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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他?”
温延卿斟酌了须臾,笑意莫名,说:“殿下,你不觉得——你对他关心太过了么?”
姬玄晖面不改色,“怎么?”
“他是个景人,是率军与北邺对阵过的太子。”
温延卿的笑淡了些,正色道,“泯江一战,关越山都不是他的对手,殿下曾亲赴江北,挂帅主帐,应当晓得他有多难缠,这样的人,即便是要留他性命,也万万不能上心。”
姬玄晖没说话。
难缠么?
确实是。
都是以太子之尊亲临战场,但姬玄晖不需要荣耀加身,他只做布局下棋的人便足够,而景殊不行,他想扭转天下对南景皇室的看法,他天真地想凭借胜仗来证明南景不会亡,即使不曾刀剑相向,那段时间姬玄晖也实在体会到了景殊的难缠。
他在战场上当真是遇神杀神,谁挡杀谁。
见姬玄晖光出神,不吱声,温延卿叹了口气,“可惜了他,不如死在战场上。”
姬玄晖蓦地一顿。
他想起景殊向他求死时的模样,或许那时候,他是真希望自己能死在战场上,作为一个南景的英雄战死沙场。
而不是作为一个敌国细作的儿子,被废了一身功夫,送回到北邺来做一个男妾。
“他是孤的,”姬玄晖微妙地顿住须臾,隐晦地宣誓主权,又慢条斯理地接上后半句:“男妾。”
温延卿觉着有些不妙,问道:“所以?”
姬玄晖言简意赅:“所以,你少cao心。”
温延卿:“……”
“这事儿,草率不得啊。”温延卿有些急了,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步了个来回,忍不住说道:“男妾便男妾,殿下,你素来是有分寸的,我便不再多言,你…唉!”
温延卿的慌也并非全无理由,他当真是想不通,姬玄晖清心寡欲这么多年,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绝色男女没见过?怎么就偏偏瞧上景殊了呢?
且不说北邺百姓,就是关越山手下的玄甲军,只怕就恨死景殊了!
姬玄晖自个儿倒是无比坦然,他垂眸说:“孤自有分寸,人养在孤府上,不过一个妾室,也不会有嗣,碍不着旁人。”
温延卿冷笑:“碍不着旁人?赵家父子都要恨死你了吧。”
提及这个,姬玄晖神色蓦地沉了下去,冷声说:“在孤府上撒野,他自找的。”
温延卿自然偏帮着姬玄晖,遑论他也清楚,若非赵烨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蠢事,姬玄晖不至于羞辱他,故而只叹道:“行,殿下心里有分寸就是,还有殿下让查的那事,臣查出来了,这个景殊的生母的的确确是邺人,出身枢秘阁影卫,名叫妙松。所以陛下所说的,如假包换,他娘为北邺而死。”
言下之意,南景那边儿也不算冤枉了他。
可这事儿归根结底,景殊还是冤,他为南景殚精竭虑,全是一场空。
温延卿也觉得可惜,但他临走前还是劝道:“真动了心思也无妨,殿下只需记得,他只是个男妾。”
姬玄晖静默良久,无声地重复一句:他只是个男妾。
一个曾戎马阵前的血性太子,又或是为民请命的真君子,如今被拔掉利爪,折断羽翼,困在笼中成了他的男妾,姬玄晖对此本该不屑一顾,他不需要靠折辱对手来取胜,然而当景殊真被送到他面前时,姬玄晖才恍然间发觉,他产生了渴望和欲念。
他想要得到,就必须采取手段,摧折那支雪中寒梅,或是捧着细嫩花瓣,替其拂去冰凉落雪。
姬玄晖在空无一人的厅中垂眼瞧着自己的掌心,掌纹纷乱,如同他此刻乱麻似的思绪。
该拿这个男妾怎么办?
姬玄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等他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偏院的院门外了。
犹豫片刻,姬玄晖本想进门去,却听见院中有人正说话。
一个女人冷笑道:“原本被调来伺候,还当是命不好,这会子可不一样了,殿下若多来几趟,迟早瞧得见你我!”
另一个便文静许多,有些迟疑地低声:“殿下从不近女色,却与那男妾…唉,前些日子你我伺候不甚尽心,若他与殿下嚼几句舌,莫说富贵,只怕你我差事都保不住!香兰,还是算了吧。”
“一时新鲜罢了!”香兰哼了声,鄙夷嗤笑,“他想告状早便告了,不过是个连位分都没有的男妾,你当殿下有多在乎他?”
姬玄晖听得额角直跳,猛地推开门,里头两个婢女当即一惊,回头瞧见来者是谁,当即面如死灰,纷纷跪地参拜:“殿下金安!”
“带下去。”姬玄晖瞧也不瞧她们,径自往前走去,只淡声吩咐:“发卖出府。”
二女惶然失措,刚想哭求讨饶,却连声都没来得及出,暗处便蓦地出现两道黑衣身影,利落捂嘴将人给拖下去了。
姬玄晖站在门前,只站着,过了半晌,屋里忽地传来一道清润温和的声音:“殿下若不进门,便回去吧。”
景殊正坐在屋里,方才外面的动静,也都听见了。
他今早还奇怪,那两个婢女缘何变了副脸孔,原是因为昨夜姬玄晖在偏院住那一宿。
他说完后,姬玄晖推门进来了。
“多谢。”景殊斟了杯茶,做了个“请”的手势,“吃盏茶再走吧。”
他低眉垂眸时,显得更加无害温和,举手投足都是清贵之气。姬玄晖因此而愣神须臾,片刻便回神,一言不发地坐到了景殊对面,端起了茶盏,说:“谢孤什么?”
景殊面色平淡,漂亮的眸中也如死水一般,无波无澜地瞧了他一眼,淡淡道:“睿王,赵烨,还有适才外面的动静,我都晓得。”
姬玄晖听出他语气中的疏离,眉头轻皱。
分明昨夜他们还同塌而眠过。
“就这个?”姬玄晖将茶盏往前送了送,忽地露出抹笑,暗藏不悦与锐利,“孤就值这个?”
昨夜之后,景殊哪里还能不懂姬玄晖的心思,此刻便更觉得如坐针毡一般,只得勉强静下心,沉声说:“别的,给不起。”
姬玄晖将瓷盏往案上一磕,里头的茶水溢出,洒落在案,而他的面色也渐渐沉下去。
行啊,他在外边儿替他出头,人家正想着怎么同他划清界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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