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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十七章借刀


龙袖一挥,带起一阵寒风,灯中火苗被惊得不停跳动,晃醒了榻上的女孩。

        风和如梦方醒,见床前坐着母皇吃了一惊,连忙艰难地从床上爬起,虚弱道:“母皇何时来的?咳咳、咳、女儿竟没有相迎……”

        “你受了这样的罪,好好躺着,不必守这些虚礼。”武皇微笑着注视她,眼扫了室中一周,似有不悦道,“房中怎没个人侍奉?你叔叔愈发糊涂了,竟将你一人丢在这里。”

        风和用手掩口轻咳,道:“是女儿吃药吃的苦了,央叔叔去做些甜水。因着昨夜……叔叔不放心,把宫里人都叫去盯着小膳房了,这才……”

        武皇道:“你也不必着急,朕不过是说几句,不会真责罚他。只是他做事顾头不顾尾,该警醒几句的。”

        听了这话风和似放下心来,暗暗舒了一口气,武皇皆看在眼中,抬手示意宫人退下,状似无意问:“方才来路上,朕遇到你的姐姐哥哥,说是来看望你,哈哈,这两人也是挂心你,腿脚倒比朕还快些。”

        风和听了这话竟是一愣,露出些许愧疚的神色,皱眉低下了头,“啊……姐姐与哥哥来了,我竟没有同他们说说话,只顾着闷头睡,唉!”

        说罢她猛地意识到什么,连忙补上一句:“母皇,是哪位姐姐来看我了?”

        武皇微笑道:“是你四皇姐。”

        风和有些意外,笑道:“原是云逸姐姐!她不常进宫来,今日也来瞧我了?我还以为是云谨姐姐呢,看来四姐还是疼我的。”

        “你没有话要对朕说么?”

        风和听了这话一愣,笑容凝固了片刻,扭头望去,正对上武皇那一双凤目,她垂下头,叹气道:“女儿的确有问题想问母皇,可女儿不能问,如果母皇查出来了,自然会告诉女儿,没说就是……”说到此处她止住了话。

        “你没问,怎知朕没有结果?”

        闻言风和握紧了拳头,正色道:“那母皇能否告诉女儿,究竟是谁这样狠毒,要取女儿性命!”

        一个刚刚被害的人,自然想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她自认这样的话是合情合理的,只是原以为母皇会搪塞过去,不料对方居然直接了当的告诉她:“琉璃婢,朕不知如何开这个口,但……但朕不能瞒你,是你三姐做错了事,动了这样愚蠢的念头!朕愧对于你,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叫你白白受这样的坑害!”

        武皇仰面叹息,愧愤交加,她默然许久,才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对面,却发现眼前榻上的小女儿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风和呆呆的看着武皇,眼泪一颗一颗滚落在被上,她颇受打击,连话也忘记回武皇,就这样坐着流泪。

        “琉璃婢……”

        这一声呼唤好像唤回了她的魂魄,风和抬手掩面而泣,泪如决堤,最终忍不住嚎啕大哭,转身扑躺在身后的床上,背对着武皇,将脸深深埋入被子中,压抑着哭声。

        武皇望着蜷缩在被中哭泣的那一团身影,渐渐敛了表情,面上的不忍终于蔓延到了眼角。她叹了口气,起身坐到床上,紧紧挨着风和,轻拍道:“好孩子,莫要再哭了……”

        她一向能言,到了真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反而哑了口。思索了好久才找出一句:“母皇一定严惩那逆女,给你出这口气。”

        风和哭泣着从被窝中爬起,伸手抓住武皇的衣袖,满面泪痕地央求道:“母皇……不要惩罚姐姐。”

        武皇有些意外:“为何?”

        风和啜泣道:“若是惩罚姐姐,那天下都会知道皇家女儿相残,到时母皇该如何自处?臣工会心作何想?百姓又会如何议论?”

        武皇望着女儿,不禁伸手为其拭泪,柔声问:“那不是委屈了你么?”

        风和闻言放声大哭,却仍坚持道:“女儿委屈不要紧,却不可令天子陷入两难!”

        这话如一记雷,恰击中武皇心中最要紧处。武皇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动情道:“好孩子,朕定会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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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等到皇夫起,风临便逃也似地离了皇城,车轿之中,寒江虽是关切,但不好开口询问,而今她也拿不准风临的心绪,实不知殿下为何突然不适,她偷偷望向殿下,见对方死死握着刀把,连指节都泛起了白,不由得心惊。

        “寒江,”风临突然开口,“你知不知道风恪平日里有没有什么随身佩戴的物件?玉佩也好,扳指也好。”

        寒江不明所以,却也认真思索起来:“奴婢也不常见到缙王,不记得她有什么随身的物件,只听说缙王颇喜金玉宝石,可京中但凡权贵不都喜这些珍稀玩意儿?”

        风临微微点头,没再说话,二人沉默了一段路,忽觉车驾缓缓停住,车外侍从近前通报:“禀殿下,前遇丞相府车轿,观制似乎不是丞相大人的车马,像是相府家眷出行,是否见礼?”

        风临伸手指移开车窗帘,微微偏头望去,一时间错愕,寒江自然没有错过殿下那一瞬的不自然,悄悄望去,原来是子徽仪。

        他还是那副清月般的模样,乌发垂在淡翡色的衣袍之上,俨然玉人。他缓缓从车中下来,对着风临的车驾行了一礼,轻声道:“见过定安王殿下。”

        风临没有答话,收回了手,厚厚的帘子挡住了子徽仪的视线。帘布落下的太快,她没能看到他抬头时那摧人心肝的悲伤眼神,如果她看到了,或许她不会忍心走的那样快。

        寒江小声道:“殿下,对方给我们让行了,要不要道声谢?”

        “道谢?”风临半垂着眼望着前方,脸上全是淡漠,“吾是亲王,他是民,理应避让,何谈谢?他虽是准缙王夫,可到底也没行婚。待他嫁过去后,街上遇到,吾自会向皇姐王夫行礼避让。”

        这话说得够不客气,寒江连忙闭口,转身对车外众人吩咐道:“走吧,不必见礼了。”

        子徽仪没有想到她会直接离去,连一个字都不愿讲。自那日后,风临便像从他的世界消失一般,没有半分音讯,半点痕迹,他只能从旁人口中去捕捉有关她的字句,模糊地拼凑、猜测她的近况。可旁人的话带有的个人情感太强烈,以致于他拼凑出的那个风临面目全非,越搜寻就越偏离,气得他常常在心中呐喊不!这不是我的殿下!

        他想听她说,听她亲口说,哪怕是一句辱骂,一句讥讽,他觉得自己像一株流浪荒漠的树,已太久没有得到一点点来自风临的雨露。这种干渴令他愤怒,因越干渴,就越意识到现实。风临已经不属于他。

        子徽仪缓缓直起身,木然朝着自己的车驾走去。他的殿下厌恶他至此,连一个字都不愿同他讲。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厌恶刺伤的痛,这种痛感让他没有气力去应付周遭的一切,可他也没有选择,只能一步一步爬回自己的牢笼。

        当夜,华京最繁华的烟柳之街后身,一扇久未开启的大门传出了吱呀的响声,这个不起眼的矮房连一盏灯也没点,且外观十分朴素,若是哪位小姐玩乐之时偶然误入此处,见到这平房会理所应当地以为是前街哪家名楼的库房,哪会想到这里坐着位亲王呢。

        闻人言卿鬼鬼祟祟摸进此处,满院摸索,终于在墙根处寻到一座枯井,她刚把腿搭上想跳,迟疑了一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丢入井中,见井中响起的不是水声,而是风临低低的骂声,这才放心地跳了下去。

        风临捂着头白了她一眼,从腰间掏出了火折子吹明,引着她往里走。低腰走过一段地道,眼前现出一方土室,室中摆设简朴,仅有一木桌,粗布软垫若干,可足以令闻人言卿啧啧称奇:“在这地界挖这么一处密室,可不是有钱就能办的!”

        风临直起身子走到桌前,甩给闻人言卿一张垫子,自己也坐下,说:“等一会儿,还有人没到。”

        不多时,井口处传来一阵狼狈的声响,二人望去,一个灰头土脸的女子俯身走了进来,这人一身粗布衣衫,缝缝补补,手脚还有未洗净的尘泥,腰间拿个靛蓝布捆作腰带,挂着个破烟斗和廉价烟草,一副贫农装扮,风临仔仔细细瞧着,才认出来者:“青季?”

        白青季露出一嘴白牙,冲二人行礼道:“殿下!闻人小姐。”

        闻人言卿乐道:“你这模样真叫我意外,若说是装扮,你这已然出神入化了!”

        白青季接过垫子坐下,抱怨道:“演能演得这样逼真?我遭罪遭大了!每天天不亮就锄地种秧,没事还被那些狗官呼来喝去,你瞧我头,气出多少根白头发!你瞧我这手!这口子!你瞧你瞧!”

        风临难得有些笑脸,轻笑着推开她的手,告罪道:“行行行,是吾对不起你,等事成后吾准给你买个豪宅阔院,弄他百八十个仆人伺候你,把你养得细皮嫩肉的好不好?”

        “那还不够,还得在这前街给我包个楼!要最漂亮的哥儿!”

        闻人言卿道:“还要风花雪月?你家中郎君不剥了你的皮?”

        白青季道:“我还没娶夫呢。”说罢扭头拽住风临的袖子,强调道:“殿下!我还没娶夫呢!”

        风临乐道:“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给你娶!给你娶还不行吗。”

        白青季这才满意的坐回垫子上,把风临从头看到脚,抱怨道:“才多久没见就瘦成这个样子!是王府的菜不好吃吗?”

        风临把火折子放到桌中央,道:“手艺是比不上你。”

        闻人言卿想到白青季那不堪入目的厨艺,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未等白青季反驳,井口处又传来一声闷响,似是什么动物被抛下来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轻快的落地声,后者将地上物拖拽起,一前一后进了土室之中。

        先入内的是个生面孔,灰头土脸的,显然是被丢下井的那个,她拘谨的笑了笑,冲人逐个行了一礼,尔后叫了声“殿下”。

        只是她说的话更像是“殿下救我”。

        身后的慕归雨正微笑着把匕首抵在她脖颈,见她唤了声殿下,才将目光转至风临,微笑道:“在下在院中见这生人行止鬼祟,便把她押了来。”

        风临摆摆手道:“这是吾邀来的,你且放心。”尔后又对身旁二人介绍道:“此人名叫月玉京,乃吾新结交的,可用。”

        慕归雨这才把匕首从月玉京脖前移开,笑着对她行了一礼:“出门在外谨慎过了头,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月玉京摸了摸脖子笑道:“没事没事,谨慎些是应当的,大人不要介怀。”

        而后连忙走到室中对白青季和闻人言卿拱手道:“见过二位俊杰。”

        “不敢当不敢当,来,请坐。”

        慕归雨站在原地轻轻抖了抖衣袖上的灰,颇为认真的理好了衣衫仪容,才环顾土室,感慨道:“许久未来,此处仍是旧模样。”

        闻人言卿问道:“大人此前来过?”

        慕归雨低头笑了笑,寻了一处空地坐下,道:“此处曾是先太女的密会地之一。”

        闻人言卿有些落寞,道:“此处我竟不知。”

        “这里地方特殊,她怕你触景伤怀。”慕归雨垂眸笑了笑,转头问风临:“殿下此次怎选在这里会面?”

        风临解释道:“要寻一处避人耳目的地方,即便被人发现也不会起疑,这里是最合适不过的。”

        月玉京点头道:“殿下说的极是,前街正是华京八大名楼所在,以诸位的身份即便在前街中被人撞见,也不显得突兀。”

        白青季哼了一声,闻人言卿只道:“下次来这儿换身好衣服,瞧你这模样哪像逛得起花楼的人。”

        白青季道:“怎么?我只说自己是给贵人拉车的,谁能不让我来怎么!”

        “拉车穿的都比你好。”

        “去去去!”

        没有理会那拌嘴的二人,风临低声冲慕归雨道:“慕大人,贸然相约,非吾唐突,只是到了要相见的时候。往后做事若她们不知您心在何处,只怕会误伤……”

        慕归雨伸手示意,笑道:“在下明白。殿下可是要行动了?”

        风临道:“不可再等了,一年,至多两年,成则成,不成则亡。”

        对方笑了笑,点头道:“那是要尽早谋划了。”

        风临转头问白青季:“你那边如何?”

        白青季拱手答:“殿下放心,隐藏的很好,无人起疑。”

        她道:“很好,此后继续扮作农户劳作,行动时以暗号为准,认号不认人。”

        白青季立刻将手伸到风临面前,风临用手指在她手心之中写了两个字:诛红。

        白青季紧紧将二字攥入心中,露出了一口白牙:“属下明白。”

        前街玉光仙居内一雅间中,子敏文正坐在案前执杯,久久不饮,她面色凝重,似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同行人觥筹交错,一旁五位美男抚琴吟唱,好不快活,倒衬得她刻板。

        一人见她不作声,问:“如此良辰,怎的闷闷不乐?”

        子敏文一拍大腿,下定了决心,起身对她道:“我且去行个方便。”

        “去罢。”

        这边地中五人正在交谈,又听得井边传来声响,风临手不动声色抚上了袖中短刀,待借火光看清来者后,轻笑道:“这还真是让吾意外啊,堂姐。”

        子敏文踌躇着踏进来,眼睛在诸人脸上游走,后深深的垂了下去。

        慕归雨端坐于地上,看了她一眼便扭过了头,目视前方,虽脸上还是微笑着,但目光已有几分寒意,她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丞相之女?还是京中闲官?”

        子敏文道:“以子敏文的身份来。”

        风临刚欲开口解围,慕归雨却抬手止住了她,显然慕归雨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子敏文望着她的脸,终是狠下心说:“以子家未来掌权人的身份来!”

        慕归雨眼中寒意深藏,转过头笑道:“站着做什么?快坐下吧。”

        月玉京在一旁默不作声,不住地打量子敏文,真是没想到一夜之间竟能见到这么多人物,少卿、闻人氏、白少将军,连那个大族子氏,丞相的独女也能得一见,投诚定安王真是投对了!

        风临问:“寒江呢?”

        子敏文低着头道:“在外面。”

        风临嗯了一声,说:“堂姐方才的话,云逸记下了。你既有此心,吾会助你。”

        子敏文不知如何作答,只能以沉默应对。

        风临与慕归雨及闻人言卿细细询问了华京城防布守,尔后陷入了沉默。白青季皱眉道:“即便殿下能调动北军,快马赶至华京也是四日之后,如何来得及?”

        闻人亦附和:“若提前行进,途经的知州定会上报,也是一大难事。”

        风临目光瞥向月玉京,笑道:“这倒也不难解决。”

        慕归雨望着月玉京道:“月大人何方高就?”待听得其职所在后立刻笑道:“那是个好地方。”

        “只是职位还不够,需得升一升。”风临淡淡道。

        慕归雨笑道:“这也不难。”

        闻人言卿愁眉稍解,但还是说:“禁军之中,须得有我们的人才好。”

        慕归雨笑道:“这就比较难办了。”

        风临手指敲着桌面道:“吾在宫中的人快成了,这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眼下先将月大人的事解决好。再者,我们要尽快与北军建立一条通讯线,现在信件往来太受限制,不知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闻人言卿道:“不如我去?这样的事交予旁人也不合适。子家是绝不能出面的,空霁正得圣眷,也不能做这样惹嫌的事。”

        “你忘了你还背着个病名,陛下怎会许你赴北。”风临否道。

        “病总会好的,再者我整日在家中闲坐,外祖母也急得直骂街,殿下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若我肯,外祖母定然会帮我,以她的身份开口,去要个边远文职给后辈,陛下不会起疑,更不会拂她的面子。”

        慕归雨道:“有点危险,你的悬赏令到现在还在鬼市挂着。”

        闻人言卿乐了,耳边的蓝坠子一闪一闪:“这就拜托殿下啦。”

        风临无奈点点头,又同她们商议了许久,临了问道:“你们可知风恪平日里有没有什么随身佩戴的物件?”

        旁人自然想不起,思及缙王只觉得她珠光宝气,好像也没有什么格外喜爱的物件。子敏文沉思了一会,肯定道:“没有。她虽喜佩饰,但常换常新。倒是有一把小的镶金骨刀时常把玩,却也没到不离身的地步。你问这个做什么?”

        风临没解释,只突兀来了句:“她喜欢翡翠么?”

        慕归雨接话道:“凡珍稀名贵,缙王都喜欢。”

        风临若有所思,再没多言,领着众人从另一道出口离开。临走前只叫住子敏文,让她替自己寻一块宝玉,价格不计,子敏文起先没当回事,等到回府后望见寒江遣人送来的三箱黄金,她才明白为何风临叫自己去寻。能配的起这个价格的美玉,也只有名门望族有财力买下,不令人起疑。

        这夜子时,远在江南的风恪被人从梦中唤醒,迷迷糊糊听完下人汇报,立时清醒了一半:“圣旨?这个时候?”

        “小人岂敢开这个玩笑,那宣旨的大人还在前院候着,殿下快起吧!”

        风恪不敢怠慢,披了件外袍便匆忙赶去,一见果然是京中熟面孔,忙道:“母皇有事?”

        那人也没多言,只将圣旨往她手中一递,风恪也顾不上行礼,连忙打开细瞧,倒是不惊了,只疑道:“宣吾归京……只说宣吾归京?这一句话用得着八百里加急?”

        “奴婢不知。”

        风恪将信将疑,安顿好对方后便回了后院,叫来属官问道:“京中可出了什么事?”

        属官睡眼朦胧,强打着精神回道:“应是无事,宫中人并未传报。”

        风恪更是疑惑:“粮草的事还没办完,就招我回去,有什么事比粮草还重要?罢了!你留在此处督办,吾先回去看看。来人!收拾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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