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何谓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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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玄晖前脚刚出府，后脚太子府就炸了锅。
太子府中女眷不多，不乏想跃上枝头的婢女，都紧盯着姬玄晖的动向呢，天还没亮，太子留宿男妾院子这事儿就传遍太子府了。
景殊对此丝毫不知情，他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姬玄晖也不见踪影，连他躺过的位置都没了温度，想来应是离开许久了。
天之骄子，哪里当真甘心给人做个登不得台面的男妾？景殊无非是死咬着不肯低头罢了，可他是真不明白姬玄晖怎么想的。
地牢那三鞭子，可见他是个下手狠辣之人，可到了太子府以后，姬玄晖称得上是以礼相待，昨夜又举止暧昧，饶是景殊素来心性沉静，此刻也有些慌了。
姬玄晖像是个老练的猎手，将猎物诓骗进他设下的圈套，不徐不缓地哄着猎物进网，他手段温和，譬如昨夜柔情，景殊一时未能拒绝，如今再想，思绪便乱得要打结了。
索性不想！
景殊暗暗道，都说北邺太子洁身自好，兴许只是一时兴致，总不会当真对他这个男妾起意！
门忽地被推开，两个婢女相继入内，景殊自从住进这院子里，就没怎么瞧见过这俩人。
“公子，您醒啦？”婢女笑盈盈地上前来，手里端着碗药，“婢子见过公子，孙老新下了温补身子的药，婢子刚晾温了，公子，婢子伺候您喝了吧？”
另一个端着漱口盏在一边，也跟着说：“婢子见过公子。”
这两人景殊晓得，端药的叫香兰，另一个叫秀兰，虽是来伺候他的，可景殊颇为在意男女之别，本就不大情愿，这二位也有谱，基本上不干什么活，平日里也不见人影。
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主动凑来，景殊不由得想到——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必，我自己来。”景殊温声回绝，自己端了药来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却在心里暗叹，这二十多年喝的药，都没这一个月多。
他刚喝完，两个婢女便赶忙伺候着速口，香兰嘴皮子利索些，笑说：“公子好福气，昨日太子殿下下令，将赵家公子剥光了扔到赵府门前，闹了个好大的没脸！”
景殊微怔，蓦地想起姬玄晖说过，要给他个交代。
他当时还以为姬玄晖不过是说说，又或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却没想到他竟真拿赵烨开刀，用了这么个法子羞辱赵烨。
香兰又笑说：“太子府的后院可就公子一个人，公子当真是贵人！”
景殊无言答话，只得勉强笑了笑，温声说：“你们且下去吧。”
等两人出去后，景殊自个儿揉了揉仍隐隐作痛的手腕，不免想起昨夜姬玄晖指尖的温度和力道，于是再次陷入迷惘。
姬玄晖处置了赵烨，是因赵烨羞辱了他。
……姬玄晖到底想做什么？
——
太子府，姬玄睿自从昨天被他哥抓包，就连忙躲到了温延卿府上，听说他哥将赵烨剥了衣服大庭广众扔赵府门口以后，更胆战心惊，生怕他哥也如法炮制处置了他！
谁料温延卿下了早朝回来后，朝服都没脱，便寻着了姬玄睿，怜悯道：“睿王殿下，太子殿下让我带个话给你，让你去一趟太子府。”
睿王坐椅子上捂着耳朵嘀嘀咕咕：“我不听，听不见，你没说过，我没听过！”
温延卿思及今日早朝始终脸色铁青的赵家父子，不免好奇，低声问道：“昨日问你半晌，你和赵烨那厮干什么了，太子素日赏罚分明，这回可是当真要下赵家的面子，你们怎么惹毛了他的？”
姬玄睿提起这个就来气，手也不捂耳朵了，怒气冲冲道：“这跟本王有什么关系？都他妈是赵烨那混蛋出的馊主意！恶心死本王了，不说不说！”
温延卿耸肩，揶揄道：“太子府，去不去啊？”
“去！”姬玄睿猛地站起来，狠声狠气地说：“自己去，总比让我哥拎过去强！”
“有胆识。”温延卿竖了竖拇指，瞥了眼姬玄睿发颤的手，忍着没笑出声来。
——
姬玄晖换下了朝服，身着祥云银边黛蓝袍，坐在正厅中等了半晌，姬玄睿才磨磨蹭蹭地进了门，后面还跟着个温延卿。
姬玄睿一进门便怂了吧唧地解释：“哥！你信我，昨天真不是我的主意！”
“嗯。”姬玄晖端着茶，用盖轻轻拂去热气，垂着眼说道，“都坐吧。”
姬玄睿战战兢兢地坐下了。
倒是温延卿，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姬玄晖光是坐在那，就像深不见底的幽潭一般，叫人捉摸不透，沉静之下酝酿着凶戾巨浪，他垂着眼说：“玄睿，孤且问你，若你生在南景，上有昏聩无道君父，下有为臣不忠官员，该当如何？”
“我……”姬玄睿愣住，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
“孤再问你。”姬玄晖又说：“若其君父不仁，满朝奸邪，为天下百姓竭力一争之人，可有过错？”
这回姬玄睿答得倒是快，脱口而出：“自然没有！”
“好。”姬玄晖颔首，将茶盏放回案上，抬眸瞧过去，说：“此人若为敌，便该杀之，可若非敌，当敬之，是也不是？”
姬玄睿晓得他说的是谁，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又说：“那什么算敌人，什么不算敌人？”
“与你刀剑相向者，或有深仇因果者，是敌。”姬玄晖说，“手无寸铁，无意伤你者，非敌。玄睿，打仗怎会有不死人的，若要报仇，岂非要将南景将士屠戮殆尽？可战死的将士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仇恨，还是为了太平？”
姬玄睿张了张嘴，呐呐道：“这…二者都有吧。”
姬玄晖轻轻摇头，“没人是为了报仇去打仗，也没有人想要打仗，战争是手段，太平才是目的，南景皇室昏庸无道，北邺反了他，是想要天下百姓有粮可果腹，有衣可蔽体，有房可遮风雨。玄睿，孤今日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休要因仇恨一叶障目，你可懂了？”
姬玄睿有些回不过神，愣愣道：“啊？啊…！懂，懂了！”
姬玄晖叹了口气，放人走了。
等姬玄睿离开后，温延卿端着茶，似笑非笑。
他算是看懂了，今儿这一出，是为了那南景太子。
昨日听说赵烨和姬玄睿去秦楼楚馆那地方寻了几个倌儿，带进了太子府，还当是送给姬玄晖结果将人惹怒了，却没想到，这事儿同景殊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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