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粉色卫衣

“李天昊，你要是再这么犟就给我一直在外面站着，不用回来了。”

        “不回去就不回去，我稀罕一样。”刚上初中的李天昊正是最叛逆的时间，和父亲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闹已经是常态了。

        “嘭！”巨大的关门声，李天昊甩上大门径直走到楼梯口才发现外面下了大雨，而自己就穿了一件t衫。这要是走到暴雨里，再没有个换洗衣物，铁定要生一场大病。

        李天昊翻着手机盘算着该去投奔哪一个朋友。之前躲的同学家里，最近家长也回来了，他也不想前去打扰。而且看着别人温柔关爱的家长，只会让他心里的落差更大。

        明明刚才还盛气凌人地和父亲对呛，甩上了门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看着楼梯间外的暴雨，李天昊坐在台阶上耷拉着脑袋，小声嘀咕道：“要是现在你追出来我就原谅你，跟你回去好了。”

        不过李天昊所期待的开门声并没有响起，他就坐在冰冷的楼梯间里耷拉着脑袋，竖着耳朵一直听着。

        “吱嘎~”一声大门打开的声音在楼道里格外响亮，李天昊立马像一只兔子一样蹿了起来，想要立马躲一下。他此刻的心情是如此的矛盾，即希望父亲能立刻找到他，带他回家。也希望能看到父亲找他焦急的神情。

        李天昊余光看着楼梯那里，耳朵听着来人的脚步声。直到一双白色板鞋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满满的失望填入了李天昊的心里。

        下楼的是个年轻女子，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样子。李天昊认出这是住在他家楼下的一名女大学生，刚搬来没多久的样子。

        女生也没有想到楼梯间还有个男生坐在楼梯拐角里，先是惊叫一声然后愣住了，然后辨认出这是楼上的初中生，原来打过几个照面。

        两人尴尬地一点头，李天昊往旁边窜窜，腾出一条路给女生。

        “谢谢。”女生路过李天昊时，低声到了一声谢，便走了过去。

        女生走后，楼梯间又安静了下来。可能是大雨天，今天连吃了晚饭后遛弯的人都很少。声控的楼梯间逐渐黑了下来，听着楼外瓢泼一样的大雨，李天昊双臂环抱着双膝，将头埋进了双臂间，思绪似乎被雨水冲刷走，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女生拎着买回来的饭再次路过缩在角落里的李天昊，李天昊的脸已经冻得有点发白了。看着有人路过，李天昊再次一声不吭地往旁边挪了挪，让女生上楼。

        女生微微点了点头，快速侧身上楼。楼梯间再度回归安静，李天昊狠狠叹了一口气，再次想要让自己进入那种悲伤的自哀自怨中。

        “咔哒。”开门声再一次响起，李天昊立马竖起耳朵，余光再次扫向楼上。不过并不是李父，刚才的女生拎了一包垃圾再次下楼，两人视线相对的一瞬间，女生尴尬的笑笑，抬了抬手上的垃圾。

        “还。还在呢，不好意思，麻烦让让，我倒垃圾。”

        李天昊不吭气，再次往旁边挪一挪，让眼前的女生路过。不多时，扔完垃圾的女生快速跑回，再一次打断李天昊的胡思乱想。

        李天昊有些气结，这自己好不容易伤感，忧郁一回，这还挡了别人倒垃圾的路啊。可能自己真的不适合这种怨天尤人的状态。

        没过五分钟，当楼上再度传来开门声的时候李天昊觉得自己不用抬头都知道下来的是谁。

        李天昊感觉自己都要被气笑了，能不能让人专心伤感一会。李天昊怒目瞪着下楼的女生，想看看这次她又想干什么。

        似乎是接触到了李天昊委屈气愤的眼神，女生下楼的脚步一顿，犹豫了片刻，然后抬了下自己的手，将手上的粉色卫衣递给李天昊。

        “我觉得楼梯间挺冷的，我给你带了件衣服。”

        李天昊现在恨不得将自己之前愤恨的眼神扣下来，太尴尬了，人好心给自己送衣服，还被自己瞪。

        不过，为什么是粉色的啊。李天昊楞楞的看着眼前的女生，一时间忘了接过她递来的衣服。

        “为什么是粉色”李天昊尽然吧内心的想法就这么说了出来。

        “粉色很可爱啊，而且感觉你穿粉色的也很合适呢。”

        “”李天昊只能在心里mmp，神tm的我适合粉色，老子是男的，男的。

        “不要，太娘炮了。”李天昊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抗拒。

        “哎，可是我只有粉色呢。”女生并没有感受到李天昊的抗拒，或者说她也并没有介意眼前小屁孩的纠结，将手里卫衣披到了已经被冻得僵硬的小屁孩李天昊身上。

        “”刚想说出口的抗拒却被突如其来的披到身上的温暖所打断。已经在楼梯间冻了太久的李天昊自己都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身体有多冰冷，直到带着洗衣液香味的温暖卫衣披到身上为止。

        “那我先回去了，你记得早点回家。”眼看小屁孩没有拒绝自己的外套，女生乘机揉了一把小屁孩倔强的头发，乘李天昊炸毛之前，女生就快步上楼了。

        看着女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李天昊紧了紧身上的粉色卫衣，将卫衣上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真娘炮。”眼泪一滴滴的滑落在衣袖上，也不知道这句娘炮是说衣服还是自己。

        “咔哒。”

        “你有完没完啊。”终于在门第四次打开的时候，李天昊快速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大声说到。

        “”一转头，结果看到是自家楼下的一个男住户拿着伞准备出门。

        男人正拿着伞，看着楼梯上的李天昊进退两难。李天昊尴尬的别过眼神，男人犹豫了一下，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路过。李天昊一瞬间非常希望地上有一条地缝能钻进去，恨不得隐藏在黑暗里，让身上的粉色卫衣褪色。

        “噗嗤。。。”一个女生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李天昊一转头，这可不就是刚才的的女生吗？他就说自己是不会认错开门的声音的。

        李天昊面色不善地看着笑着的女生，要是她再敢笑自己，我就，我就，要不跳窗跑了吧，也太尴尬了，李天昊看了一眼窗外，默默盘算到。

        “我就是想说我刚才买的吃的有点多，朋友今晚也不过来了，你要不要帮我解决一下”

        “”不跳了，知耻而后勇，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李天昊在心里做了一堆建设，然后和女生回了家里。

        “对了，忘了和你说，我叫冯莹，你叫什么？”看着眼前的半大小子风卷残云的吃完了一桌东西，冯莹一边惊讶一边和他聊着天。

        “李天昊。”

        “哦，你是为什么跑出来啊，和家里吵架了，离家出走”

        “要你管。”

        “脾气不小啊，一饭之恩，应当有问必答的。”冯莹并不在意李天昊的倔强，继续逗着小孩。

        “不是应该不求回报吗？，你这么快要开始挟恩求报了。”李天昊开口呛到。

        “那怎么行，我冯莹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冯莹自己说着先笑了出来，自己在和小屁孩聊些什么啊。

        “考试没及格，和我爸吵了一架。”李天昊也笑了出来，终于开始和冯莹聊起天来。

        “切，多大点事。来吃完了去把碗收拾了，别坐那不动。”眼看着小屁孩终于吃饱了，一桌子的狼藉，冯莹毫不客气地指使李天昊干活。

        “我不是客人吗？哪有客人自己洗碗的道理。”李天昊嘟囔到。

        “还客人，脸可真大，你顶多是鲁滨逊随手捡的星期五，干活去。”

        “。。。知道了。。。”李天昊虽然不知道谁是星期五，但感觉还是不要问了，不然自己可能会更生气。

        “哎，你哪门考试没及格啊，还是全科都掉线”

        “英语，那玩意我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再说了，我又不出国，会他干什么啊。”

        “那可不一定，格局放大一点啊，万一下次在和家里吵架就可以不光是跑到楼下了，你还可以跑国外去，想想多爽。”冯莹打趣道。

        “还离家出走跑去国外呢，你怎么不说些好的。”李天昊也笑。

        “洗的不错嘛。”看着李天昊将家务厨房打扫干净，冯莹夸奖道

        “一般般吧。”

        “对了，已经很晚了，你今晚打算回去吗？”

        “你要休息吗，我可以离开。”李天昊敏感的问到。

        “没事，随便问问。”

        “哦。”

        “要不我给你补课吧，英语可是我强项呢。”看出了李天昊的扭捏和尴尬，冯莹想了想说到。

        “你行吗？”李天昊对此充满了怀疑。

        “嘿，我今天就要giveyousomecolorseesee”

        “就你这英语还教我呢。”

        “嘿，我教你绰绰有余好不好。”

        。。。

        就这样，冯莹在李天昊初中最叛逆和李江吵的最凶的时候收留了他一晚。

        难得有人能管得住李天昊，李江倒也毫不吝啬的邀请冯莹做了李天昊的英语家教，而英文更是一跃成为了李天昊最好的科目。

        冯莹也知道了原来住在楼上的邻居就是h市医院外科主任，也是她实习医院的教授。几人关系更近了，这也是李天昊难得开心的时光。

        “冯莹？你今天怎么在医院？”李江对于这个住在他家楼下的女医学生挺有好感的，挺活泼的小女生，把他家的皮猴子制得服服帖帖，最近家里都清净了不少。

        “李教授好，我来抽个血。”

        “做化验吗？”

        “不是，我一直都会定期抽血储存起来，我是熊猫血，必须要未雨绸缪起来。”冯莹笑着解释道。

        李江的瞳孔一震，看向冯莹的目光都变得深邃起来。

        “rh阴型血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天昊发现冯莹和他爸的关系逐渐亲近起来，那个大大咧咧，有趣搞怪的女生逐渐变得沉稳矜持起来，看向李教授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炙热深情起来。

        “我喜欢老师，即使再多困难也都喜欢。”无视年龄的差距，不管世俗的眼光，女人坚定的声音透露着满满的坚定和幸福。

        即使婚后一次次的骨髓捐献后逐渐消瘦苍白的脸却还是满带幸福，冯莹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热烈。

        直到那一场惨烈的车祸，猩红的鲜血，冰冷的身体，紧闭的双眼和灰色的墓碑。永远的将那个送他粉色卫衣的女人带离了这个世界。

        痛苦伤心的李天昊选择了远走他乡，用着冯莹教他的语言，在一个陌生的，完全没有她气息的城市，以这种方式来思念她。

        直到三年前，哥哥结婚时，李天昊回来参加婚礼。在家里的桌子上看到了佟羽定期抽血储存的单据，李天昊只觉得如临冰窟。

        看着笑的一脸幸福和坚定的佟羽，那一刻，她的身影和当年的冯莹重合。也正是这样坚定而幸福的笑容让李天昊做下了这一辈子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的决定。

        “检察院就指控被告人李天昊失手杀害其兄李天明一案，本院于2012年5月3日作出终审判决。结合具体案件情节，量情节轻重判其非故意杀人罪成立，判其有期徒刑十年。。。”

        “十年吗？”徐磊将判决结果哟带给佟羽听的时候，她还在病床上修养。李天昊对于所有的指控都照单全收，案子很快就结案了。

        不光佟羽没有参加庭审，李家所有人都没有参加庭审。李教授在听到自己小儿子杀害大儿子的事情就心脏病复发直接住院了，一直到判决下来还在家修养，插着氧气，一直无法下床。

        期间一直是女儿李薇薇在病床前照顾，偌大的李家瞬间落到了李薇薇的肩头。她一人承担起照顾父亲，安排弟弟的官司和自己的生意多件事情，而李薇薇也因此没有参加庭审。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陈想告诉完佟羽判决结果后问道。

        “不知道，可能先去照顾一下李教授吧，帮薇薇姐分担一些吧。”

        “哦，你还愿意回李家吗？”

        “没什么愿不愿意吧，只是我放不下心来。”

        “你要一直都这么善良吗？我听说你甚至都没有起诉撞你的肇事司机。”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这也是帮我自己。”佟羽还是那样一如既往温和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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