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百念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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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如期而至,不能再等了。风临难以收敛情绪,却仍以理智强迫自己,带领余下的人下山,一路潜行至白日里寻到的疏防之处。那里的守兵围火而坐,正喧闹说笑,并不把差事放在心上。山都烧秃了,连只鸟都熏成碳了,哪会有人活下来?
待夜半三更,这十几个守兵睡意朦胧时,几人如鬼魅般绕至身后,干净利落地割断了她们的喉管。
一路奔逃,倒抢出一段生路,只是好景总不长,守兵被杀,天明就会有人发现,至次日天光大亮,已有追兵上路追击。
风临不得已,又投入荒山野岭藏身。如此反复,竟拉扯了四五日也没能捉到人。
本以为皆在掌握,不成想下了血本也没套着兔子,原本想着邀功的柳将军也终于慌了,快马加急遣人入京,去同缙王请个主意。
风恪是五日夜里接到来信,只是她听闻此事却并未急着行动,先杀了送信之人,尔后略一思索,便对着心腹吩咐:“皇夫近来,身子骨可好?”
翌日一早,定安王遇袭身亡的消息,就传到了皇夫的耳朵里。
当着吕昭仪的面,皇夫生生喷出一口鲜血。长女已经惨死,切肤刮骨之痛未消,又丧小女,试问几个人能受得如此打击,皇夫本就是活生生悲成病体,又逢大悲,甚至还来不及求问于陛下,便呕血不止,不能起身。
见素衣浸满血色,吕昭仪功成身退,悄然离去,留下栖梧宫满地慌乱。
柳将军收到回复已是三日之后,风恪派了一死士传了口信给她,并交予了四分装裱各异的文书。死士将风恪之策仔仔细细教与她,直到确定她熟记于心后,便拔剑自刎。
当日下午,柳将军亲自策马来到风临等人藏身的野岭,高声喊道:“定安王!我知道您在!追逐数日,想必您也疲累,如此耗下去也只是做困兽之斗,平添苦楚!不如您现身相谈,柳某虽是一介武妇,却也敢同殿下作保,只要您束手就擒,柳某绝不伤及殿下性命!亦不会为难您的兵卒!”
喊声四荡,荒林之中没有半分回应。这在意料之中,柳将军也并不恼,喊过三旬,走完过场,她从副将手中拿过一个包裹,举起来晃了晃,道:“殿下!离京许久,想必对亲友甚是挂念吧!柳某这有一些京中的消息,您难道不感兴趣吗?!”
四周寂静,仍没有回应。
柳将军环顾四周,得意一笑:“殿下是谨慎人,柳某理解!这文书我放于包裹之中,就放在此处,人今夜我会撤走。殿下若挂念京中,可取去一看!全当柳某赠与殿下的人情了!”
说罢,她扬手一甩,将包裹就地撇下,而后调转马头,竟真带着人马离去了。
密林深处,宁歆观望许久,才低声道:“我去取来。”
风临一把拽住她道:“疑心有诈。”
“那厮已滚远了,无妨!”
但风临依旧不肯,非等到夜幕沉沉,才允人去取。风临打开粗略扫了一眼,只见其中是数本文册,心中甚疑,但随即便将包裹系上,道:“先赶路,这些得空再看。”
一行人并未耽搁,披着夜色离开此地。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晓天将明之时,她们撞上了一伙追兵。这伙追兵是已经撤了防的,正打着哈欠往回走,百夫长临时起意想领人去镇上吃个朝食,好巧不巧正撞上了她们。只能叹一声倒霉。
逃罢。奈何风临宁歆轻功了得,也抵不住身边士卒人心溃散,士卒奔逃数日心力交瘁,又没有她二人那般的武功,哪里跑得过马,有三人实在撑不住,干脆原地停步,打算投降。面对她们的抱歉,风临没有怪罪,她也是神色郁郁,却仍坦言:“是吾害苦了你们,吾岂会怪你们?只是你们投降也只怕她们不会放过。”
那三人气喘吁吁,道:“殿下,无所谓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认命了,实在跑不动了……跑不动了……”
“你又怎知她们不会放过我们?!本来她们找的就是你!与我何干啊!”
风临垂下了头,解下腰间钱袋丢与她们,说:“用作打点吧,好歹多一线生机。”
那三人面色迥异,望着这钱袋低头不语,其中一人长叹一口气,冲着风临离去的方向作了一个揖,道:“殿下与我,都自求多福吧!”
不过半个时辰,追兵便逼近了,借着投降三人的指路,追兵也少走了很多弯路,顺着最后的方向一路撵去,竟寻到了她们的踪迹。
一路飞奔,行至岔路,风临咬牙不语,抬脚便要往左边的路跑,宁歆却黑着一张脸拉住了她,驻足不动。风临见她如此,急道:“做什么!还不快走!”
宁歆满面尘泥,抬手胡乱抹了一下汗,回望片刻,斩钉截铁道:“我带人走左边,你同白青季走右边!”
“分行两路?”风临气道,“你这是何意?”
宁歆抬手扯下了风临的抹额,很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分路而行,总还有人能得一点生机!若你逃出来了,便同我在桂兰镇汇合。你也不要多想,不是我替你分担危险,而是你我彼此都在为对方承担了一半的危险。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我谁没逃出来,都不要怨对方……”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们都会没事的!”风临抓住她的手,重重地握了握。心知她说的有理,此刻紧急,亦不是矫情的时候,风临同意分成两队,自己领着白青季与四位士兵往右路跑,宁歆领着八人往左路奔。
见风临身影远去,宁歆目光渐渐沉了下来,深吸一口气,似是给自己提气。她并不急着逃命,反而在路上慢慢踱步,踩出无数纷乱的脚印,又发疯似的砍了无数树枝和小树,胡乱挡住了风临的那条路,而后她低声对那八人说:“你们都是北军出身,可还记得当初的誓言?”
一人顶着满脸的尘土道:“一日不敢忘!”
“好!”宁歆猛然抬头,“今日,就是我们践行誓言的时候!”
马蹄声越来越近,宁歆缓缓系上了抹额,抬起了脚步,时慢时快,似戏耍般引着追兵前行。她不走大路,偏偏往荒林深处,险峻之地跑,追兵追的艰难,嘴里也不干不净:“天杀的定安王!你以为你逃得了么?!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便宜我得个功,你也好得个全尸!”
“直娘贼!蹄子竟撩的这样快!”
宁歆闷头跑,对辱骂全不做理会,她一路寻觅,终是逃无可逃,来到了一处断崖之上。
身后追兵大喜:“天助我等!你已是瓮中之鳖,插翅也难飞了!风临!你若还是个亲王,就乖乖走出来投降!我们也饶你那些兵一命!”
宁歆看着断崖露出了笑容,扭头望向追兵,高声道:“老娘就是定安王!叫我投降?除非我死!说那么多废话作甚!不如一起上!老娘这颗头你们凭本事砍!想封官加爵,来啊!!”
宁歆手持夺来的双剑,极为嚣张地叫骂,一时间气势盖过追兵,众人畏惧血手阎罗的恶名,竟无人敢上前。
她额前带着华贵的抹额,即便追兵没人见过风临,看了抹额也不疑有他。双方就这样对峙着,终是追兵打破了僵局,拔剑而上。
身边同袍一个个倒下,宁歆苦苦支撑,渐渐落了下风。她本就不善双刃,挥舞起来颇费气力,既不流畅,也无双刃奇袭之效,疲于应付时,一个大意,左臂被齐根砍下。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脚下的地。仅存的两位同袍不忘戏,嘶喊着:“殿下!!!”持剑杀了过来。这两人喊得凄厉,那样子倒真像定安王挨了一刀。
宁歆眩晕,右手以剑做拐插在地上,才勉强支撑身形。奇怪,眼前一片灰蒙蒙,身也冷得厉害,却感觉不到痛,宁歆白着脸一笑,这真他娘的不知是好是坏。
方才敬业嘶吼的两位士兵,只有一个杀到了宁歆面前,两个血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人扶着宁歆望着围来的追兵,低声道:“他妈的,这下可亏大了。当初为了口吃的进北军,谁想到能把命送了。”
宁歆虚弱地笑笑:“那你是真亏。老娘是为了远大的理想献身,老娘可不亏。”
那人抬手刺死近前的一个士兵,呸道:“艹,还理想!”
宁歆左臂的伤口血越流越少,脸已白的像一张纸。她听了这话无奈地笑了笑:“说的也对,我有个屁的理想。说到底,我就想要个完整的家。这既不远大,也不理想,可太难了。”
那人道:“别扯了,我也打不动了,腰上中了几剑,撑不住了。”
宁歆眼前越来越黑,没有答话。
那人问:“跳吧?”
“跳吧。”宁歆道,“不能让她们得我的尸首……”
她用仅剩的那只手扯下了抹额,往地上一甩,道:“本王赏你们的,嘿!”
身旁的人咳了几口血,扶着宁歆慢慢往身后的断崖挪去,宁歆两眼无神,此刻已彻底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她气若游丝:“死之前当了回亲王,倒也过了瘾。”
身旁人听了也道:“今日演了这出戏,我也算对得起她,下辈子就算投了畜生道,也得个轻快!”
宁歆模模糊糊听着,只觉身躯被人带起,往后猛然一坠。耳边风声呼啸,发丝胡乱拍打她苍白的脸颊,抽出一道道红印,她也浑然不觉。
此刻已感觉不到痛,更感觉不到冷,眼前是一片漆黑,伸手是万千虚空,她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下坠。
她想起大姐曾说,人死前会有回光返照,把这一生经历的所有在眼前统统过一遍。宁歆闭上了眼,静静等待自己的回光返照。在无边的黑暗里,她看到了一片泥地,她似正跪在地上,手中抱着肮脏的石头,一侧尖尖。
风声不知何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愈来愈近的马蹄之声,一个少女乱滚带爬跳下马跑到自己身边,大吼道:“你他妈在干什么?!!”
宁歆突然笑了,她起先只是小声的偷笑,越笑越大声,最后干脆放声大笑。
他妈的,临死前看到的居然是你。
在坠地的前一刻,宁歆张开早无血色的嘴,轻轻道了一句:“爹,娘,我真的好累啊。”
轰然巨响,万籁俱寂。
是亏是欠,是恩是怨,从此无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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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临与白青季正一路狂奔,身后追兵却忽然泄了劲,好像前面跑着的两人,对她们已没了吸引力。风临瞅准时机,与白青季一同藏身于一隐蔽处,屏息不动,听着身后追兵慢悠悠经过,道:“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将军都验过了,那确是定安王之物。”
“切,累死累活忙了一通,倒给别人做了嫁衣。”
“行了!别抱怨了,我传完信要回去复命,你们赶紧把那俩残兵杀了,到时一同去山涧搜人,柳将军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非得去捞不可。”
“不是吧?都断臂跳崖了,还能活个屁啊!”
“别废话了,上头有令,我们只管听就是了,快着点啊!”
“知道了……”
风临的心猛一收紧,四肢攀上密密麻麻的寒意,竟不能起身。她愣在原地动也不动,直到白青季伸手来推,她才猛然回神。
白青季不语,她也不语,二人沉默着行走,维持这诡异的安静。路崎岖,旁侧现一座破败的道观。
道观虽破,可比荒野好千百倍。白青季停下了脚步,道:“今夜在这落脚吧?”
风临点点头,沉默着迈了进来。
倒塌的神官像,满殿枯败的杂草,抬头一望,几处可见夜空。二人寻了又寻,终是在后院寻到了一处有顶的小屋,这小屋以前或是道士们的居所,泥墙泥地,朴素得很。
风临坐在满是尘土的床上,不发一言,盯着眼前的包裹望得出神。白青季坐在地上擦剑,回头看她这般,便道:“殿下,瞧瞧吧,万一有什么线索呢。”
风临长舒一口气,伸手去解这包裹,细细数来,一共四本文册。她拿起了装裱最素净的那一封先看,却不想迎面来当头一棒,只是白纸上几个黑字,组合在一起却有如此之大的杀伤力,只这一眼,便叫她面色惨白。
她猛然合上了文书,双手僵硬地停在空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短短一瞬,冷汗已攀满她的脸颊。白青季听见这“啪”的一声,慌忙问:“怎么了殿下?”
可风临只是一副惊慌模样,丝毫不作答。她缓缓低下头,重新打开了手中的文册,颤抖的手指夹着纸张抖出沙沙的响声。
再看一眼,还是那些字。
“皇帝制曰:皇夫子氏,帝王之佐,淑德之配,忧勤于苍生,福被于四海。夫与朕少时相扶持,而今二十五载,夫之贤德,无以加矣……”
密密麻麻的字,她只看得清四个——“皇夫崩逝”。
皇夫崩逝,皇夫崩逝,皇夫崩逝……什么意思?
风临开始目眩,一阵阵不适翻滚着胃部,带起阵阵耳鸣。她的手指不住地摸索着那四个字,冷汗蹭花了笔锋,她机械的重复着这个动作,不住地想: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皇夫,是父亲,崩逝,是指贵人西去。字拆开都认得,怎么组合在一起,她却认不得了?
皇夫,崩逝。父亲,死了……?
啪地一声,风临狠狠合上文册,她用了极大的力气,仿佛要把什么揉碎般。文册被挤得皱皱巴巴,纸锋划破了指尖也不觉痛。
走的时候父亲还好好的,还要给我缝嫁衣,怎么会突然崩逝?这一定是骗人的,胡扯!风临这么想着,眼前却不停浮现皇夫的白发,瘦削的身影。她瞥到了“惊闻噩耗”这几个字上,心猛然一缩。
不能理会,不能细想。她僵硬地低下头,选择了逃避。放下了这被揉的狰狞的文书,轻轻拿起下一本。
风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也不知笑给谁看。打开新的文册,这是一封言简意赅的命令,上面只有一句话:“符州北军,悉数正法。”
她猛然将其撕成两半,狠狠拍在床上。一时间天摇地晃,耳鸣更甚。风临脑海一片空白,她接着抓起一册正红色的文书,似乎是期望这喜庆的色彩能带给她一点点好消息。
打开一瞧,原来是一封请柬。
丞相之子子徽仪与缙王风恪大婚的请柬。
这热烈的色彩染红了风临的双目,她忽觉胃间一阵抽痛,不由得蜷缩起身。风临无力地推开这封请柬,把它推得远远的。她双手撑在床上,这一连串的消息打得她几乎丧失了反应能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徽仪,为什么?
母亲,您终究还是赐婚了。我不惜跪地相求,以命相搏的姻缘,您就如此随意赐予了她。那我这些努力与祈求有什么意义?给您平添乐趣么?
风临茫然地盯着剩下的那一卷锦轴,忽生出一股自暴自弃的情绪。还有什么?死了爹,失了夫,她苍白可笑的人生仅有的珍贵之物已经尽数离去,这世上还会有什么能凌迟她的魂魄吗?她还有什么没有失去的?
她猛然扑向剩下那卷锦轴,死命扯开。一封密旨应声展露在她的眼前,带起一阵尘土飞灰。
风临努力睁大了眼睛,才看清上面写的字。
上书:“遣卿北去,摸其底细,解其势。事成,卿为新镇国之将。”
“柳卿私交,朕知。朕明旨一封,非为卿,实为定安。卿所忧,朕亦知。恪所命,卿所谋,朕在此明言,朕不知。符州万事,卿自便,凡涉定安,朕为聋哑家翁。”
视野渐渐模糊,在那一瞬,风临心中最后一根弦断了。此刻她感觉不到别的,只有痛,由内而外,由心及指尖,难以形容的、天崩地塌的痛楚。这实在是太疼了,疼到风临连呼吸都不敢,连一丝丝声音也发不出,只能捂着心口跪坐在地上,颤抖着嘴唇,一遍一遍,不可控地回想这些锋利的文字。
凡涉定安,朕为聋哑家翁。
风临伏在榻上又哭又笑,吓得白青季不敢近前。风临的嘴唇已因心的抽搐而发紫,颤抖不已,她控制不住想起那年陈兵东境时,武皇送来的圣旨,和那个内侍。那内侍尖细刺耳的声音至今回荡在耳边,他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她又想起武皇封她为镇国大将军时,自己跪在白茫茫的营地,接旨谢恩时说的话:“臣愿为陛下臂膀,愿为陛下鹰犬,凡陛下心之所往,皆臣剑锋所指。”
泪一滴一滴落在密旨上,风临挣扎起身,苍白的手死死扣住那华贵的锦轴,指甲中的血污浸着泪水晕开在笔墨之上,“有匪猖獗,朕忧。欲遣定安平之,恐其生怨。”
她终于抑制不住,捂脸放声大笑。泪与笑声一同落下,一片模糊中,她透过指缝看着那句“凡涉定安,朕为聋哑家翁。”,数年风雪尽数涌上心头,历历幕幕,桩桩件件,□□着她已然坍塌的精神。
她崩溃了。
“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我保护的要杀我,我在意的背弃我!苍天啊!我原本来此,不过是想拿军功换个姻缘,谁料到如此,竟要我搭上一条命!”
“母皇要我的命,何苦如此?直言便是!”
她用拳捶向胸口,声嘶力竭:“为臣为女,我可曾负陛下?陛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在北境,在东疆,在京。她所受的所有痛苦和屈辱都在此刻涌出,桩桩件件如回光一一在眼前闪过,避无可避。
她抓着那四封文书崩溃地嚎啕:“欺我……都欺我……欺我年轻!欺我无依!拿我的忠心骗我!拿我的热血戏弄我!我一片忠心啊!竟被逼至此!偌大的天下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竟狼狈至此!!”
万念俱灰,风临眼珠一转,望向身后的土墙。
“别!不要!”
白青季惊叫着从地上滚爬而起,伸手去够,却只碰到几缕纷飞的发丝。不要!不要!白青季无力地伸手奔去,却眼睁睁看着风临决然撞向身后的土墙。
“嘭!!!”
一声震心惊肺的巨响后,世界归于平静。
白青季在离床一步之遥的地方,无力地瘫跪而下。
她呆呆望着墙上那抹刺眼的血花,百念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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