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六公主之死

丞相夫人寿诞那日时锦起的很早，微亮的光照得镜中她的面容有些模糊。已经十六岁的姑娘五官已经张开了，眼角上挑的的狐狸眼里藏着满腹心事，眉间的朱砂痣不偏不倚刚好长在中间，鼻子小巧挺立，嘴唇微张，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张算的上美人的脸。时锦拿起桌上的胭脂水粉一点一点的修饰眉眼，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些女人家的东西，竟然也有些信手拈来。她给自己梳了一个京中小姐都喜欢梳的飞天髻，上面插了一根玛瑙海棠花簪子，配上珍珠步摇，简约又不失大气。身上穿了一件衣摆稍短的浅蓝色襦裙，外面佩着深蓝色的宽袖外套，现在的温度不算太低，海棠就没有穿披甲。

        刚刚穿好衣服便传来敲门声，时锦想着应该是柳婉儿便直接去开了门。

        “怎么是你？“

        门外的苏谨钧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圆领长袍，腰中佩戴着同色系的腰带，将他衬得腰细腿长。手中还捧着一袋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时锦姑娘，张大人已经和我说了你们的计划，丞相府里的宴席要等到日升头顶才能吃上，我便给你送些吃的来。“苏瑾钧看着一身官家小姐打扮的时锦眼里有些惊艳可能是想着非礼勿视并没有多看。

        时锦看着他手里捧着吃的，眼睛却看着台阶前的枯草，有些好笑的说：“苏大人都可以大摇大摆的来柳府后院怎么连看我都不敢了？”

        听到时锦这么说苏瑾钧慌忙抬起头，却正好和时锦那双祸人的眼睛撞了个四目相对，他下意识的避开视线然后抬手指了指院子那里差不多有一人多高的墙头说：“我偷偷进来的！我家下人从那里把我送进来的。”

        时锦随着他的手指朝墙头望去，只见白川正趴在墙头朝时锦挥了挥手。时锦懂了，这人是翻墙进来的。

        时锦接过他手里的包子，然后拿出一个递到他面前：“一起吃吧。”

        苏瑾钧看着她那双白净的手递到自己的面前，缓缓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有些烫，但是他还是大口的吃了起来，这家包子铺今日的包子似乎做的格外香一些。

        “大人，你抬眼看看时锦，我觉得今日的我格外好看。”

        时锦看他一直低着头便突然开口道，声音里也没个正经。

        苏瑾钧怎么敢抬头，泛红的耳尖将他的心思泄露的一览无余，他却还是假装镇定的说：“府里还有些事需要我处理，我先走了。”

        正当他打算转身离去时，时锦却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大人不进来喝口茶？”

        时锦的声音软软的，说的苏瑾钧心尖上一颤，他抿了抿嘴唇然后刚想点头却突然看到墙角上的白川对他使了个眼色，苏瑾钧骤然变得冷漠，但是瞬间却又恢复了那副君子模样，他转身，轻声开口：“时锦姑娘，我进姑娘的屋子传出去不好。”

        时锦撇了撇嘴说：“苏大人既然已经来了我屋前，进与不进有什么区别？”

        苏瑾钧还想解释什么，但是时锦却打断了他：“行了，苏大人走吧。”说完便关上了房门不再理会他。

        丞相府在京城里最繁华的街道口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两只雄狮威风凛凛的立在大门两侧，今日是丞相夫人的大寿，府里的小厮丫鬟早早的在大门口摆上了糕点水果等让路过的人都拿着去吃蹭蹭喜气。

        今日来参与寿宴的人被分开带到两个不同的地方，男子们都在前厅、女眷都被带到了后院的花园中暂时话话家常。

        柳婉儿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宴会，在诸多女眷中显得落落大方，一颦一笑都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时锦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景，但是好在柳婉儿对她照拂有加，时刻提点她应该做些什么。时锦看着人群里面一个穿着鹅黄色绣花开襟束腰长襦裙的女子，她神情高傲的跟身边的女子说这些什么，虽然她装作在认真聆听的样子，但是海棠却发现她放在宽大衣袖下的双手正在百无聊赖的揉搓着衣裳。

        “姐姐，她是谁呀？”时锦凑近柳婉儿低声问道。

        柳婉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回到：“上官家的嫡女，上官娆。她身边的是上官长佩的夫人吴夫人。”

        柳婉儿看着吴夫人好像发现上官娆对她所说的话根本不感兴趣，眼睛开始在人群中四处寻找一个愿意听她说话的人。时锦看着她扫过来的视线趁机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吴夫人像是发现了猎物一般脸色突然堆起笑意，她朝身旁的上官娆说了些什么然后便起身朝时锦这边走来，时锦看着她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在她的额前摇摇晃晃。

        “这不是柳小姐吗，几日不见越发明媚了。”吴夫人的眼睛在柳婉儿身上扫视一番后夸赞道。

        “夫人哪里话，婉儿在夫人面前倒是逊色几分的。”

        吴夫人客套的摆了摆手，说：“柳小姐当得起这份夸。”她的视线扫到时锦身上，接着说：“这是哪家的姑娘？之前没见过。”

        柳婉儿看了一眼时锦，笑着说：“这是我的远房表妹，今日带她出来蹭蹭丞相夫人的喜气。”

        吴夫人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可能是反应过来柳婉儿正盯着她便又笑着说：“我婆婆当真是好福气，我家那个不争气的为了这个寿宴都忙活了将近一个月了，天天呆在府里，可烦死我了。”

        时锦挑了挑眉，问道：“大公子一直陪着夫人不好吗？”上官长佩既然一个月都在忙活寿宴之事大概是不会有机会对楚姝行凶了。

        吴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嫌恶地额撇了撇嘴：“我更希望他天天花天酒地的不着家呢，我倒落得自在快活。”

        柳婉儿听到吴夫人的话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时锦，然后温声说：“夫人，我与妹妹先去向丞相夫人祝寿。”

        “你们去吧。”吴夫人有些遗憾又没有人听自己抱怨了。

        说是要去找丞相夫人，但是柳婉儿和时锦却是往没人的偏僻地方走去，时锦看着周围越来越少的人，有些疑惑的问道：“姐姐是要去哪里？”

        柳婉儿拍了拍挽着自己手臂的时锦，说：“我们去别处坐一会，现在没有我们的什么事，那些官家小姐们今日来参加寿宴是假，实际上是见见京中家里有适婚男子的各家夫人的。”

        “还有这种事？”

        “每一个宴会都这样，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家的夫人看上了哪家的小姐便会上门提亲，至于结百年之好的小姐和公子两人是否真的想要成婚倒成了不太重要的事了。”

        时锦闻言陷入沉思，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思？和一次面都没有见过的人因着长辈的话要度过余生，这可真是一件荒谬又可笑的事。

        时锦和柳婉儿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僻静地方便听到人群里面突然传来惊呼，时锦便连忙拉着柳婉儿又跑了回去，等到近了一些才听清楚是有人落水了。

        冬日的河水看着就是刺骨的凉意，时锦往人群前面挤了几步便看到上官娆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正在河水中扑腾，虽然河边沾满了人，但是这里的都是女眷，一时之间并没有人下去救人。

        “那人是二房的小姐，叫上官珠。”柳婉儿看时锦盯着上官珠便开口提醒道。

        “快让开！”

        “下去救人！”

        “快救小姐！”

        好在很快前厅的男人们便都闻讯赶过来了，时锦看到混在人群中的张运生和苏瑾钧也正在往这边靠，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个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的阴柔男子，是楚云泽，时锦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他今日怎么也来了？

        “都散开些！”

        随着一声呵斥，河里的上官娆和上官珠都被救了上来，两个人都是一身狼狈，哆哆嗦嗦的打着寒颤。旁边的侍女赶紧将手里的厚衣裳披在两人的身上，想要将她们先扶着回去换一身衣服喝一碗姜汤，谁知上官娆突然推开了扶着自己的侍女然后朝上官珠走了过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看到她伸出手狠狠的朝上官珠脸上扇了过去。

        人群中立刻骚动了起来，各家的夫人小姐都开始喋喋不休的讨论起来，上官家的小姐打起来了这件事明天估计就会传到京城的家家户户了。

        “混账东西！你在做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时锦顺着望过去便看到一身墨色锦衣长袍的丞相上官明正一脸怒容的盯着上官娆，他显然很不满眼前的形势，一双倒三角眼像是一条蛇一样眯了起来，眉间的沟壑深得像是丘陵一般。

        “女儿知错。”上官娆虽然认了错，但是眼睛却还是挑衅的看着上官珠，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都给我滚下去！”上官明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是气势却很有压迫性，被扇了一巴掌的上官珠捂着脸，一双杏仁眼里装着委屈和愤怒，最后却只能扭头往后院跑去，上官娆虽然也是退场，但是她的步伐却依旧保持着丞相府嫡女的优雅姿态，一点不见狼狈。

        时锦听着身后的两个官家小姐小声嘀咕说：“上官珠胆子也真是大，竟然想让上官娆在众人面前丢脸，不想丢脸的只有自己而已。”

        “嘁，她这叫不自量力，上官娆是出了名的傲气，她丢了脸又怎么会让上官珠好过。”

        时锦想起刚刚那个高傲退场的女子，确实是一个很引人注目的存在。

        当天时锦一直跟着柳婉儿在女眷里面游走，到了傍晚时分回了张府才有机会告诉张运生吴夫人说的上官长佩这一个月都在忙寿宴的事。张运生在前厅也和上官长佩打过了照面，他见到自己是一脸的磊落，没有半分的紧张之感，他如果真的是凶手以上官长佩的为人是不会有这般沉稳的反应的。

        张运生靠在软榻上，神情有些懒散，他看了一眼时锦，说：“一直在我身边也没见你好好打扮过自己，今日倒有些女儿家的样子。”

        时锦抬手摸了摸鬓角的碎发，她总觉得这些衣袖宽大，裙摆及地的襦裙好看是好看，但总归是束手束脚，她是个闲不住的，女儿家的小碎步可不是她能走出来的。

        “我倒觉得我平时的打扮更自在些。”

        张运生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浮空点了点时锦：“再过段日子可不能这样，到了婚嫁的年纪，该好生学学如今京城官家女子的样子，我到时候定让你以官家之女出嫁。”

        张运生说的真心实意，时锦也从未怀疑过他对自己的态度，但是如今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她想到今日在丞相府撞见楚云泽时他那双阴狠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语气如常的对张运生说：“如今说这些也还早了些，现在最主要的是六公主遇害之事，公子，其实我在考虑我们是不是一开始便走了岔路。”

        “你的意思是？”张运生也正了神色。

        “我们之前一直在与六公主交往频繁之人中寻找凶手，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最不可能的人反而成了最后的主谋。”时锦盯着张运生，注意着他的反应。

        张运生挑挑眉，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你这样说倒是提醒我了。那人既然敢杀公主定然不是一般人，我会仔细再去看看案子的细枝末节，绝不让那人逃出生天。”

        “皇上那边可是又给了公子压力？”

        “怎会不给，皇后天天在皇上面前问，皇上没有办法只能将气都撒在我头上。”

        时锦叹了口气走到张运生身后，抬手轻轻的给他按太阳穴，轻声说：“公子也无需太过焦急，阴沟里的污秽总会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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