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逐个敬酒

武林传言，龙行卫护卫龙行，但是实则是一群杀人嗜血的恶魔。当年的龙行卫已经消失，剩下的高甲，也早就不愿意沾染名利事了，安然无恙就是他最好的宿了。

        高大虎显得比较高兴，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有一个官老爷的朋友，而且还是赫赫有名的天神府校尉。而且，沈翊书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一只刚刚宰杀，剥的干干净净的羊羔子，总之看起来真的是朋友间礼尚往来。

        高甲坐在院子里，听了自己夫人的吆喝，马上从厨房里拎出来一把菜刀，拿起一块磨刀石，慢悠悠的磨着那把菜刀。

        高大虎笑道：“我爹，就是有些慢性子，我娘就喜欢喊他。”

        沈翊书笑道：“慢性子好啊，慢性子，就能够做好很多精细活。”

        院子的东边，是高大虎的弟弟，小虎，他正拿着一支不知什么做成的毛笔，蘸着黄泥，在地上写字。

        沈翊书走过去看了看道：“哟，看着有点像金文的底子，这在当今世上可不多见啊！字有骨可名，人有骨方立，你的字，倒可见心性。是你父亲传授与你的么？”

        小虎看了看沈翊书，惊讶之余摇头道:“我是私塾里面学的，家父他，识字不多。”

        这话沈翊书就不信，要是高甲识字不多，怎么可能跟着沈乔那么多年。但是，高甲装的确实有点让人佩服，因为他还真是滴水不漏。

        小虎道:“大人身为武官，读书多么？”

        沈翊书道:“从小读书识字，后来习武之余，也曾读过很多书卷。但总归不是个读书人，一介武夫罢了！”

        小虎道:“我原以为天神府的人飞檐走壁，大概都只习武，原来竟也要读书。”

        高甲一口很粗的嗓音，语气也像极了村里晒太阳的老头，向小虎道:“人家官老爷当然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比你聪明的多，当然什么都能学得会。不跟你似的，花了我好多的钱，学了几年也没挣回来一个秀才什么的，做个账房，都怕你没本事哩！”

        小虎感觉这话不甚中听，神色有点不好，但也什么都没说。一看就知道，这件事高甲应该说了不止一次了。

        沈翊书笑道:“你可别听他的，这读书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些人熬了一辈子也熬不出来个功名。读书，有时候也并非是为了当个秀才添个面子，当个进士做官，有时候读书使人明理，使人聪慧，可不是无用的。有些人总是说这田间地头的人就不必读书，岂不知这是大错特错，读书本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小虎备受鼓舞，点头道:“是，读书确实是很好。以后，我也会手不释卷的。”

        沈翊书道:“这，恐怕又有点不对了，你不可手不释卷，因为你势必还要做别的事情。但又空闲，可读书遣怀。”

        小虎道:“可是先生却说，读书重在专注，废寝忘食十数载，或有所成。”

        沈翊书笑道:“那是在你求成的情况下，也是在你衣食无忧的情况下。他自不会告诉你读书之外的处世之道，不然谁还会每年三五两的供着他那四体不勤的生活。”

        高甲抚掌笑道:“说得太对了，我就说他那先生也是个重利的小人，怎么说就是不信。”

        小虎看起来有点生气，大概是他确实喜欢读书，所以不许别人诋毁他的先生。

        高甲不支持他读书，从他的身上就能够看得出来，大凡家里过得去，读上三五年私塾的，都要做个书生打扮，体面一点的便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他，明显不是，脸上的皮肤也是黝黑粗糙，可见高甲没少让他干粗活。

        高甲铁了心让自己的下一代做平凡人，所以也不愿意让谁读书去，大概他觉得最好的地方就是与世无争的胡岗村，最好的人生就是庸庸碌碌的老死。

        大虎有点尴尬道:“家父和小虎，总是因为这件事吵架，倒叫你见笑了。”

        沈翊书笑道:“不打紧，毕竟是父子，没有亲密无间的父子，可也没有父子仇。”

        大虎点了点头道:“大人不掉书袋，但我觉得你是个饱读诗书的人。乡里面所见，大凡是识文断字，必有之乎者也。”

        沈翊书道:“其实，人读不读书和是不是通达，是不是明事理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要知道，一个人如果真的通达，那也不在乎读没读过书。书里的道理，本就来自于这人世间，而人本来都在这人世间，又何必非得从书里，经由他人的转述，去了解这世间的道理。”

        大虎没怎么读过书，听沈翊书这话就像是喝了蜂蜜一样，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高甲手里的动作微微停顿，似乎心里有所感悟，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到了吃饭的时候，高甲的话终于多了起来，等他的夫人来，高甲道:“这位，是我夫人，自二八年华跟了我，在家操劳一生。如今，也是跟着我一起老了。”

        沈翊书端着酒杯，站起来道:“敬婶婶一杯酒，人生难得一佳偶，晨昏相敬到白首。婶婶，应该是高叔叔前几生的运气。”

        高甲的夫人看起来比高甲还要老，村里的夫人，早就在日夜操劳里失了颜色，质朴而健壮。耳朵上戴着两只亮堂堂的银耳环，身上穿着一身蓝布的衣服，也已经是很旧了。虽然看起来不好看，但是听了沈翊书的话，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甚至是紧张。她自问，恐怕是配不上人家一句婶婶。

        高夫人有点紧张的拿起酒杯，手足无措的向沈翊书道:“您快坐下，我可当不起。”

        沈翊书笑道:“我跟大虎论兄弟，您当然是长辈，小辈敬长辈一杯酒，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高夫人很紧张的看了看高甲，高甲点头道:“莫要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

        高夫人这才肯喝酒，喝完之后，又赶紧招呼沈翊书坐下。

        高甲又道:“我这人少壮离家，失意而归。除了对不住夫人，也对不住我这大儿。按理说，我这家底尚可，本该让孩子识文断字的。但是因为我常年不在家，我夫人虽也管教极好，但始终是慈母少了管教，这孩子尚无一技之长，如今已经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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