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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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倾将裴老爹请到府上，又派人寻来了他带到京城的四名镖师。
裴静无奈扶额。
不是她小瞧谢南倾，实在是以他的性子，对付自家老爹一个就已很有难度，再加上镖局另外几位兄长，今夜想安安稳稳地过去，难。
趁着备酒菜的间隙，她把谢南倾拖到一旁，小声叮嘱：“万莫让我爹见到酒。”
“怎么。”
她解释：“你不知晓，我爹他们常年走镖，不能喝酒，总是馋得不行，酒就没喝过瘾过。今日既不走镖，又无旁事，一旦喝了酒，就没完没了了。”
谢南倾了然点头，裴静以为他听明白了，结果……
桌上七个人，六个喝的很是尽兴，就差结拜为异性兄弟了，唯独她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谢南倾身侧，宛若局外人一般。
“姑娘，”月桂端了一个小酒壶过来，同她道，“这是府里新酿的果子酒，很是香甜，您尝尝。”
裴静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刚要说“好”，就被裴老爹打断了。
“尝什么，我家静丫头从不饮酒，”说完又拍了拍谢南倾的肩膀，“小谢，别看老兄是个粗人，但丫头可是照着大家闺秀养的。”
裴静实在听不下去了：“爹，时辰有些晚了，明日一早谢大哥还要上朝，我们走罢。”
“啧，没规矩，”裴老爹白她一眼，“长辈说话，插什么嘴。”
无奈，她只能暗中伸手去拽谢南倾的衣袍袖子。
谢南倾分明喝了许多酒，但却没醉似的，面色未改不说，眼睛甚至比平日里还要清亮。
他偏过头，用口型对她说——无妨。
酒过三巡，裴老爹拒绝了谢南倾的挽留，终于起身告辞，走出两步发现裴静没跟上，板起脸朝她道：“还不走。”
“走，”她背起包袱，赶紧跟过去，“走。”
谢南倾的礼数实在周全，一路将他们送至府门外。
又一次互道了告辞，裴静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可刚走出一级台阶，就被身后的人揪住包袱，整个人又被拎了回去。
就知道谢南倾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那个，爹，”她朝他们喊了一句，“我与谢大哥还有几句话要说，你们到前方路口等我罢。”
“也好。”
待他们走远，裴静回身，笑得极尽讨好：“今日多谢你帮忙，实在是感激不尽。”
谢南倾一瞬回到了往日清清冷冷的样子，语气淡淡的：“请我帮忙，不是一件便宜的事。”
裴静承认，阿爹和几位兄长吃了他不少好酒好菜，确实让他破费了一番。而且他们两个总共相识不过数日，能得他如此帮助，多半也是靠着程挽英的面子。
“我懂，”她拍拍包袱，“你说罢，加在一起总共多少银子？或者你不要银子，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也可，他日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辞。”
裴静一番话发自肺腑，说得真心实意，可到了谢南倾那里，却只换来一声冷呵。
“若猜的不错，今日我们之所以在集市遇到，是因为你，”他眯起眼眸，一字一顿的戳穿，“不辞而别。”
“……”
这事细究起来，她确实有些不占理，偏谢南倾还是个掌刑狱的官，惯常做的就是揪住对方不占理的地方，一击即中。
“忘恩负义，不辞而别的小丫头，你许的诺，可信么？”
她脸皮一紧：“那你想怎么样。”
“若你一去就此不见踪影，我会再请裴伯父吃一顿酒。”
听听，威胁她呢！
言外之意就是若她不还人情，就会把今日的事告诉阿爹，阿爹若知晓自己被骗了，定会连她逃婚的事一起，好好同她清算。
谢南倾果然个只是表面正直的，内里却住了只狐狸，奸诈狡猾，锱铢必较，半点不肯吃亏！
裴静咬牙切齿地瞪他：“你落井下石！”
他却毫不在意，反而微低了些头：“比不得你，卸磨杀驴。”
自小到大，裴静同你吵架从未输过，如今遇到谢南倾，算是尝到被人噎到一句话也说不出的滋味了。
直到裴老爹在远处唤她，她才没甚威力地回了句：“三日之内，必还了你这人情！”
说完转身就跑走了。
是夜，风雨交加，黑沉沉的夜空笼罩着整座长安城。倏尔，几道闪电在天边乍现，光芒撕裂夜空，照出屋舍楼宇的轮廓。
很快，一切又重归于黑暗。
翌日一早，雨势渐弱，却始终没有放晴。
客栈中，裴老爹将裴静叫到房中，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
先是因她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象征性地训斥了两句，之后又将谢南倾好一顿夸，说他谈吐不凡，行止有礼，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儿郎。
裴静觉得，阿爹之所以这么看好谢南倾，是因为他酒量着实不错。
最后又苦口婆心地说到程挽英身上。
她最不爱听阿爹说程挽英的不是，所以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一句也没往心里去。
裴老爹同裴静用过午饭，将刀一扛，就准备回青松镇了。裴静晓得阿爹挂念镖局，便也没留，一路将人送到城门口。
“静丫头，”裴老爹嘱咐，“小谢人是不错，但你二人相识毕竟日短，成亲一事谈之尚早，你可明白？”
“明白。”她与谢南倾可到不了谈婚论嫁的那一步！
“我们虽出身乡镇，比不得京城人家，但傲骨却是实实在在的。若他日小谢因你的出身瞧不上你，让你受委屈，你可知该怎么做？”
“知晓，”裴静将指骨捏的咔咔作响，“揍他一顿，然后回家。”
“揍什么揍，这般粗鲁，”裴老爹一脸的不赞成，“再说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不是他对手，想法子将气出一出就罢了。”
“……”
“行了，回罢，”手掌落在裴静肩头，重重地拍了拍，“爹也走了。”
此刻天色仍旧暗沉，细雨丝丝密密，下得愈发缠绵，此情此景，最易勾起人的离愁别绪。
“阿爹，”她吸吸鼻子，“一路保重。”
眼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重重雨幕之后，裴静才收敛情绪，转身往回走。
城门边上，柳娘的画像仍贴在那里，守卫对来往行人查得仔细，但就是一直没抓到人。
或许他们还是晚了一步罢。
她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画像，只觉柳娘长的柳叶弯眉，杏眸圆润，一副好相貌。只是可惜，偏要去当贼。
何苦来哉！
回到城中，裴静径直去了谢府，打算将人情还了，免得日后谢南倾用这件事拿捏她。
到谢府时，谢南倾还没下职，她就坐在湖心亭等着。
月桂见她回来，很是开心，先端了糕点给她垫肚子，又拿果酒给她喝。可她吃吃喝喝一直等到天光尽收，也没将人等回来。
“姑娘，不若回玲珑居歇着罢，待大人回来，奴婢再唤您？”
住在玲珑居，谢南倾再把这一夜折成银子，她可付不起。
“不了，”裴静起身，“待你家大人回来，记得告知他，我来了，且还等了小半日，记住了么？”
“姑娘放心，奴婢记下了。”
裴静撑着伞从谢府走出来时，已有些晚了，往日这时辰街上就没什么百姓，今夜加上绵绵细雨，路上更是连人影都没有。
客栈离谢府不算远，只隔了两条巷子，走大路需要绕一些，不若抄暗巷来的快。
裴静踏上暗巷时，除了雨声，没有听到旁的声响，可走到一半，却听到了脚踩在水坑里的啪啪声。
那人应当是跑着过来的，深一脚浅一脚，声音很连贯。
不多时巷子口就出现了一个人，踉踉跄跄、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
她没理会，继续往前走，直到那脚步声远了，才发现被掩藏住的其他声响。
衣袍翻飞的猎猎声隔空传来，速度极快。
当她踏上巷子口的刹那，正与另外一人遇了个正着。
那人身着黑衣，黑纱遮面，许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旁人，脚下微微一顿，偏头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接，裴静从她的眼中看出了狠意与杀机。但那人并未向她出手，身影一闪，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这情景……
莫不是一个在逃命，一个在追杀！
裴静不敢耽搁，紧跟上去，待在另一条小巷中发现那两人时，已是最最紧要关头。
男子摔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蹭着向后挪动，满脸惊恐之色，而黑衣人手执匕首，正飞身朝他胸膛狠狠刺来。
电光火石间，裴静将手中的伞一合，用力扔出，伞身打在黑衣人手腕上，匕首随之一偏。
黑衣人反手回来，三两下将伞面划碎，欲要再刺，可借着这刹那的工夫，裴静已经闪身挡在了那男子身前。
黑衣人看清碍事的人是她，眉心皱紧：“方才就该杀了你。”
竟是个女子！
声音冷若冰霜，寒如皑雪，令人胆颤。
裴静既管了这闲事，自然不能害怕，况且那人杀招凌厉，也没给她害怕的机会。
两人顿时缠斗到了一起。
裴静在镖局习武时，常同镖师们动手过招，虽然都是点到即止，但实战经验颇足。
与她相比，黑衣人虽招式狠辣，但动作不快，她闪躲起来游刃有余，所以打得耐心十足。
数十几招后，黑衣人似想尽快了结了她，攻势愈发迅猛，只可惜出手越急，越容易露出破绽。
裴静觑准时机，腿上蕴力，一脚踢出，正中那人腹部。黑衣人闷哼一声，身子如断线的风筝，直朝后方摔去。
打架这种事，就是要一鼓作气，裴静收腿，准备直接上前拿人，可刚迈出一步，手臂却被人从后方抱住。
她用眼角余光一瞥，拦住她的，竟是那个被救下的男子！
“做什么，放手！”
那男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副分不清敌我的模样，任她怎么说，就是不放手。
黑衣人发现她被牵制住，匆忙起身要逃。
“……”
罢了，左右她是来救人的，人既救下，也算做成件大好事。
“我不追就是，”她放弃逮人的打算，回过身准备同他好好说道理：“你先把手放开。”
那人还是不放，裴静只能伸手去掰他的手指，也就是这片刻的分心，黑衣人竟反身杀了回来。
在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时，匕首飞快擦过她的右臂，带着寒光，滴着鲜血，直接没入了那男子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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