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的王妃

我站在听竹宫殿外，伸出手接着满天的雪花，今年的这场初雪，来的真迟。

        苏御日日都会过来，他不进去，总是在门外站很久。他会注意公主今日多吃了几口哪道小菜，而后吩咐宫人叫明日多做一些。

        其实苏御大可以也给公主吃下那个可以压制武力的药，这样也就不必日日派人看着，可是他不愿。

        我不知前朝那堆要把公主处死的奏折他是如何处理的，总之我在没听说过前朝又传出什么关于公主的消息。

        又要过节了，我依旧把我的第一个愿望送给公主，可是老天好像从来没听见过我的声音。

        我今日在檐下看雪时，偶然听见路过的宫人说，他们拿有要有新的王妃了。

        新的王妃……

        我默默的走进殿内，将门紧紧的关上，外面太冷了，莫要让这风吹到公主了。

        三个月后，北荛出了件喜事，南荣的公主来了。

        我是从门口的守卫嘴里听见的。

        他们说南荣的那位公主真是漂亮，不愧是出身江南的女子，眉黛青颦，一笑百媚。

        此行，该是来和亲的。

        我坐在台阶上，静静的听着他们满口赞美的溢词，心里不欢不喜。

        北荛娶王妃，与我何干。

        只是他们说的激动，最后与我一同坐在台阶平，拉着我和他们一起夸。

        我正无语的很，突然，一双软靴静悄悄的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三人顺着鞋子看上去，齐齐吓了一跳。

        “王上”他们俩反应的极快，赶忙站起来拱手。

        “太清闲了？”苏御不冷不热的道。

        他们一左一右头摇的如拨浪鼓般，随后赶紧站回了原位。

        我也拍拍屁股站起来，道：“那我也进去了”

        “站住”

        我站定回过头，云倾上前递给我一个小白瓷瓶，我拿在手里，防备的看着他。

        “解药”他无奈的道。

        我松了口气，拨开盖子当着他们的面吃了下去，顿时觉得四肢都有力了许多。

        他们走了，放下未来王妃不管来这里只是为了给我送解药？

        我摇摇头，真是人心难测。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了他此举为何。

        夜深了，我从公主房内出来，门边的两个守卫跟个摆设一样倚着门框呼呼大睡，他们可真是信任我。

        刚踏下台阶，我似有所感的往正殿门那里看了一眼，而后装作无事的转过身，默默的抽出袖间的飞镖。

        “嗖”的一声，我的飞镖下一瞬插在了黑暗里的不知何处。

        我听见有人闷哼一声，随后是翻墙而过的声音。

        两个守卫也醒了，他们握紧了腰侧别着的刀，一个继续守在门口，一个跑到我身边来。

        “刚才是什么声音？”他皱着眉问道。

        “不知道，我也被吓了一跳”我耸了耸肩，随口回道。

        第二日一大早，云倾便来了，他在殿门口查看了许久，最后在墙下发现了一处没来得及掩盖的血迹。

        听竹宫加强了守卫，他们都说是王上怕公主闹事才如此。

        我闻言连鄙视的眼神都不屑给他们。

        听说今晚王宫要为南荣公主举办接风宴，这本与我们无关，未曾想他们却给公主送来了请帖。

        我问公主去不去，公主淡淡道：“难道我们有的选吗”

        我顿了顿，默默去帮公主准备衣服。

        差点忘了，我们连人质都不如。

        宴会上，我终于亲眼见到了他们口中那个绝色的美人，她真的很漂亮，眉眼精致，身量纤细，连声音都很好听。

        可她说出口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她扬手屏退了在殿中抚琴的琴娘，道此曲俗气，又转而看着公主，道：“公主气质非凡，想必琴音定是动听”

        我看向公主，她没有像当初搪塞中州公主那样的说词来搪塞她，她只静坐了片刻，而后什么都没说，默默起身坐在了琴前。

        我想替她说些什么，可我刚迈出一步，公主便向我看过来，用眼神示意我退回去。

        我缩回了脚，心却一阵阵的哆嗦。

        公主伸出手摸了摸琴弦，她自受了伤，便再没有碰过琴了。

        我转头看向南荣公主，她明明笑着，我却觉着不如方才好看了，简直丑陋至极。

        公主手指拨动，琴声如流水，听在我耳中却异常刺耳。

        一曲接着一曲，公主的琴音渐渐放慢，不是她记不熟音律，而是她的左肩…

        我眼睛扫过殿内众人，苏御的眼神不知看向何处，其余人皆在推杯换盏，只有那个南荣公主在认真听吧。

        “砰”的一声，琴音戛然而止，打断了殿内一切音律。

        公主的脸色很白，手指还在滴着血，那断了的琴弦也在滴血。

        可南荣公主没有说停，她笑吟吟的，似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事。

        我强忍下想冲上去撕烂她嘴脸的心，快步跑到公主身边，求她跟我走。

        她对我扯开嘴角笑了下，而后轻轻把我挡在后面，就着断了一根琴弦的琴继续弹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宴席终于结束，我跪在公主身边，轻轻抬起她的手，抬起这双满是血痕的手。

        琴已经变了颜色，血迹透过原本的古木色变成了深棕色，琴弦更是血迹斑斑。

        我别开眼，扶着公主往听竹宫走，一路上她都没有吭声，直至进了殿内，她突然扶着门俯身吐出一大口血。

        我急忙去扶，看着地上的血，我心里害怕极了。

        “无妨，大概是经脉又断了，过些时日便好了”公主似是能看透我心中所想，她轻描淡写的宽慰我，总是怕我难过。

        可最该难过的人，是她呀。

        我将公主扶至榻上，而后缓缓转身离开。

        我抱着腿坐在门边，隔着紧闭的房门，依稀能听见公主压抑的低吟，她只有在自己一个人时，才敢脆弱一点。

        月亮高悬时，屋里的声音渐渐消了，我轻轻推开门走进去，透过凄清的月光，我看见公主蜷缩在榻上，我又凑近了些，才听见极浅极浅的呼吸声。

        我伸出手想捋一捋她的头发，可我的手在空中顿了半晌，还是没有落下。

        罢了。

        我再次转身离开，关上房门时，我左右两拳打晕了门口的守卫。

        趁着黑夜我一路摸到了御医署，从前老胡给公主配药时我经常在一旁，耳濡目染，我也略懂一些药材。

        我翻找出了全部公主能用的药，称重，磨粉，打包一气呵成。

        待我翻出院墙准备回去时，却意外听人说起王上又回了宴厅，且不许人跟着。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到了宴厅外，我看见云倾站在门口，似是在等他，我避开他的视线熟练的翻上墙头，在这里刚好能将殿内一览无余。

        我看见苏御坐在公主白日里坐的位置，手小心的抚上那把血迹斑斑的琴。

        隔的太远，我看不清他，也看不懂他。

        我翻下墙头，正想走时却意外的撞上了云倾的视线。

        相视无言，我瞧他也并没有想抓我的意思，便默默扭头离开。

        可谁知，我刚走出不远，便有人拦住了我。

        她大喊大叫唤来很多人，指着我说我偷了东西，让我交出来。

        我没打算理他们，公主说过如今情况艰难，万万不可惹事，我可不能给公主拖后腿。

        我扫了他们一眼，便打算越过他们离开。

        可为首的那个女子异常跋扈，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力度之大竟让我也顿了下。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离得近些我才发现，她的穿着与寻常宫人不同。

        她发现我在看她便有些气了，我一把抽出手臂，她却突然往后退了半步。

        她用左手捂着自己的右手臂，似是受伤了。

        “你是南荣公主身边的人”我肯定道。

        “那又如何，照样教训你”她说着便又上前抓我，我侧身移开，她却又抓来。

        后来跟着她的人一起过来，我被制住双手按在墙上，腹部迎来猛烈的一击。

        他们把我扔在地上，对我拳打脚踢，口口声声让我把偷来的东西交出来，却并未对我搜身。

        我拼命护着怀里的药包，不叫他们弄坏了它，公主还等它治病呢。

        待他们打够了，我睁开眼睛见四周黑漆漆的已经没有了人影。便试着扭动手腕，可只轻轻动了下便疼得紧。

        “咳咳”我没忍住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来。

        本想在地上在多躺一会缓一缓，可是远处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还是无法忽视。

        我捂着怀里的药包爬起来，刚稍微站直了些便又跌了回去，身体各处是骨头错位的疼。

        我爬到边上扶着宫墙慢慢站起来踉跄着往回走，似是走了很久很久，当我看见听竹宫的殿门时，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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