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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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路驶向漠北，足足行了半月。
这一路上，我陷入了恍恍惚惚的回忆，从一开始的漠北，到后来的西临王宫，再到北荛。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也许从一开始，就都是假的。
公主的和亲，从始至终便带着目的。王上想要北荛的兵防图，公主便成了他宏图伟业的牺牲品。
他说漠北王军踏破北荛江山的那一日，就还我们真正的自由。
公主答应了，可她不是为了自由，她是为了让漠北王军得到真正的清白，洗清王上多年来的猜疑和忌惮。
他们是英雄，该得到世人认可。
在公主的计划里，她会在大婚当夜，在西临攻城时便死在苏御的剑下。
只是……在大婚前夕，漠北传信来，王上给他们的兵防图和公主传给王上的兵防图是不同的。
他在兵防图上动了手脚，可这份兵防图可是关乎着漠北数十万将士的性命。
他根本就没想过让王军攻下北荛，他只是想让漠北王军不知不觉的死在北荛的铁蹄下。
好一招借刀杀人，这场阴谋，何其精密。
公主改变了计划，她要活着离开，清白也罢，猜忌也罢，我们想要的自己去夺。
可苏御，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这两年他对公主的种种，又是真是假呢。
他故意让公主拿到了假的兵防图，公主将它传给王上，王上又故意给了漠北王军更假的兵防图。这一连串下来，到底谁是赢家。
……
到了漠北，我的小狼…嗷不对，现在是大狼了，夜一它一头扑在我身上，我蹲下身摸摸它的头，眼泪终于止不住。
军医老胡走过来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待公主下了马车，夜一过去闻了闻她的手，安安静静的呆在她身边，我看着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心里总算有些踏实。
公主和众将军在营帐里议事，气氛很凝重，我坐在一边，垂眸听着。
后来原本逼近北荛边境青城的王军撤回来了，是林舒将军，他刚一到营帐，便激动的看着公主，随即跪在地上唤道：“主将”
公主走过去扶起他，又问到他青城的事，他道一切遵照公主指令，只在城下演练了数日，并未真正的攻城。
公主点点头，她看着王上给漠北王军的这份‘兵防图’，若真的按照这个来攻城，那他们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有人问她接下来怎么做。她将兵防图随手扔到桌子上，冷声道：“他不是总想着我们谋反吗，那便真的反了吧”
……
当日夜里，我在老胡那里呆到很晚，我喜欢看他捣鼓草药，他也愿意使唤我帮忙。
“怎么了丫头，不开心？”老胡一边称草药一边问道。
我点点头，道：“老胡，我想跟一个人说对不起，可他大概不会原谅我了”
老胡笑了笑，道：“谁说道了歉别人就一定要原谅你，你只管去做，尽最大可能挽回就是了”
“尽最大可能…可我们大概不会再见了”
“他是你的什么人？”老胡转头问道。
“是……”我犹豫半晌，却说不出来什么。
“都说月圆之夜，你记挂的人会和你心意相通，你有什么话，不妨对着月亮说，若他也在看月亮，定会听见你的声音”
闻言我转头看着外面的月亮，今夜刚好是个圆月。
我起身默默走到一颗胡桐树旁，这晚，我舞了整整一夜的剑。
第二日，我去寻公主，她在营帐里商讨兵防，中途问书传信来，她看着问书的信鸽，却没有去伸手去接。
我知公主怀疑问书，公主的兵防图只传给王上一人，问书是从何处得知它与王上传给漠北的不同呢。
可若他是王上身边的人，他又为何一直在帮我们。
有蹊跷，却没证据。
最终公主还是接过了它，信里只是回复了苏御的伤情，是公主曾让他去查的。
那张纸条被公主紧紧的攥在手里，我先前问她是否当真不在乎，她道都是假的，为何要在乎。
可若不在乎，她又何必派人去留意呢。
终究是当局者迷。
永乐元年三月初六，漠北王军正式向王城开拔。
我们很顺利的入了王城，凡抵抗者直接斩于马下。
公主领兵踏破宫门，宫人们跪了一地，惊慌着叫公主饶命。
只是，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偌大的王宫，竟没有一个守卫。
我带着五千军围了飞羽殿，公主独自上前推开殿门，这是最后的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很久以后，殿内仍旧没有动静，正当我想带兵攻进去，公主却走了出来。
王上…驾崩了。
我知公主不会杀他，可他真的死了。
三日后，我陪公主去见了一个白衣少年，我不认识他，也从未见过他，可他却是一直在宫里，他唤公主为阿姐。
是殿下，是西临的世子，是公主唯一的弟弟。
早前都说他出宫游历，广结天下英豪，是个潇洒肆意的少年郎。
可如今我见到的，却是双目失明，一身白衣，看起来极其温和的殿下。
他拿出一份圣旨，是先王亲笔的传位诏书，上面的名字，是盛千俞。
他道先王在公主入王城前便服毒自尽，这份传位圣旨，是早在几年前便写好的。
他道王上这些年来对公主不闻不问和百般打压，都是在逼着她走到这一步，她顾虑太多，不够心狠，可做王上不需要感情。
亲情，师徒情，友情，亦或是爱情，都不需要。
高处不胜寒，有心，方能护国，无心，方能护己。
他说了很多，最后他将圣旨呈上，单膝跪地，道：“问书，请长公主接旨”
公主没有去接，也始终没有回应他的话。
我突然在想王上是爱公主的吗，若爱她，为何要改变她，若不爱她，为何又绸缪了这许多年。
最终，公主只留下一声叹息，她蹲下身与他平视，道：“阿城，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为何我忠心耿耿时，他疑我杀我，你们说他恨极了我，我起兵谋反，你们又说他是爱我的
阿城，我走的究竟是一条什么路啊”
殿下虽看不见，但他的眼睛却很清明，像是大海之上的孤舟，没有方向，却那么坚定。
“大概……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话音落下，公主却笑了，她红着眼眶，一字一句道：“若我偏不呢”
……
永乐元年四月二十，西临新王继位。
公主站在白玉阶下，右手牵着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
他是安平侯府的孤儿，也是西临的新君王。
公主牵着他踏上白玉阶，那孩子紧紧的拉着公主的手，眼神尚还懵懂。
突然，百官中站出一人，他高声喊着公主领军攻城实为逆臣，怎能由她另择幼主继位。
公主止了脚步，回过头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个人。
“李大人赤胆忠心，叫人好生敬佩”
话落，先王身边那个小太监从侧殿弓着身走出来，他打开圣旨，开口宣读传位诏书。而后将圣旨交由公主手上。
“先王传位于我，我自认无德愧对先王重托，遂禅位于安平侯嫡子盛平，安平侯满门忠烈，亦属盛氏一族，由其子继位，有何不妥”
自此，百臣缄口，再无人言其他。
“李大人可还有什么顾虑不妨说来听听，可要验明圣旨真假？”
那人急忙跪地摇头，喊着不敢。
“不敢？那便罢了吧，只是李大人一片丹心，总该赏赐些什么才是”顿了顿，公主又道：“西临火凤，浴血重生，今日新王继位，便如同火凤重生，不知李大人可愿为保西临万世太平，以血祭之”
“这可是至高无上的恩赐，李大人走好”
公主话落，我掷出腰间飞镖，飞镖盘旋而出，割破了他的喉咙，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火凤台。
“还有人有什么不满吗”公主看着台下百官沉声道。
四下无声，静若寒潭，连风吹落叶都显得那么聒噪。
“他日西临踏平四海，定不会忘了李大人的功劳”
公主说着转过身，踏上最后一节白玉阶。
转身时，十里朝臣，千叩万拜。
公主会教他如何做一个好君王，直至他真正有能力承担家国大任。
我不知将来如何，亦不知公主此举是对是错，我只知，现在撑起整个西临的人，依旧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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