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随着课程的进展，夏天如约而至。高三的学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章老大每天拿“即将进入高三”大做文章，营造紧张气氛，然而大家依然不为所动，上课时偷着玩手机，看小说，不亦乐乎。

        反而文雨最近的精神状态不错，对学习热情高涨，下了课还能翻一翻刘昊给她的作文优选集。

        刘昊仿佛提前进入了准高三生的角色，沉默寡言，也很少跟李冉斗嘴，或许唯一被章老大影响的，只有刘昊一个人了。

        课间，李冉在她的小日历上又划掉了一天，转头跟文雨聊起天来：“好想快点期末考，想去烫大波浪！”

        自从文雨告诉李冉，老孙大概七月或者八月就能回来，李冉每天都过着倒计时的生活，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人尽皆知的暗恋。

        文雨试探性地问：“你觉得老孙知道你喜欢他吗？”

        李冉用手肘撑着头，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我不需要他知道”，沉思了一会，又缓缓开口：“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老孙那种人，需要的是帮他卖的女人，我这种学生，对他没用。”

        刚刚划日历的开心模样从李冉的眼里消失，留下了淡淡的忧伤，也许重要的，本就不是能够在一起，留有念想才是支撑漫漫青春大步向前走的关键因素。

        “帮他卖的女人？”文雨抓住了重点。

        李冉拿起桌上的笔，在文雨的草稿本上，写上了一个字，然后转向文雨，文雨看到那个字，心里一股寒意。

        “鸡”

        见她沉默着，李冉反倒安慰起来：“放心，狼狗和亮子一样，没听说过他们领鸡，你看小涵就知道了，小涵管得严着呢。”

        文雨当然知道所谓鸡是什么意思，只是从没对此做过心理建设，她对他们身边的女人，从来只停留在逢场作戏的认识里，但竟没想到这也是他们赚钱方式之一。

        她对黎木真的了解吗，当初像只小鹿莽莽撞撞地进入他的生活，是真的找到了靠山，还是进入了另一个深渊…

        上课铃响起，打断了文雨的思绪。刘昊见她呆呆木木的，用手肘捣了捣她的胳膊，示意她用心听课。

        看到刘昊严厉又清澈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离好学生的世界越来越远，她不可以这样，她一定能平衡这一切，黎木跟老孙是不一样的，他说过，他不会让她成为她们。

        文雨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英语课堂上，她的英语是弱项，接下来的时间，一定要把英语抓起来，不让英语拖后腿。

        吴月最近一直想逛街买买衣服，周末，文雨和李冉带她到小涵的店里扫荡，小涵店里的衣服都个性十足，而且为了各个款式一件，只进均码，好在吴月也偏瘦，大多都很合身。

        吴月大手一挥，买了三套衣服，小涵也打了十分仗义的折扣。

        一整天都没联系到黎木，文雨顺道问了小涵：“小涵姐，亮哥今天在干嘛？黎木今天一直没回消息，按道理现在应该醒了。”

        小涵接上话：“亮子白天基本都在网吧，不在这个就在那个。狼狗昨晚是不是通宵了？”

        文雨开始羡慕小涵，亮子看白场，生活作息都跟正常人没差，反倒是黎木，神出鬼没，作息混乱。往常如果黎木不回她的短信，她也不会打电话过去询问，她总想让自己能够成熟懂事一点。

        但他总会在12点左右回她消息，可是今天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文雨淡淡地说：“昨晚跟我说陪斌哥招待人，然后就到现在了。。。”

        李冉听到她们的对话，开起文雨的玩笑：“狗哥日理万机，狗嫂牵肠挂肚。”

        小涵听到噗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小冉你太损了，别逗豆子了，斌哥招待人，狼狗肯定喝醉了，估计要睡到晚上呢。斌哥在，狼狗就得喝双倍酒。”

        他好像也跟她说过，斌哥在他就不得不喝酒。

        迅速解决完买衣服这件事后，三人找了附近的奶茶店喝奶茶。

        奥利奥雪顶冰沙是文雨的最爱，喝着喝着想到，如果黎木喝醉了，今天醒了后应该吃什么喝什么呢？

        吴月用手在文雨眼前晃了晃：“豆子，这奥利奥这么好喝呀，看你一副吃醉的样子。”

        李冉看穿了文雨：“不是她喝醉，是她的狗哥喝醉，她在担心呢~”

        文雨不置可否，扯出另一个话题来：“你下学期到底转不转科？再不转可就来不及啦。”

        李冉转科这件事，已经被她们讨论了好几遍，李冉父母也一直在劝说她能够尽快转科，李冉一开始还不死心，以为拼了命刷卷子，物理成绩就能有质的飞跃，可再怎么刷，自己算出的答案，总是跟正确答案相差几个字母。

        她已经被物理打击得自信心全无，写作文都失了思路。

        李冉像被霜打的茄子，一头趴在桌子上，低气压地说：“我就是有点不服气，物理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就征服不了它！”

        文雨安慰道：“这个世界上，大家都在各司其职，老天既然是善良的，就会帮你安排最适合你的命，每个人只要能把自己擅长的发挥到极致，就是完成使命了，毕竟，没有谁的使命是跟命运对抗吧？”

        吴月竖起大拇指：“豆子，这段适合写一篇作文！”

        文雨顺着吴月的话：“你看我就不跟语文对抗，我的语文再差也不影响我喜欢数学的心~”

        李冉仿佛有一些明白：“跟理科对抗，可能就像我喜欢老孙，明知不可能，偏向虎山行。”

        这两句话真是牛头不对马尾，但却也是这么个道理。李冉对于转科这件事，似乎开始有了动摇，其实很多事，坚持没有用，头铁没有用，跟命运对抗没有用，有用的往往是，正确的选择。

        下午6点，文雨三人正在吃着串串香，黎木打来了电话。看到手机屏上他的名字，一整天焦虑难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的语气像是还没睡醒：“喂~~豆子，我刚醒，你干嘛呢？”

        文雨咽下嘴里的牛肉片，含糊地说：“在跟李冉她们吃火锅，你昨晚喝醉了？”

        “嗯。。。喝大了，我好饿。。。”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鼻腔音。

        文雨露出一丝担心：“你在哪？想吃什么？”

        吴月和李冉在一旁看戏，两幅八卦眼神和奸笑表情。

        黎木回道：“我在龙腾酒店，想吃馄饨~”

        "你还真点起菜来了，你把房间号发我，我一会去找你。"文雨无奈。一般情况下，黎木想吃什么小朱他们负责跑腿，今天他倒也不客气。

        他似乎很满意文雨的回答：“你到楼下我让小黑去接你，我不急，你先好好吃火锅~”

        挂了电话，李冉一脸坏笑：“狼狗的电话？豆子悬了一天的心的呐~”

        文雨告诉她们一会吃完，要帮黎木买馄饨送去，李冉发出感叹：“不知道为什么，狼狗自从跟你在一起，变了很多，以前跟他接触得也不多，他话不多，又冷漠又酷，现在感觉神下神坛了。”

        文雨回想起刚见黎木的时候，的确话不多，一副酷酷拽拽的样子，她懒得去猜他是不是因为自己而有所改变，她猜不透，也没办法猜，因为自己对他的生活仍是一知半解，他至少是在用心保护她的，不让她参与不合适的局，不让她喝酒，不让她吸二手烟，但这样算喜欢，算爱吗？

        她唯一确定的是，自己对他的喜欢。

        挂了电话没吃几口，文雨就离开了，找到一家店打包了馄饨，打上车去了龙腾酒店。

        龙腾酒店是长夜市最豪华的酒店，大堂挑高四层，奢华的水晶灯营造了金碧辉煌的氛围，会客区沙发坐了一群黎木手下的人，小黑坐在正对门口的方向，率先看到了文雨：“嫂子！”

        小黑一起身，一群人高马大的小伙子都起身面向文雨，齐刷刷鞠了一躬：“嫂子好！”

        大堂其他人都被这阵仗惊了一跳，目光顺势都盯向文雨，文雨本想跟小黑打招呼，被突如其来的“嫂子好”吓了一跳，木木地站在原地，尴尬地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小黑闪现到文雨身边接过文雨手中的馄饨，招呼文雨上楼：“嫂子，狗哥在8楼，我带你上去。”

        文雨跟着小黑进了电梯，她盯着馄饨，担心馄饨可能已经有点凉了。

        小黑轻轻开口：“嫂子，不是我们不去给狗哥买，是狗哥非要吃你买的。”

        文雨被刚才的“嫂子好”吓出了阴影：“没事，我正好是顺路的。你们以后叫我豆子吧，我比你们小呢。”

        “那可不行，上次在宇航，龙哥说你看着小，回去狗哥就让我们以后都叫你嫂子。立了规矩的，谁敢叫你豆子~，龙哥现在见了你，也得叫嫂子。”小黑如是说道。

        他可真记仇，这也需要立规矩。。。

        到了门口，小黑拿出房卡刷了一下，房门便开了，888房间，甚是气派。

        小黑把馄饨放在桌上，到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碗和筷子，文雨环顾四周，她知道他偶尔会住在龙腾，但没想到这个房间竟然像他在常住一样，靠窗的沙发上扔着一套黑色衣服，一根黑色皮腰带和几个打火机落在巨大的茶几上，烟灰缸里十几个烟头歪歪扭扭着。

        小黑将馄饨倒入白色瓷碗，筷子平放在碗上，冲里面的房间喊了一声：“狗哥，嫂子来了。”

        文雨听到黎木含糊地应了一声，就寻声向里走去，里面是卧室和卫生间，2米的大床上，白色的被子无序地摊开，一股醉酒的恶臭味迎面扑来。

        黎木穿着一件白色t恤黑色短裤，擦着头发走出了卫生间，样子看着还是没有睡醒。

        “这么快？火锅没吃完？”黎木疑惑地说完，把毛巾一把扔到床上，向文雨走来。

        湿润的头发在他的头上七七八八胡乱散着，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两条纤细的小腿跟白t一样干净，当他靠近，一股男士洗发水清香袭来，遮盖了刚刚的酒味。

        文雨看他看得呆滞，现在的他竟比之前还要俊朗，全身毫无戾气，满是朝气纯粹的少年感。

        他抬手轻轻捏了捏文雨的下巴：“傻啦？怎么不说话？”

        文雨将眼光移向床上，开启新的话题：“你昨晚喝了多少，满屋子都是酒味。”

        黎木用手捂住文雨的口鼻，搂着她向客厅走去：“吐了不知道多少回，一会把窗户打开散散味儿。”

        客厅里，小黑叫了打扫卫生的服务员进来，服务员正在收拾垃圾，文雨担心馄饨已经凉了，用手拨开捂在脸上的手：“馄饨估计都凉了，不然我陪你去外面吃吧。”

        “不用，看着挺不错。你吃饱了吗？”黎木和文雨在沙发坐下。

        “吃饱了，你快吃吧~”文雨真的很想让他赶快吃了那碗馄饨，看他一副消瘦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黎木拿起筷子，弯腰迅速吃起来，应该是凉了，一口一个都没停，早知道买两份，想想他应该吃不饱。昨晚喝醉到现在，也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还吐了几次，文雨想让他再吃点东西：“你这点吃不饱吧？出去再吃点别的吧？”

        他喝完最后一口汤，心满意足地说：“饱了，陪我待一会，9点还要去斌哥那里，这两天严打，斌哥要打点，我得去露露脸，不然好多事做不了。”

        很多时候，文雨对于黎木告诉他的这些，她都选择避而不谈，她觉得只要自己不知道，就与这些事无关，但有一件事，她需要知道：“狗哥，你领鸡吗？”

        黎木仿佛没有想到文雨会问这件事，悠闲的表情凝固了一秒，严肃地说：“你从哪听来的？”

        他竟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还反问！

        “你默认了？”文雨开始对他失望，身体不自觉向偏离他的地方挪了挪。

        “默认个屁”，他抬手在她鼻子上轻刮一下，”傻不傻，我领鸡还跟你在一起干嘛，你能帮我卖？”

        一个围绕文雨一个星期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心里的石头落下来，仿佛闸门拉开，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胸膛。

        “真的没有？”再确认一遍。

        “没有！劳资不靠那个赚钱！放心吧，傻豆子。”黎木又气又笑，这傻丫头每天都想着这些事，不知道从哪听来了这些，胡乱猜测。

        文雨不再细问，看着他的头发还没干，督促他去吹头发，以防感冒。

        文雨站在门边一直在“教训”黎木：“知道要喝酒可以提前喝一些醒酒药，也不要喝得那么实在嘛，你就不能用找点颜色相近的饮料替代一下，况且喝酒前一定要多吃点东西，吃点面食，垫垫肚子，不然酒精全部都被身体吸收了，对身体不好，胃里也难受，你每次吃饭都吃很少就开始喝酒，这样一点也不好，你要知道”

        吹风机的声音掩盖了她很多声音，其实他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他看着她的嘴巴开开合合，叽叽歪歪说个不停，可爱的样子真想一口亲下去，该死，这丫头，为什么是个破高中生！

        头发吹好，她还在唠叨。

        “小豆子，你再唠叨下去，我就要想办法让你闭嘴咯！看看几点了，我送你回家，然后去找斌哥了。”黎木压住心中的欲望，想带她尽快离开这个有床的空间。

        文雨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八点多了，点头说好，站在原地等着黎木跟他一起离开。

        看着文雨没动，黎木露出一脸坏笑：“豆子，我要换衣服，要看吗？”

        文雨并不知道他要换衣服，听到他说的话，瞪大了眼睛回怼过去：“我才不看！”说完含羞一溜烟跑出了卧室。

        过了一会，黎木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衣从卧室走出，清爽挺拔的身形衬得他成熟了许多，小黑十分有眼色地拿起桌上的皮腰带递了上去，黎木接过，撩起外套，从裤腰将腰带顺进去，又将衬衣塞进裤子，用手随意地理了理，扣上腰带精致的盘扣。

        一瞬间，他像一个即将参加红毯的男明星，英俊得让人难以形容。

        “你要穿西装？”文雨抑住花痴的心思，佯装淡定地随意发问。

        他还在整理着衣服，没有打领带，隐约露出深邃的锁骨，整理好后，踩进小黑放在地上的皮鞋，无奈地说：“不想穿，也穿不惯，不过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是，肚子再鼓一点，像我爸爸。”文雨打趣地回。

        小黑在旁边噗一声笑出来，捂着嘴巴笑得发抖，黎木一个眼神扔过去：“笑个p。”然后自己也跟着大笑起来。

        文雨不理解他们的笑点。回家后回想起来，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无聊的男人！

        把文雨送回家，黎木便又去向他的夜场。他们的生活轨迹，不断平行，相交，相离，再相交，再相离如此往复。他们都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谨小慎微地守护着吹弹可破的界限。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文雨才明白，他把她保护得有多好。

        深夜，收到一条小黑的短信：嫂子，狗哥醉了睡在龙腾，他说让你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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