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文雨就这么正式跟黎木在一起了，李冉感慨了好几天，跟周静在一起时，黎木都从未在公开场合正式提到过周静的名字。

        文雨开始每到周末都跟着黎木出去，出入的场所已经不限岛屿酒吧。还有夜店、网吧、酒店。原来他说的场子就是那些委托他们保护的场所，而他去这些地方并不是真的去玩，而是如果有人在这些场所闹事，他需要出面去解决。偶尔晚上网吧也会有人打架，他去解决后，就顺便上了通宵。

        有时他们在ktv玩着玩着，就有人进来喊他出去，文雨并没有见过他处理这些事的场面，他也从来没有受过伤，他只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出去又进来。文雨说他像一部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像没有脚的鸟，飞在风里，睡在风里。

        今天是周六，黎木一行人在宇航网吧，文雨收到了他的短信。

        黎木：醒了没。

        文雨：醒啦，你在哪？

        黎木：宇航。出来吗。带你去逛逛。

        文雨：好呀，要去哪？

        黎木：先来找我。

        文雨精心打扮了一番，最近跟着李冉学起了化一些简单的妆，卷了几缕头发，妹妹头看起来更加俏皮可爱，今天好不容易白天活动，她便找出了许久未穿的背带裤，配上鹅黄色卫衣，看上去年纪更小了，文雨站在镜子前左照照右照照，妈妈看她心情很好，打趣说：“你是要去约会吗，已经臭美半个小时啦”。

        文雨回复妈妈：“我脸上有写约会两个字嘛？原来这么明显呀~”

        妈妈大笑，随文雨去了。高中生学习压力大，出去玩玩也没什么不好。

        文雨心情很好，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跟黎木的相处都在天黑以后，身边都是形形色色的人，今天终于有点不一样了。

        她走到宇航门口，上了二楼，看到黎木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旁边几个社会青年围着他坐。文雨走向他们，他抬眼看到文雨，面露震惊之色，其他人跟随黎木的目光看向文雨。

        坐在黎木旁边的男生开口问道：“狼狗，这谁？”

        黎木抬手招呼文雨过去，含着笑意轻声说：“我媳妇儿。”

        站在他后面的小伙发表疑问：“狗哥，我见过嫂子，嫂子不长这样吧？这是嫂子妹妹吧？”

        文雨走到他们面前，黎木冲旁边扬了扬头，一位小兄弟立马起身让开了位置，开着玩笑说：“嫂子请~”

        文雨略感尴尬但又表现强装着大方，顺势坐下来。

        黎木指了指他另一边的男生介绍起来：“亮子，我兄弟。”

        看得出黎木今天心情不错，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文雨看向亮子，一头黄发，刘海长到快遮了眼睛，文雨露出职业微笑打起招呼：“亮哥好~”

        亮子噗一下笑出声来，对着黎木说：“狼狗，你媳妇喊我亮哥，你是不是也妇唱夫随，叫我亮哥？”

        黎木挤了亮子一个凶狠的眼神，转头跟文雨说：“叫他亮亮，别差了辈分。”

        文雨因为那句“你媳妇”心里已经笑开了花，但表面还是憋着。

        文雨背靠着会客区的窗，外面的阳光洒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亮子跟文雨聊着天，黎木看着她，眼睛一闪一闪，鹅黄色的卫衣衬得她的脸十分白嫩，大概是被阳光晒到了，脸颊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红晕，看起来可爱极了。他不由地打断文雨和亮子的对话，看着文雨问亮子：“亮子，你发现了吗，她眼睛里感觉有水一样的。”

        亮子佯装生气：“狼狗，我媳妇马上就来，你别在这给我秀恩爱噢！”众人笑作一团。

        文雨也跟着笑起来，今天的黎木真的很不一样。随后余光看到了刚进网吧的一群人，“于静姐姐”？

        文雨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手不自觉紧了紧，黎木发现了文雨的不正常，低头问她：“怎么了？”

        文雨小声说：“没事，同学的姐姐。”

        黎木似乎明白了什么，抬头看了眼那群人：“李冉跟我说过，就是之前找你事的丫头？”一群丫头片子，只有最左边的在看文雨，黎木向后给后面的小伙一个眼神，示意小伙去把那个女生喊过来，文雨拉住黎木的胳膊摇了摇头，她不想再惹事，她跟于静还要做同学，她并不想闹得不可开交，重要的是，她不知道白龙是多大的角色，不想让黎木扯进去。

        另一个小伙开口：“狗哥，那丫头好像是龙哥手底下一个人的马子。”

        黎木一边用眼神盯着“于静姐姐”，一边从裤兜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龙哥，哪呢？我在宇航，过来找我一趟。”

        文雨的手还拉着黎木的胳膊，挂了电话，顺势握住她的手说道：“等个人，一会再去逛。”

        文雨看着他紧张地说：“这事已经结束了~我不想。。。”

        黎木打断了她：“胆子别那么小，再说，我不是为了给你找麻烦。”

        他用他的手将文雨的手掌打开，五根手指与文雨的手指相扣，又用力握了握，把文雨的手包在他的大手里。

        文雨低头看着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她感到有一股情绪从他们握紧的手心出发，紧紧一团飘到嗓子眼，她只能放松胸腔强行将这股情绪压下去，反而使得心跳得更快，文雨一定脸红了，因为她感受到了脸颊开始发烫，强行控制住了一切情绪，表面淡定，没有让任何人看出，她在这一刻经历了一场风暴。

        没有等多久，就见一个小个子光头男推门进来，后面的小伙向他招手：“龙哥，这边~”

        他就是白龙？小个子男人走向他们，后面又陆续进来了几个人跟着他。

        亮子拍了拍他旁边的小伙，小伙起身让了位置给小个子男人，小个子男人一坐，亮子便让了一根烟。

        亮子：“老白，前天几个人进去了？你ktv该废了吧？”

        白龙接过烟，就着亮子点燃的打火机，深吸一口烟说：“事没闹大，手底下有两个进去了，没几天就能出来。made，劳资被他砸了3个包厢！”

        黎木用手扇了扇飘到文雨面前的烟，跟了一句：“东子是真喜欢砸东砸西。”

        “tmd，他就是个傻x！！哟，狗哥，这是？”白龙看着黎木旁边的文雨，露出八卦的眼神。

        亮子对白龙说：“人家手都拉着呢，这你还看不出？喊你来吃狗粮的，明白了吧。”

        白龙对上亮子的眼神，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明白明白，就是看着太小了，初中生吗？”

        文雨尴尬地收回手，回答白龙：“高二。。。”

        白龙：“现在都流行跟学生谈恋爱了啊，狗哥也挺潮流。”

        白龙的话略带讽刺意味，黎木微微皱眉，没接白龙的话。

        白龙看到后立马补救：“嫂子真漂亮~狗哥眼光真好~哈哈哈哈哈~”

        亮子也开始圆场：“你老白眼光也挺好，每次都领不一样的美女。”

        白龙摸了摸光亮的脑门，试图转移话题：“狗哥下午啥打算，去我那玩玩？”

        黎木：“不了，下午去外面逛逛，前天的教训记着，离东子那群人远点，别惹得自己一身骚。”

        白龙：“知道，和他搞还费老子钱，靠。”

        亮子从后背搂住白龙，在他耳边奸笑地说道：“就是你钱太多了，他才眼红了呀~”

        白龙猛吐一口烟气愤地爆起粗口：“呸，踏马的傻x一个！”

        黎木全程没有跟白龙提文雨的事，他们三人一直在聊前天东子去砸白龙场子的事，亮子和白龙两根烟抽下去，文雨实在忍不住咳嗽了出来，黎木又用手扇了扇烟雾。转头跟白龙说：“龙哥，我们先走了。”

        说完给了文雨一个眼神，文雨跟着他站起来，他顺手又牵起她的手，文雨的手心出了些汗，他张开手掌又弯了弯手指，让一些冷空气钻进了他们的掌心。

        白龙殷勤地说：“狗哥，多来我场子玩玩。老孙走了，无聊死了。”

        黎木：“行。对了，介绍下，我媳妇儿，王文雨。”

        文雨听到后对着白龙挤出一个微笑。

        白龙眉头皱了一下，像是思考了一番，疑惑地问：“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李同的妹妹？”

        文雨点了点头，答道：“嗯”

        白龙抬起左手拍了一下自己光亮的脑门儿，一脸歉意地说：“哟，妹子，上次的事你哥跟我说了，后面那丫头没再找你事把？”

        文雨礼貌回答道：“后面没事了，谢谢龙哥。”

        白龙：“妹子，下次直接说你是狼狗的人，谁敢动你啊！”

        文雨有点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用力握了握黎木的手。

        白龙还想说点什么，黎木打断了他：“龙哥，走了，再不走天都黑了。”

        说完拉着文雨向门口走去，亮子在后面喊：“狼狗，晚上还有事，你别忘了。”

        黎木摆了摆左手对亮子说：“知道。”

        文雨转头用右手挥了挥，跟亮子和白龙说了再见。

        走出宇航，阳光正好，文雨问黎木：“我们去哪？”

        黎木又恢复了之前的心情：“去公园逛逛？”

        文雨应着：“好呀。”

        黎木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后座的门，示意文雨坐进去。两人都上车后，黎木跟司机说去长夜公园，然后语气严肃地告诉文雨：“以后遇上事别怕，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文雨很想解释：“我不是喜欢惹事的人。”

        黎木：“知道，李冉说了是你们同学的姐姐故意找事，我看是你同学看你们不顺眼，惹不起李冉，又看着你文文静静的好欺负。”

        文雨：“你觉得我很文静嘛？”

        黎木突然一阵坏笑，用手拨弄了一下她的刘海说道：“文静嘛是文静的，胆子也还是挺大的。”

        文雨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用胳膊肘向后戳了戳他的腰，扭过头不再看他，但他说的没错，自己确实胆子很大，大到主动表白一个认识不到一周的人。

        长夜公园是长夜市最大的公园，但实际并不大，有一片人工湖和一些娱乐设施，围绕着湖边有一圈小摊，各家都有像啤酒摊一样的桌子凳子，不少人会在周末来这里打牌喝酒，十分有烟火气。

        进到公园，文雨开口问：“感觉你今天心情很好？今天不是夜行侠啦？”

        黎木听到后笑了出来，回复道：“在你眼里我是蝙蝠啊，只在晚上活动。”

        文雨：“是呀，第一次跟你白天出来。”

        黎木开始耐心解释道：“昨天我姐回家了，回去跟家里人一起吃了饭，早晨亮子喊我过来说个事，说完也不想回去睡了，所以就白天活动了。”

        文雨：“哦，你姐？”

        黎木：“嗯，我亲姐，嫁外地去了，最近回来待一阵。”

        他们边聊边走，绕着湖边走着，湖边一圈垂柳，春夏的风吹在身上让人很舒服。

        文雨嘟囔着：“你们怎么总有那么多事。。。”

        黎木严肃起来：“丫头，我们的事你不懂最好。”

        文雨微微嘟起嘴来，略带赌气的味道，小声嘟囔：“我确实不懂，但也不能什么都不了解吧？李冉都比我了解你。”

        黎木又恢复原先的表情，对着文雨温柔的说：“你想了解什么，我讲给你听。”

        文雨：“了解你身边的人，了解你的作息，了解你的。。。”文雨想问他的那些女朋友，但又问不出口。

        黎木指了指前面的凉亭，示意他们去那里坐。

        黎木：“坐那聊。”

        文雨：“好呀。”

        文雨坐下后，黎木去旁边的饮品点，买了冰红茶给文雨，拧开瓶盖递给她，然后坐在她身边，伸了一个大懒腰。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才缓缓开口：“我身边什么人都有，好的坏的，我们一起9个兄弟跟着斌哥混了两三年了，现在跟我关系好点的，就是老孙、亮子、老九、郭鹏，老白也是跟斌哥的，比我们小一辈。对了，李同是你哥？”

        文雨：“嗯，亲表哥。”

        黎木：“李同跟的是斌哥的对家，但李同人不错，两边都吃的很开。”

        斌哥就是黄姐的男人，如果说同哥跟的是斌哥对家，那就是说，同哥跟黎木也是对家？文雨在心里消化着黎木说的话。

        黎木接着说：“斌哥手底下九个人负责不同的场子，亮子看的是白场，一般没啥事，白天能看的场子就是网吧和酒店，网吧白天就是些学生上网不会有太大的事，亮子自己还开了一个店，白天卖卖小东西，其实就是给兄弟们供货。”

        文雨好奇：“那你呢？”

        黎木：“我跟老孙、老九、郭鹏还有其他几个兄弟看的是夜场，酒吧、ktv、网吧、酒店，我主要是酒吧和网吧，本来老孙看ktv，现在他走了，ktv也到我手里了。”

        文雨：“那你好忙~”

        黎木：“忙啥，没人闹事就不忙，有人闹事带点兄弟过去吓唬吓唬就完了，刚跟着斌哥混的时候天天打架，现在都不打了，就是每天都要跟人喝酒，快喝吐了。”

        文雨：“我看你们每个人都千杯不倒，酒量好像都很大。”

        黎木：“都是练的，不过老孙确实是真的，海量。以前我酒量也不大，后面划拳和玩筛子总赢，所以一般场子基本喝的不多。老大在的场子还是硬撑的。”

        文雨感觉今天的黎木很真诚，他好像把她当做朋友一样在聊天，他们的距离在慢慢拉进。

        文雨：“那你回来，斌哥有给你安排。。。”

        黎木感到疑惑：“安排什么？”

        文雨：“就像你之前的那个女。。。”

        黎木：“女朋友？”

        文雨：“嗯。”

        黎木：“没有，我们圈子里的女人都是黄姐在管。之前那个，是那边老大给安排的，我去了半年，跟了我半年，在那边也帮了我很多，本来要跟着我回来，那边老大不放人。”

        文雨：“那你们是有感情的咯？这么一说，我好像是。。。”

        黎木：“不是你想的那样，没什么真感情，其实就是互相利用。她是那边本地人，跟我回来无依无靠的。”

        文雨：“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对你动了真感情？”

        黎木：“她有动了真感情的人，只是不敢跟他们老大说，她想借着我的名字帮她顶着，这样她老大就不会再给她安排了。”

        文雨：“那你跟她断了，她怎么办？”

        黎木：“安排给那边我的一个靠谱兄弟了，上次跟我闹了一晚上，以为我翻脸不认人了。”

        文雨：“你们圈子里的女的，都得。。。被安排吗？”

        黎木：“这个圈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得被安排，但这是自己选的，没办法。刚开始跟着混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就觉得打架打赢了很爽，听着别人叫自己老大很享受，但混到现在，想飞了，怎么也飞不出去。”

        文雨从他说的话里听到无奈，她以为他的心里从来不会想这些。

        黎木转头看到文雨没接话，抬手揉了揉她的齐刘海，宠溺地说：“放心，我不会让你变成她们。”

        文雨回过神来问道：“你有一个蝴蝶纹身？”

        黎木疑惑：“你怎么知道？”

        文雨：“那天黄姐在群里发你们的照片，我看到了。”

        黎木：“很早之前就纹了，怎么了？”

        文雨：“就是很奇怪，为什么不是一条龙。”

        黎木被文雨逗笑：“为什么要是龙？”

        文雨也笑了出来：“龙看起来就很凶呀”

        傻子，她真的是个小女孩，两个眼睛扑闪扑闪，总是说着那些他意想不到的话，他耐心的回答：“我也很凶的，只是你没看到过。”

        “可为什么是蝴蝶？”文雨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露出一股悲伤之色：“有的时候我很羡慕蝴蝶，蝴蝶能飞。我想飞，但我又不是蝴蝶。”

        文雨被他这个回答触动了，一直以来他浑身散发着不可言说的疲倦感，忧郁感，她时常觉得他跟他们不一样：“我觉得你跟他们不太一样。”

        黎木像是经常听到这句话的样子，轻笑一声：“呵呵，没什么不一样，我想的再多，做的事也都跟他们一样。”

        他太成熟，她似乎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给他一些反馈或。。安慰？

        两人不再对话，就这样并肩坐在凉亭里，面对着波光粼粼的人工湖，阳光温暖，微风拂柳，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她试图去理解他内心的忧郁，暗自在心里下定决心，想要给他一些不一样的温暖。

        过了很久，文雨忽然想到亮子走前说他们晚上有事，开口问道：“你们晚上有什么事呀？”

        黎木：“老大晚上在夜色（ktv）招待人，要过去作陪。”

        文雨：“那你怎么吃？”

        黎木：“让小朱买点饭送到夜色去。你怎么吃？要不我陪你在外面吃？”

        文雨：“好呀。”

        黎木带文雨吃了面，没过一会就被斌哥的电话叫走。黎木喊小朱过来送文雨回家，小朱是黎木手下的人，皮肤黝黑剃个寸头，随叫随到。

        回到家的文雨开始反复回想今天她跟黎木的对话，她像是跟他又近了一点，却又远了一点，她了解了一些他的生活，又觉得自己跟他的生活是那么格格不入。她无法成为像熙美和大波浪那样左右逢源被人安排的女人，她只是一个女高中生，她需要学习考试，需要把自己的排名挤进年级前100。但她又不像刘昊，是一个纯粹的好学生，如果不找黎木这样的靠山，她就会被欺负。

        或许黎木也是如此，他也想成为一个正常人，但如果不跟着斌哥，他又会去做什么呢。其实这世界也并不是非黑即白，她跟他都在某些灰色空间，挣扎徘徊，他从她的身上获得了片刻安宁，她为他体会了青春的悸动，如果一切都这么安稳下去，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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