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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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成林的书房与裴静想象中的相差不多。一把木椅，一张桌案，上方摆着文房四宝，几本书册，旁边放着青瓷画缸，不过里面的画轴少的可怜。
屋内还有几个颇站地方的书架，靠墙而立，上面许多书籍都已陈旧，有些还落了灰。
裴静对与墨水有关的东西不感兴趣，视线逡巡一圈就滑向旁处，最后落在了墙壁的一幅字上。
卷轴是展开的，白色做底，只书了一个大字——
清。
回想萧成林做的错事，这个字的一笔一划，都透着无尽讽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清响，似坚硬的物什摩擦过什么，裴静尚未回身，眼角余光已瞥到并排而立的书架倏尔一动，缓慢朝两侧退开。
书架拉开两人并肩的距离后，原本被挡住的墙壁翻转开来，露出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书房中果然有暗室。
裴静走到暗室入口处，回头望谢南倾，只见他的手从砚台上移开，手指在桌面上若有似无地点过，然后收回。
这暗室设计的，对于谢南倾来说简直小儿科。
裴静正想夸他两句，话还没出口，他就已经走过来，还握上了她手腕，将她从密室入口处直接拉到了身后去。
“大人，做人要厚道，”她挣开谢南倾的手，“来都来了，不能不让我进。”
谢南倾偏头瞥她：“暗室中凶险未定，我走前面。”
听他这么说，裴静顿时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尴尬感，她摸摸鼻子：“应该不会有事，萧大人身故前，想方设法地将家人支走，能看出是个重情义的。我们能从锦盒查到这里，萧然未必就不能，她还是个不会功夫的，萧大人总不会设许多机关在里面，来坑自家女儿。”
“萧然查不到这里。”
说罢，谢南倾侧过身子，进了密室，裴静亦步亦趋地跟着，听他这么笃定，忍不住反驳：“家中出了事，自然顾不上其他，等她心绪平稳了，难保不会想起来。”
谢南倾没同她杠，反倒说起了旁的事：“偷锦盒之人已经招了。”
“究竟是谁派来的？”
“萧成林。”
“……啊？”
萧成林指使人，在他离世之后去偷自己让女儿拿到寺里的东西？关键是，拿出来交给谁？难不成埋土里？也太说不过去了。
裴静虽想不明白，但也没怀疑那人供词的真实性。毕竟谢南倾不是个好糊弄的主，他若不从实招，指不定要受多大罪。
两人一前一后拾阶而下，谢南倾淡声开口：“寺里香客丢了东西，除了派人告知香客，还会……”
这个裴静知道：“报官。”
当夜若非被他们撞上，那盗贼定然得手，寺里报官顺理成章。到时京兆府派人去查，只消一问就能知晓失窃的来龙去脉。
裴静似乎想明白了些：“大理寺与刑部本就在查萧成林的案子，这时寺里又出了与萧大人有干的盗窃案，所以就算这案子再小，是不是也会被移交过来？”
“是。”
“所以最先查到锦盒的，不是你，就是程大哥。”
“不错。”
“但这事实在有漏洞，若当日萧然将锦盒随身带走了呢？”
“锦盒不在，偷旁的也一样。”
裴静默了默，想通了。
只要萧然放在寺里的任何一件物品丢了，案子一样会移交，虽然他们不可能马上查到锦盒，但必会生出‘萧成林一定留下了重要证据，才会为人觊觎’的想法。
有了这想法，查到密室只是时间问题。
自从想通这件事，裴静的心就跟着提了起来。
两人下了台阶，脚踏平地之后，前方一片开阔，只不过蜡烛早已燃尽，乌漆嘛黑的。
谢南倾吹燃火折子，光芒虽微弱，却也大致照清了暗室的样子。这里空空荡荡，一眼就能望尽。
暗室中央摆了一张矮桌，矮桌上放着一个书箱，那书箱的颜色深暗，样式古旧，似乎有些年头了。
“在这儿等我。”
谢南倾说罢，足下蕴力，纵身跃起，转瞬的工夫就到了矮桌上方，足尖轻点书箱借力，最后落脚于后方的蒲团之上。
若是暗室中设有机关，他选的这两处落脚点，无疑是最万全的。
裴静心头放松下来，看着他拿出钥匙，倾身开锁，不多时就听咔嗒一声脆响，锁头应声而开。
谢南倾打开书箱，取出里面的书册，翻开一本粗略扫了一眼。
裴静不敢乱动，只能站在原地问：“如何？”
“是……”谢南倾不知发现了什么，只说了一个字就匆忙飞身回来，抓过她的手，“走。”
话音刚落，裴静便听得身后似有风声传来，可四方墙壁把这暗室堵的严严实实，怎会有风？
转瞬之间，“风声”已近在咫尺，走是来不及了，谢南倾掌心蕴力，裴静顺势仰身，头顶上飞速滑过一道黑影，叮地一声，入了她脚前三寸的地面。
是箭，却与普通的弓箭不同，尾端没有翎羽，箭身亦不长，但威力却比用弓射出来的要强上许多。
这支箭就宛若打头阵的先锋一般，无数箭矢紧随其后，从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射来，逼的他二人根本无法踏上石阶，只能先行退至暗室中央，与这些利器搏命。
裴静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亦没有与谢南倾一同联手作战的经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冷静，尽可能挡开这些暗器，不让自己变成箭靶子。
“丫头。”
谢南倾就在这时唤了她一声。
她在手忙脚乱之时，还要分心去看他，心头实在有些火大。偏过头去，却见他正抵挡着两侧射来的箭矢，背后的竟全然不顾。
裴静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过身去与他脊背相抵，守住另外两方。
如此一来，倒容易了许多。
盏茶工夫，如雨的箭矢终于停歇，裴静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重重地松了口气。
“大人。”
谢南倾应了一声：“嗯。”
“下次能不能把话说全，”她回身看他，“你就不担心我不回头看你，或者根本反应不过来？”
四目相接，谢南倾勾了下嘴角：“你不笨。”
“大人如此信任我，真是让我……”
剩下的话，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全噎了回去，电光火石之间，裴静下意识伸手去推谢南倾，可手触上他胸膛的刹那，腕上却是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带着，撞进了他的怀里。
眼前蓦地一黑，鼻子微痛，耳边又响起了箭矢坠地的声响。
不过只有一声。
裴静怎么也想不到，萧成林为了确保暗室里的东西万无一失，仅用箭雨阻挡来人还不够，还备了冷箭来置人于死地。好在她方才朝向的方位刚好看到，不然以那箭矢射来的速度，谢南倾还不得交代在这儿。
她可是以一己之力，救了堂堂的寺卿大人！若放在往常，这绝对是件值得自豪的事，可眼下……
她只想敲敲自己的脑袋，大声问一句——你方才在做什么！
方才，她竟然想都没想地就去推谢南倾，关键是推开谢南倾已是极限，她再想躲根本来不及，甚至会因为要蕴力的缘故而倾身，然后直接迎上那短箭。
在生死一线的时刻，她竟然选择了自己去当箭靶子！
难不成是傻？
这个想法刚在心头萌生，就被谢南倾给说出来了：“傻丫头，不要命了？”
声音近在耳畔，她甚至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从那里滑过，裴静心上一颤，立时将他推开，自己也跟着后退几步，从他怀里撤出来。
左右事情发生了，她也没出事，接下来怎么吹嘘也无从考证。于是她索性昂起头，挺起胸，准备逞一逞口舌之快：“大人也太小瞧我，以我的功夫，躲开那冷箭根本不是问题，反倒是你……”
触及到谢南倾有些苍白的脸色，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怎么了？”
她抬脚，打算绕到他背后去看，却被他用手臂拦住，几乎同时，他抬手向后一握，用力将另外一支短箭从右肩下侧两寸处拔了出来。
自始至终，没有一声痛哼。
他将短箭丢下，箭尖带出来的血却先滴在了地上，染红了一片尘埃，可他却说：“无事。”
“……”
裴静望着地上的两支短箭。
这两支与之前的还不相同，是以铜浇铸，箭尖带有细小的倒刺，这般硬生生地□□，势必会勾连伤口处的血肉。
怎么可能无事。
见她不说话，谢南倾又道：“这短箭只是看着尖利，没有伤到筋骨，”他的声音已没了之前的中气十足，却带了几分安慰人柔缓，“而且习武之人，最先习得的向来不是招式，而是怎么受伤。”
“我爹教我功夫的时候，从没教过我怎么受伤，而且学功夫，就是为了保护自己莫受伤，哪有为受伤做准备的，”她抬眼，“你这番话，究竟是从哪儿听来的，半点儿都说不通！”
谢南倾默了一瞬，很快又笑着道：“初学武时听旁人说的。如今想想，确实半点儿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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