起来十块钱的一角。

        黎夜接过练习册，看着她发出好奇的疑问：“为什么不自己写呢？同学。”

        祝梁刚准备埋下接着睡觉的脑袋忽然抬起，她把方才重新戴上的耳机摘下，有些好笑的看她：“现在才问？不想赚钱了？还是嫌钱少了？”

        少女怔住，“不是……是因为你刚刚在黑板上答对了题目，我就想既然你自己能写出来，为什么不自己写呢？”

        祝梁像是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她从桌上坐起，“那是我瞎写的。”

        “真厉害啊。”

        黎夜发自肺腑的夸赞她，手紧紧抓着桌沿，“如果我睡着了的话，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做。”

        祝梁不屑的笑了声，她躺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踮着地面开始把椅子当做躺椅一样摇摆，座椅的前腿被翘得老高，女生用嘲讽的语气说道：“那么简单的题，不是之前就讲过吗？这都不会？你不会是傻子吧？”

        黎夜并没有因为她这一番话感到自卑，而是满脸平静的看着祝梁，“但是祝梁同学之前一直都在睡觉吧。”

        祝梁坐直了身子，因为惯性她扶住了墙面，笑中带厌的盯着她：“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每节课都在偷看我。”

        黎夜摇摇头，她直白回答：“只是有时候会看，抱歉……刚刚那句话只是我的猜测。”

        祝梁把手插进棉衣口袋，她放下二郎腿，神色冷漠，“没有睡觉，单纯就是累了趴在桌上休息。”

        “可是……”黎夜提起刚刚老师喊她上去做题目的时候，“刚刚老师叫了你的名字，你没有睡着的话为什么不马上上去呢？”

        祝梁咂嘴，皱眉低下了头，“不想去不行吗，你今天话好多啊，快，转过去写你的作业。”

        说完她迅速带上耳机，拿出口袋中的手机趴在桌上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玩了起来。

        黎夜被她说的话噎住，只能悻悻转身，她握住水笔，食指在笔头轻轻敲打，此刻的少女已无心再看清楚练习册的题目，只见一览无余的篮球场上，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尽情奔跑跳跃着。

        “传球啊！给我！”

        “回去……回去守！”

        “靠，进了！”

        少年汗流浃背地仰起头，喉结在夕阳的照射下异常凸出，他双瞳闪烁着耀眼光芒，望着又昏又远的太阳，伸出五指想要抓住，却无济于事。

        小时候，明明从未在乎过天空的高度，可直到长大，才发现原来那是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汗水划过少年的脖颈，流进锁骨凹陷处，少年拉起校服衣摆，擦去额头上的湿汗后转身离开，随手拿起栏杆上挂着的校服，向失听告诉同伴：“我去洗个脸。”

        男生看了眼他，继续观察篮球框下奔跑的人们，“ok，拜拜。”

        被热汗浸湿的头发黏在一起，变成一缕一缕的形状垂在少年的额顶，他甩了甩黑发，用被汗湿的手不停擦去下颚处逗留的汗水。即将走出篮球场的那一刻，有几个女生刚好进来，是其他班的学生。

        “向失听？”女生叫住她，“你就不打了吗？”

        向失听后退几步，避免身上的汗水溅到她们，他一只胳膊抱着校服，笑笑：“有点累了。”

        “啊？”女生转头看了下自己的同伴，“亏我们还专门来看你的……太可惜了。”

        向失听听后痞笑一声，大步走出篮球场，“行，你们先过去，我马上回来。”

        女生欣喜若狂，不停地朝他挥手告别：“好，待会见！”

        来到室外卫生间的向失听把校服挂放在水槽上，打开水龙头双手捧水往脸上冲，额前的碎发被水捋平，少年深吸一口气，猛得抬头擦拭脸上的水渍。

        少年眉毛浓密，眼眶深邃睫毛细长，被水洗淋过后的五官清晰分明，原本干涩的唇被冲刷的粉红，在阳光的照射下水润极了。

        向失听关闭哗哗作响的水龙头，拿起校服刚想离开却听见水槽后传来说话的声音，他本不想掺和进去却无意间听到里头人的对话。

        “宸哥，我不是说了吗……这个时间点我还在上学，你不用总是打电话给我的，我看得到信息……我知道了，等过完这两天我会去的……好，再见。”

        而此时，原本想朝着篮球场前进的向失听，却和正好打完电话离开的千海相撞，两人的表情同样惊愕，千海脚后跟后挪，不自觉抓紧手机，还没等他开口，向失听先一步解释。

        “对不起，我没想偷听你打电话，只是刚好来这里洗脸。”

        千海看到他翘起的碎发尾端还凝聚着水滴，便没介意，“没关系……”

        说完想离开，却被再次叫住。

        “千海，”向失听杵在原地望着他，“你放学后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千海愣了愣，“嗯。”

        向失听接着问：“上次不去同学聚会的原因也是这个？”

        千海听到这个问题，张开的双唇缓缓闭紧，他不喜欢撒谎，“跟你没关系吧，同学。”

        向失听被问的不知所措，但还是向他走近了点，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再问你了，但我保证，如果你告诉了我，我绝对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千海转头看他，黑色眼镜下是一双幽幽冰冷的眼睛，他的刘海很长，几乎遮住了舒展开的放松眉目，“谢谢，但不必了，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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