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亲娘

阿萤将脸转向车厢内壁，避开周悠的眼睛，并不吱声。

        周悠往阿萤身边挪了挪，捏起阿萤的头发在指间绕来绕去，发黑如漆，丝丝卷曲。周悠以前见过的姑娘都是发直如针，像这样卷曲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对着后脑勺继续说：“那个老贼婆竟偷到了本公子身上，本公子好好将她收拾了一顿。阿萤，以后哥哥罩着你，要是有人欺负你，哥哥揍不死他。阿萤？阿萤？”

        听着周悠嘟嘟囔囔说了这么多，阿萤仍然不答话，头脑浑浑噩噩，好想再睡一觉。

        “阿萤？阿萤？你和我说句话。”周悠摇着阿萤肩膀恳求到。

        “好了、好了。我想睡一会。”阿萤随口应付了一句。

        “来，枕哥哥肩膀。”周悠不由分说将阿萤掰了个方向，头按在自己大臂上，揽在了怀里。

        一路上周悠这种无礼的举动做的多了，阿萤也见怪不怪了。伴着车轮碾地的声音，任由周悠有节奏的轻拍后背。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体贴的话，就连一同长大的哥哥姐姐，时不时也会一起来欺负她。

        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了，周悠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坏，只是富贵人家长大的孩子，众星捧月般养着，总是拿别人取乐，难免纨绔混账了些，念他是师伯家的孩子，不与他计较了。

        或许，被怀抱的温暖感觉，可以治愈一切的伤心事。这是阿萤从小一直渴望的

        云雾氤氲，四周没有一点声音，也看不见前方的路。阿萤声音弱弱地的问：“有人吗？”可是听到了只是自己的回音“有人吗”。

        阿萤飞快的跑起来，不管前面是什么，是山，便撞死；是涧，便摔死；是海，便溺死。一张脸出现在了眼前，那是一张永远都愁苦苦的脸，“娘”，阿萤小声的喊了一声。那张脸拧巴着眉头，眼里满是嫌弃：“我不是你娘。”

        阿萤眼里噙满了泪水，眼前的人脸也模糊起来。

        “娘，你在哪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

        “宝宝不哭，娘在呢。”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拭去泪水。

        阿萤看清楚了，这张明亮和煦的脸是自己的亲娘，虽然从没有见过，但是她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亲娘。

        “小脸好脏哦，娘给你洗洗。”阿萤破涕为笑张开双臂求抱抱。

        “好宝宝，先洗洗脸，娘就抱抱。”

        “娘，现在就抱、现在就啊！”

        马车颠簸了一下，阿萤猛的醒过来，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头脑也不似之前那般混沌。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周悠正用衣袖轻轻擦拭。

        阿萤回想着梦中的娘，五官记不清，只觉得那是一张温暖的脸，那一声声的“宝宝”，让阿萤感觉到自己就是娘怀抱中的小婴儿。

        见阿萤醒来，周悠低头贴近耳朵，语气似乎有点暧昧：“宝宝睡得好？”

        阿萤猛地坐起身，伸手给了周悠一巴掌：“不准这样叫我！”

        周悠条件反射，抬手就要还回去，那手扬在半空，再落下时成了一根手指指着阿萤的鼻尖：“这是第二次了，我都记下了，早晚还回去！”

        “哼！”周悠转过身背对着阿萤：“又是哄睡又是擦汗的贴身伺候着，反倒得了一耳光。”听不见回应，索性再转过身来，气冲冲瞪着：“你就是喂不熟的狼，哄不好的狐狸精！”说罢，掀开车帘坐到了外面，从车夫手里夺过缰绳，驾起车来。

        阿萤呆呆坐在车里，脑海里盘旋着周悠的一字一句，懊恼了自己的举动。

        “对不起”三个字在心里默默念着，但固执的倔强、强烈的自尊还有极度的自卑都使得阿萤说不出这三个字。

        “公子，已经到八卦门境内了，待会遇到茶棚，下来喝口茶吧，马也该饮水了。”车夫拿草帽扇着风，看周悠卖力的驾车。

        周悠被一股气顶着，一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马发疯似的跑了一阵子。待马消停下来，周悠气也稍微顺了些，侧脸瞧了一眼车夫：“你倒是舒服！刚才听见什么了？”

        “公子放心，干我们这一行，有条规矩是必须要遵守的：不该听的不听，听了也是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

        车夫认真观察了周悠的侧脸，接着说：“还有条规矩，是不该看的不看，看了也当没看见。”说完，自顾自的呵呵笑起来。

        周悠冲他翻了个白眼，车夫停止了笑声，一本正经的说：“公子绝对放心，咱不像花婆子那样嚼舌根，那个老娘们，真不是个东西！”

        “怎么不是个东西？”

        “咦，你是不知道，她在背后说你坏话来，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你的事来。”

        “我的什么事？”

        “公子把心放肚子里，咱从不长舌头。那老娘们，养了一屋子的小白脸，净干些男娼女盗的事，还以为人不知道来！”

        阿萤在车里默默听着，低头打量了自己这身打扮，又摸摸脸，不用看，也知道脏的不成样子。本来觉得男装打扮出行方便，现在竟被人说得这般无耻下流。不由叹了口气，人言可畏，人心鬼蜮！

        又行了约十里地，路边有茶棚，停了马车，马夫提水饮马，周悠付了茶钱独自在茶棚里坐下。边喝茶，边盯着马车，心里盘算着：我就不喊你，看你下不下来。

        “周公子，又相见了。”钱易坤手摇蝙蝠扇一脸笑容从马车上下来。

        “钱八卦，这就在八卦门境内，怎么不回家？”

        钱易坤连忙解释：“这一路我眼见着你就在我前面，想着追上去也有个说话的，周公子驾车太生猛，我那马夫硬是没追上。”

        周悠没搭话，提了水壶、端了茶碗，掀开马车帘子一角，将水壶和茶碗放进去，自己一抬屁股坐在了车上。

        钱易坤端着茶碗跟了过来，瞅见了周悠脸上的五指印：“周公子，怎么不见与你同行的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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