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从军

谢珩跟随李容泽从军出行的那天，谢太傅气得整日闭门不出，谢珩原准备向他辞行，却吃了许多闭门羹。

        最后只有谢知川抹着泪去送他，又叮嘱夫君李容泽千万不能让谢珩出了什么差错，他是谢家唯一的公子哥，将来是要撑起谢氏一族的，日后谢家的兴衰荣辱，皆在他一人身上。李容泽应了她，轻抚她的肩默然安慰。

        又转头对谢珩说：“你在军中安分些，多听着些你姐夫的，莫要惹是生非，军营不比家中，边境可没有谢家庇护你。”

        谢知川走后，谢珩翻身上马，在无人注意时，掏出一个平安符，他将其按在心口，闭上眼，脑中便浮现一个清隽可人的小小身影，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将平安符收起来。

        三击鼓时，挥鞭携千军万马，奔赴万里黄沙。

        李萝伏在太后膝下，为她捶腿，和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在离了大昭，周游各国的新鲜事。

        太后慈爱地看着她，轻抚她的头，时不时被她逗得发笑。

        “皇祖母，我还去了北凉国的军营呢，我觉得……嗯……实在是不怎么样。想来我大昭国一定胜他不说千倍，也有百倍了！”

        李萝起身用帕子擦了手，剥了一个枇杷，献宝似的给太后尝尝。

        太后接过那颗枇杷，笑着附和她：“阿萝说是便一定是。对了，这枇杷你四姐馋得紧，晚些时候送点过去，可别生分了。”

        李萝作出不情愿的样子，叹了口气：“这个李蕴！都告到您这儿来了。难道阿萝不在的这段时间，皇祖母和她更亲了不成？罢了罢了，给她送些就是了。”

        太后看着那张小脸变得哭巴巴的，嗔了她一句：“皇祖母最疼的还不得是小七这个没良心的。”

        她抿了抿唇，觉得时机已到，露出甜丝丝的笑，踌躇了片刻就将心中的筹划悉数告诉了皇祖母。

        “什么？胡闹！”

        ……

        几日后，太后决意带着七公主去万古寺中念佛一月，遣了李萝先行前往安置。

        大军行了七日有余，终于到了边境军营。

        李容泽带谢珩去会见了军中的张盛张副将等人。

        张盛身形高大，皮肤黝黑，是个自幼投身军营的糙汉子，他横眉打量了一下谢珩，细皮嫩肉的，他藏着眼中的不屑。打心眼瞧不起这些仗着家室谋官衔的官二代。

        得知这小子要求单独一个帐子，自己还得把自个儿的帐子让出去和兄弟们挤，张盛心中的火气更大。

        但介于李容泽，他不敢妄为，还是和众将领一起拜会了这位新来的将士。

        谢珩还不适应与这些武夫交会，挑眉回他们的礼。

        帐外，刘管事正安排着士卒们的活计。

        “王顺，带几个人去喂马。”

        “何有程，去南边搭十个新帐子给新来的住。”

        ……

        最后终于指向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士兵：“你！把这床被褥和那桶热水送到谢将军帐中。”

        李萝第一次被命令，愣怔住了，她压低声音，学着三哥沉声问道：“哪个谢将军？”

        刘管事怒目圆瞪，呵斥道：“你这不知事的，这军营除了新来的那个谢小将军，还能有哪个？”

        李萝怕遭到怀疑，不敢多问，更不敢回绝，费力地抬着东西寻了营帐去。

        她站在帐外，擦了一把汗，深呼吸一口气，扶正了头巾，她本是抱着谢珩不在帐中的期望，可是她掀开帐门，刚踏入一步，就傻了眼。

        帐内雾气缭绕，还有些水声，李萝的目光往里探去，屏风后有个熟悉的人影，在……在……洗澡！

        她吓得腿一软，赶紧闷声铺好了被褥，再看向那桶热水，迟疑了一会儿，咬着牙将它搬到屏风外，轻轻放在了地上。

        李萝心想：他应该没有察觉到吧

        正欲全身而退之时，一阵清润低醇的嗓音响起。

        “等一下，你帮我搬进来。”

        李萝止住了脚步，像被定住了一般，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来他早就知道有人来了。

        她白皙的脸颊微微发烫，怕谢珩起疑，她只好硬着头皮，回头去搬那桶水，谢珩可是她当了十多年公主以来，第一个伺候的人。

        她快要把头低到地里面，生怕被谢珩认出来，现在水雾这么大，她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吧。可她觉得步步艰难，每一个动作都精打细算，进入了屏风以内，自始至终，李萝的目光都落在地上，一点都不敢有所偏离。

        她放下水桶，就在她内心雀跃，以为就要死里逃生时，老天偏不遂她的愿。谢珩忽然发问：“你为何不抬头，也不出声？”

        李萝的脑中一下子空白了，她感觉脸颊另一侧的汗已经滑落，她只能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像一尊雕塑一样立着，也不敢答话，生怕一下子露馅被识破。

        谢珩眉头微蹙，厉声道：“把头抬起来！”

        李萝在被当作刺客和暴露身份二者中，选择了后者。

        她几乎是闭着眼睛，视死如归地抬起了头。

        稚嫩秀美的熟悉容颜暴露出来，谢珩压着心底大惊：“李萝？你怎么会在这。”

        扶着浴桶边缘，刚要起身才想起自己如今未着寸缕。掌风一起，几下便披上了中衣。

        李萝眼疾手快地捂住眼睛，刚要大叫就被谢珩捂住了嘴，她心如擂鼓，不能看不能看，会长针眼的，退到边缘不敢动作。

        许久过后，她还未能平静止不住的心跳，出声才知道声音已经软得不像话，没有丝毫的公主威严。

        “谢珩……你，你得帮我保密。”

        谢珩紧绷着脸，刚沐浴完还有些发红，可却越发阴沉了起来，透着强行抑制下去的怒气。话到嘴边，还是柔下声来，好声好气地说：“公主此举甚是胡闹，罔顾礼法。这军营里头都是男人，你就不怕损了声誉？”

        李萝压根不敢去看他，小声嘀咕着：“无人知晓，便不会损。我来此是我自愿，有皇祖母的应允，她会替我瞒下的。这样百姓只知七公主在万古寺。所以……你……你休要拦我。”

        谢珩凝眸盯着这位逐渐变得畏怯，毫无在宫中那般神气傲慢的七殿下，有些想笑，他轻轻哼了一声：“公主果真是任性，之前日子还谴责我不顾后果，自个儿现在不也是一样的。”

        李萝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悦，他才接着说：“既然你把太后娘娘都搬出来了，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李萝这才抬起眼眸，他俊朗的面容就近在眼前，她确定，他嘴角有丝丝笑意，已经看不到前些日子的阴鸷和戾气。她眼眸一亮，盯着他问：“那……你这是答应我了？”

        谢珩挑了挑眉：“不过，您身娇体贵，白日自然不能像寻常士兵一样去操练，况且被你二哥发现就完了。我给你扣下个杂事坐坐，半月后你就适时回去吧。”

        李萝想了想，不操练甚好，她……又不是来操练的。谢珩说得对，她那位不太熟的二哥阴险狡诈，待人严苛，若是拿这个把柄去御前告发了她，免不得她一顿皮开肉绽了。

        只是……她狡黠一笑，故作犹豫道：“可以……不过，我能不能就给你做些杂事？旁人我也不放心，整日抛头露面，若是被拆穿了我是个女子……”

        谢珩心想，这小妮子现在怎么还为难可怜了起来，来时都没有考虑周到吗？还是……她这是给他下套呢？他勾唇笑了一下，那便看看她搞什么名堂吧。

        “公主，我们并不熟吧。我凭什么帮你这么多？其实我大可以直接把你抓到二殿下面前，省了不少事。”

        李萝没有料到他这么问，瞬间发了急。

        “凭我救过你！还救过你心爱的……”她止住了声，接着小声道：“你要是那样做就是不义！”

        李萝犯了忌讳，提起了不该提的人。谢珩沉默了许久半响后，低声问：“你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声音明明很平静了，却还是被李萝听出压抑了一些什么情绪。

        见他这般，她静了下来，思忖了一会儿，她咽回了挂在嘴边就快脱口而出的“因为你喜欢她。”

        末了，她露出一个笑容，改口道：“当然是因为她是我未来的三嫂嫂啊！”李萝觉得自己就不该长嘴，她忘了这句话无疑是在谢珩心上捅了一刀，罢了罢了，既然已经说出口便如此吧。

        谢珩只“哦”了一声，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不再搭理李萝。

        李萝觉得事成了，傻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看着未散去的水雾，才想起来一件事，扭捏了许久才慢吞吞地走到谢珩身边。

        “那个……谢珩，还有件事……”她实在难以说出口。

        “说。”

        “我……我……”她说了半天也只有一个字。

        “你怎么了？”谢珩的声音夹杂了些许烦躁不耐。

        “我想洗澡！”

        自离开皇宫，她已经七天没洗澡了！又干了这么多路，身上的汗水干了又起，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谢珩显然愣住了，许久之后才告诉她：“军中男子都是一起洗的，公主就屈尊将就一下，在我帐中洗吧。”说完，他指了指屏风。

        李萝点了点头，走到屏风后面去，看了一眼外头的谢珩，才缩回去慢慢褪去了衣物，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明白是谢珩离开了，想来他也不会让人来此吧，她还是挺相信他的。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自己搬来的还未凉的热水，在木桶中开始沐浴。这儿果然什么也没有，只有不是很干净的水，真是……凑合啊。

        唉，罢了，谁叫她自己放弃锦衣玉食，要来这受苦呢，早该有心理准备的。还记得那时皇祖母一万个不同意，百般劝阻她军中又苦又不便，条件艰难。往日任由她再怎么胡闹，这次是太昏头了。

        但她可是恃宠而骄的李萝啊，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太后终究还是妥协了，答应在皇上那替她隐瞒下来，悄悄把她送进了军营，还派了陈侍郎家的大公子陈怀禛，也就是军中的陈校尉护着她些，才能走到这步。

        至于……她来这的目的嘛，怎么可能是来体会军营艰苦呢，她李萝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想到此处，她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傻傻的笑容。

        热水放松了她紧绷的神经，洗去了几日的疲劳，她闭上眼睛享受着。

        “吱吱——吱——”

        李萝听到了一阵异样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的状况后，她被吓得几度就要魂飞魄散。

        “啊——！”

        【作者题外话】：公猪追夫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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