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公主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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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运生书房的烛火点到半夜还未熄,时锦去厨房熬了一碗浓汤打算给他在夜里暖暖身子。推开书房的门时吱呀一声惊动了正看着闪烁的烛火出神的张运生。
“公子,夜深了喝点汤暖暖身子。”时锦小心的将盅汤放在他的手边,轻声说到。
张运生有些烦闷的揉了揉眉心,身上的衣裳也有些皱了,脸色并不好。他叹了口气说:“你可曾知晓柳尚书的事了?”
“略知一二。”
“今日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子来刑部状告柳尚书在府里豢养幼女行苟且之事,我闻讯赶过去的时候那个姑娘已经被刑部的人以造谣诽谤之罪名打杀致死了。”张运生的语气沉重,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时锦在听到那个女子已被打死是眼皮忍不住跳了几下,可惜了,原以为她可以隐姓埋名的苟活这一世,却还是在花季惨死。
“公子觉得柳尚书是被诬陷的吗?”
张运生起身在房中缓缓踱步,说:“我事后查看过她的尸体,浑身都是被棍棒打出的青紫痕迹,但是在那痕迹之下却有一些淤青旧伤,而且,她倘若真的有罪,也应当经过会审定罪而不是直接将其打死,这样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
时锦看他眉心紧蹙,心里了然他已经对柳钟产生了怀疑,便问道:“那如今这事该如何处理?”
“此事并不由我处理,我只是一个左侍郎,这件事还是柳尚书说了算的。”张运生的语气里有些遗憾,他心知肚明此事有蹊跷,但是却没有办法越过柳钟替那个小姑娘伸冤。
“公子先把这汤喝了。”时锦将汤盅端到张运生面前催促他趁热喝下。
张运生看着汤盅里熬得颜色金黄的鸡汤,伸手接过汤盅感觉手心瞬间温暖了起来。
时锦待到他喝完浓汤才开口道:“公子,柳尚书此人要说在刑部只手遮天也不为过,那个姑娘明知来刑部是九死一生都要来说明她是对刑部众人还是有一丝期盼的,她奢望着刑部能有人替她做主,我知道公子选择入刑部便是为了人世间的公正,如果公子明知她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却因为柳钟的关系而选择忽视,我觉得这与公子所追求的信念背道而驰,虽然我只是一个侍女却也知道人活一世需要有一个坚持的信念。”
张运生听时锦说完后沉默了很久,低垂的双眼看着木质的地板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说:“你是觉得我应当为她求个公道?”
“我觉得公子应该也不希望刑部失去公道。”时锦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说完后盯着张运生的双眼,看着他那双凌厉的眼睛变得有些迷茫然后又变得坚定。
“我知道了,不早了,你先去歇着吧。”张运生伸出手拍了拍时锦的肩膀然后朝着书案走去。
时锦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希望他能想明白,柳钟根本不是他所认为的那样廉洁无私。
第二日清晨张运生下了早朝便去了刑部办公,还特意让时锦不必陪着他前去伺候。时锦虽然不知道他想去做什么但是看他一脸心事的样子也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他记得好生照顾好自己,冬日天冷别受了凉。
时锦等到张运生走后便到他的书房拿了一副他曾偷偷画的柳婉儿的画像揣在怀里,然后前往柳府。
柳府门口的小厮和时锦是熟面孔,远远的瞧见她来便开了门迎接,脸上还挂着熟稔的笑意。
“时锦姑娘来找小姐?”小厮客套的打着招呼。
时锦看着柳府门前进进出出的客人,热闹的与往常并无差别,看来柳钟将豢养幼女被告发一事压得很死,除了刑部几个叫得上名的人没有旁人知道。
“是的,公子让我给柳小姐送点东西。”时锦打着张运生的名头,他与柳婉儿之间的情谊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郎才女貌家世相当,以后会成为夫妻这件事早就是两府的人心知肚明的事了。
“时锦姑娘路熟,你就自个进去吧。”小厮朝院子里指了指。
时锦点了点头也不客套的直接迈腿朝里面走去。她今日穿的衣裳与柳府侍女的衣裳款式和颜色都有些相似,她低垂着头注意到回廊处走过来的一群柳家侍女,等到她们走的近些便直接跟在了她们后面混进了队伍里面。
“翠菊姐姐,你说老爷为何突然要我们去收拾洛竹院啊?那里不是空置很久了吗?”走在时锦身前的侍女突然开口。
“哪来的这么多话,做好该做的事便可。”翠菊有些严厉的呵斥到。可能是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又说了句:“碧荷,我们做奴才的要多做事少议论才能过好自己的日子,懂得吗?”
碧荷的语气有些委屈的说:“我知道了。”
时锦却是对洛竹院有些印象的,那日她来拿玉衡的晚上曾经路过过洛竹院,虽然她未曾进去,当时看见里面亮着烛火,并不像是空置的样子。原以为是一间普通的院子,现在看来这个院子里肯定有蹊跷。
时锦跟着侍女们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一处略显偏僻的院子里,正是洛竹院,门口的落叶堆得到处但是却不见有人清扫,领头的侍女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不过片刻院门便从里面打开,稍微打开的一道门缝像是一道索命口子一般,透露出一股可怕的隐晦气息,可惜这些侍女们都没有丝毫警觉,时锦稳了心神跟着她们的步伐往里走去,眼睛时刻注视着身旁的蛛丝马迹。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的房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时锦仔细了打量了他一番,是一个生面孔,之前未曾在柳府见到过。
“你们几个每人负责一间屋子好生收拾。”中年人抬手指了指院子四周的房间对着侍女们说道。
时锦顺着他的手望过去,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院子里面三面都是房间,每个房间都很小,足足有十余间屋子,侍女们好像知道这人的身份,亦或者不曾怀疑过他的身份,每个人都自觉地找了一间屋子推开门往里走。时锦看着翠菊和碧荷走进相邻的屋子,便推开了与她们相邻的一间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黑的出奇,明明是正午时分整间屋子却还是伸手不见五指,时锦有些疑惑的关好门往里走了一步,她摸着黑点燃屋内的蜡烛,一点点微弱的光让这间屋子终于漏出了一丝丝的真容。时锦拿着蜡烛往屋里照了照,才发现这屋子空的可怜,除了一方木桌便是一张木床,床幔被放了下来看不清里面,时锦往窗户走去,想要打开窗户透些光进来,时锦刚把手放在窗辕上却发现手下的触感有些微软,并不像木材那般坚硬,她将蜡烛凑近了些便看到一块厚实的黑布将整个窗子封的死死的,难怪屋里会这么黑。时锦想起那个中年男人说的要收拾屋子,一张桌子空空荡荡,根本不需要收拾,难道是要收拾床?时锦眯了眯眼睛,小心翼翼的朝着屋脚的床走去,站定在床前,她仔细的聆听半晌,确定里面确实没有任何呼吸声之后猛地一把掀开床幔。
“啊——”
突如其来的惨叫声让时锦背后一凉,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时锦紧紧的盯着床上那个股骨瘦如柴,早已没了呼吸的女子,外面传来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瞬间又恢复寂静,她突然知道了这些侍女为什么被安排进来了,需要收拾的不是屋子而是她们这些人,此刻躺在床上的女子就是他们未来的命运。可是为什么呢?柳钟为什么要将这些侍女处理掉呢?
突然屋外有脚步声传来,时锦立刻翻身跃起俯趴在屋子的房梁之上。几乎是她刚刚藏匿好身形,房门便被呲呀一声推开,两个长得魁梧的男子一前一后的往床边走了过来。
“这个屋子里面没人。”
“刚刚处理了几个人了?”
“十四个。”
“那就是刚刚好,这间屋子确实是没人的。”
“她们也是无辜,恰好碰上那个娘们被救的晚上出过屋子。”
“没办法,老爷有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时锦紧握在一起的拳头微微发抖,原来这些侍女被杀都是因为自己!那天晚上自己救了那个小姑娘,柳钟以为是府里的侍女所为,竟然不惜一切的杀了所有可疑的人!时锦叹了口气无奈的闭上双眼,自己手上又多了这么多条人命,当真是洗不干净了。
等到他们二人走了半晌,确定这个院子里已经没有其他活人之后时锦才翻身下了房梁,她摸了摸怀里放着的柳婉儿画像,今日一定要弄到可以将楚姝之死推在柳钟身上的契机。
时锦装的若无其事一般往柳婉儿院子里走去,隔得老远便看到她与碧玉两人在院中的亭子里做着女红,一身的粉色金丝襦裙显得她恬静又优雅。时锦想到那个表面道貌岸然实际上被卑鄙无耻的柳钟不禁替柳婉儿感到可惜,等到柳钟的真面目被剖开,她又当如何自处?
“柳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呢?”时锦走到柳婉儿跟前轻声问道。
柳婉儿正在一方丝帕上面绣着活灵活现的两只鸳鸯,这是为谁而秀就有些不言而喻了。时锦嘴角含着笑看她那双灵活的手熟练的穿针引线,对着一旁的碧玉说:“碧玉姐姐,小姐这鸳鸯秀的看着怎么有些眼熟啊?”
碧玉和柳婉儿都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时锦,时锦伸出手指朝那鸳鸯一点:“这不是明日我家公子要带在身上的那方帕子吗?”
柳婉儿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有些嗔怪的用手轻轻的拍了拍下时锦的手臂:“你竟然敢取笑我。”
时锦假意往后躲了躲,从怀里拿出那副画像递给柳婉儿说:“柳小姐不妨看看这是什么。”
柳婉儿接过画像轻轻的展开,看着画中那与自己长相有九分相似的女子,有些惊讶的抬头说:“这是我?可是我不曾穿过这身衣裳啊。”
画中的女子一身红色霓裳,在绚丽的芙蓉背景中显得贵气十足。
“这是公子偷偷画的,他今日不在,我便擅自拿来给小姐看看。”
柳婉儿听着时锦的话,眼睛将画像仔仔细细的瞧了个遍。脸上也是一脸的窃喜与羞涩,看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她才念念不舍的将画像给到碧玉,嘱咐她将画像拿回书房好生放置。
等到碧玉走远,时锦坐到柳婉儿身边感叹道:“柳小姐真是好福气,公子对你百般爱慕,柳尚书对夫人也是深情伉俪,当真是一家子的好福气。”
柳婉儿闻言眼神微闪,一直带着笑意的嘴角也僵了一下,她垂下手器瞧着手里那两只为曾秀完的鸳鸯,语气有些蔫的说:“时锦,其实其实我爹并不爱我娘。”
“怎么可能呢?外人都知道柳尚书府里连一房小妾都没有,对柳夫人是敬爱有加。”时锦的语气惊讶,有些不可置信的一把握住了柳婉儿的手。
柳婉儿叹了口气,说:“都是外人说的罢了,其实”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时锦说:“我前几日曾看到我爹去了醉花楼。”
时锦看着她微微蹙起的双眉,心知她这样的大家闺秀对醉花楼这样的风尘之地是很瞧不上眼的,时锦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小姐大约是看错了,柳尚书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呢?”
“我原也以为我看错了,我特意在醉花楼外等了许久,可是过了几个时辰之后出来的那人确实是我爹。”柳婉儿的语气带了些哭腔,时锦很理解她的心情,在自己心里一直很完美的爹,竟然被自己撞见如此不堪的一面,这样的落差确实很难接受。时锦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眶,突然想到柳钟手里的那些幼女会不会都是从醉花楼弄来的?
“时锦觉得这其中肯定是有些误会的,柳小姐可曾问过柳尚书你路过醉花楼那日他在何处?”
“那日是运生哥哥生辰,我在张府同你们一道为运生哥哥贺生便回去的晚了些,我又在醉花楼外面等了许久,待到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不敢去找爹,怕他训斥我女子家还这般晚归,等到第二日便是六公主遇害,我爹虽然将事情交由运生哥哥去处理,可是他也很是操心,我便一直未曾去打扰过他。这些日子以来我心里一直想着这事,也未曾向别人说起过,今日恰好你过来了,我才有了倾诉的对象。”柳婉儿说着回握住时锦的双手,语气有些激动的说:“这件事我一直压在心里,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时锦心思百转,六公主楚姝遇害的前夜柳钟在醉花楼里过了一夜,这件事肯定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当晚陪他的女人和醉花楼的老鸨知晓,如果那个女人和老鸨无法开口,那么柳钟将无法解释为何那一晚上他没有在柳府了。想到这里,时锦抬手轻轻的拍了拍柳婉儿的肩膀,说:“柳小姐肯定是认错人了,柳尚书为官清廉定然不会去那腌臜地方,小姐别多想了。”
柳婉儿听到时锦这么说心里也有一丝庆幸,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说:“但愿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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