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窃听

萧越一声不发地走出房门，宋氏还执着萧恒玉的手，眼中尽是心疼、怜惜。母女间又安抚了几句，至寝时，宋氏才不舍地离开了。

        映云轻轻推门而入，看到萧恒玉后一边忍着泪一边扑了上去。

        “小姐，都是映云疏忽，都是映云不好，害你受苦……”说着说着泪水就止不住地掉。

        映云是从小就服侍她的丫头，比她小个一两岁，她同映云虽是主仆却早已情同手足。

        兰娘不知何时也进来添了几盏灯，见映云哭得狠，接道：“那些贼人自是有备而来，即使以你的功夫定也阻挡不了。”兰娘语气温和，向两人走去，哀怜的望着萧恒玉。

        映云学过些功夫，从小到大一直尽心尽力的护着萧恒玉，萧恒玉点了点头，拿出帕子帮映云拭去了泪水，安慰道：“映云，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能怪你呢？都过去了。”

        兰娘是萧恒玉的乳娘，同他的名字一般，兰娘气质如兰，温柔恬静，聪慧过人，她担忧地问着：“小姐没有出什么事吧？那群贼人……”兰娘止住不敢多问，怕惹萧恒玉伤怀。

        萧恒玉想了想，答道：“他们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绑着我到了边塞，还未离开我便获救他们为的应是让爹爹娘亲尝到骨肉分离却又无法寻觅之痛。”

        映云恶狠狠地咬了咬牙：“这群贼人着实可恶，映云以后定誓死保护小姐。”萧恒玉打断了她：“哎，那可不行！你不能因我而死，你又不欠我什么，凭什么要为我去死。”映云愣了愣，在她看来做奴的命就是主子的，没想到自家小姐竟有不同于常人的想法，让她第一次试着明白自己的意义，映云大为感动。

        兰娘和映云担心萧恒玉，坚持要留在房中伴她入睡，萧恒玉拗不过，只好允了，他躺下望着摇曳又柔和的烛光，想起了前些日子的夜里，便安心的睡去了。

        第二日，萧越一早便进了宫，宋氏最近身子不适，与萧恒玉寒暄几句便回屋休息，萧恒玉知道最近奉国公府发生的意外，让娘亲郁结于心，又因阿姐的离去而伤怀。

        萧恒玉心中早有预谋，她不能让阿姐死得不明不白，阿姐这些年寒疾明显在调养下已有好转，她不相信阿姐会突发寒疾而死，面对心中疑云纷纷，她只一心想着爹爹在朝中最大政敌——卫国公魏迁，他与萧越早有矛盾，相斗数年。

        怎样接近于他？萧恒玉早闻卫国公信佛，寄生于祠堂，常不出府，而他的长子魏子烨却风流成性，结识了一帮纨绔子弟，整日流连于烟花巷。

        萧恒玉翻出前几年偷藏的男子衣裳，又随手绾了个发。兰娘近进来见此状况一惊，后便明了，她极力劝阻：“小姐，现下切不可出府啊。”

        萧恒玉拉住兰娘的手，兰娘的手很纤细，她求着兰娘：“您不必担心我，我意已决，不能让阿姐白去了。我打小便常偷溜出府混迹市井，多亏有你替我护着。况且在外头也无人认得出我，你就放心吧。”

        兰娘叹了口气只得叮嘱道：“我自会帮小姐，小姐定要小心行事，早些回来。”

        语罢兰娘推开门走出室内，对外头的侍卫道：“小姐吩咐了。你，去把膳房熬好的药送来。你，去绣娘处把小姐的女红取来……”

        只闻几个脚步声愈行愈远，萧恒玉走出房门，与兰娘道别后，轻车熟路的来到府墙边，踩着摆好的竹筐从墙上翻下，她因没有站稳而跪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泥渍正要起身时，萧恒玉看到一双黑靴，绣着金丝，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这莫不是……而后抬头映入眼帘的果真是前几日曾与他朝夕相处的人——李容回。

        至于她为什么会对他的黑靴有印象，因为那晚后她根本不敢直视于他，一直是垂眸跟着。想到此处，萧恒玉又气又恼，气自己，恼自己。

        她迅疾地拉开二人距离，语气不善道：“你怎么会在这？哎！我不管你怎么在这，总之你好生呆着，别坏我的事！”

        萧恒玉还未察觉他阴恻的面色，直接跑开，又留一句：“别跟过来啊！”

        李容回果真待在原地，他盯着萧恒玉一袭男装的背影，眼中毫无任何波动，像一潭静水般。

        萧恒玉来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街市，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决定在魏子烨常去的京城第一花楼——红香馆门口守株待兔。

        在萧恒玉快被浓烈的脂粉味呛晕过去时，一个尽显贵气的马车，停在门前。

        萧恒玉迅速藏好，只见车上走下一个满脸轻佻的男子，红香馆的老鸨赶忙迎了上来：“哟，魏爷，可等到你了，今日是要点泠月还是画珠？

        只听魏子烨打断道：“先开一间厢房，小爷今日带了朋友。”老鸨笑着招呼道：“好嘞。”

        萧恒玉整了整衣装跟了进去，在喧闹拥挤的男男女女中挤入。走到了略显僻远的三楼一间房外，戳破了点窗户纸，便见魏梓烨手中搂着莺莺燕燕，与所谓的朋友对酒畅聊。

        “魏兄家可是要发达了，如今奉国公府已遭重创，恭喜魏兄了。”

        “哼，也不知是何人相助，或是老天开眼。早看不惯那萧家狗眼看人低，不愿把女儿嫁给我。现下可真可惜了美人喽。”

        “魏兄不必挂心，那美人不是早有圣上指婚了吗？”

        萧恒玉面色凝重，不愿再听下荒淫之语，转身正欲离去，却无意撞翻了花瓶，破坏了僻静，只闻里头粗犷的声音响起。

        “谁！走，出去看看！”

        萧恒玉在屋外头，只怕魏子烨的小厮们要追来。正急迫之时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带她藏进另一间房中。

        这个味道，萧恒玉记得不会忘。是他，谢珩。

        谢珩是谢太傅唯一的儿子，从小被谢家寄予厚望，毕竟日后谢家的担子都要落在谢珩身上。本该刻苦发奋地谢珩却偏不如此，他不喜繁复的古文诗书，对舞刀弄枪却颇感兴趣，且经常逃离书塾，常把谢太傅气个半死。在谢太傅眼中，谢珩就是个大逆不道，欺师灭祖，不知天高地厚，死性不改的混小子。从小打骂皆不管用。都言棍棒底下出孝子，可在谢珩身上无论多是多少棍棒，都只会增加他无法无天的顽劣天性。

        萧恒玉在宫中结识了谢珩，她喜欢他的洒脱，那是她所向往的，从此她总缠着谢珩。别的大家闺秀，都喜欢吟诗作对饱读诗书的大才子。萧恒玉却一心只有这个随性潇洒的臭小子。谢珩受罚时，萧恒玉会偷偷送药，谢珩觉得有这个小尾巴也不错。后来发现了萧恒玉在人前跟着萧瑾做出一番知书达礼，但在他身边时萧恒玉会跟着他翻墙，甚至还想向他学武，他逐渐也对这个小丫头有了兴趣。

        本以为他们会互生情愫，相知相许，奈何一场变故……

        萧恒玉在一番天旋地转下抬头，果然见到了期盼已久的面容，依旧是那个少年黑襟白衣简单的束发，眼中似有星辰，如烈阳般炽烈，惹人为之心动。

        萧恒玉刚想开口：“你……”却被谢珩捂住了嘴，她霎时间微红了脸，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她似乎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

        谢珩望向她压低声音道：“先别说话，有人来了。”

        果真传来一阵脚步声，敲了敲门道：“魏公子抓捕一逃窜的小毛贼，不知可在此？”

        萧恒玉灵机一动，捏着嗓子娇声道：“什么小毛贼呀，没有没有，莫要来扰了我与大爷的好事呢，真讨厌。”门外之人呆了一下，闻声识相地离开了。

        萧恒玉明显地感觉到谢珩僵住了，连捂住她唇瓣的手也僵在原处不动，她抬头便见谢珩如玉的面颊微红。

        萧恒玉掩唇偷笑，问道：“喂！现在可以说了。你怎么在这呀……谢哥哥？莫不是来玩女人的？”

        谢珩抽了抽嘴角，弹了一下萧恒玉的额头。

        “小爷我不好这口，听闻你获救安全了，今日本想来寻你，见你偷偷摸摸出了府，担心你有危险便跟来了，果不其然，差点酿成大祸，蠢丫头。”

        萧恒玉也不恼，继续用着十分欠揍的语气道：“原来是跟踪我呀，既然你救了我，那便功过相抵了。”

        谢珩语塞，捏了一把萧恒玉的耳朵：“走吧，先离开此处，再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要来这。玩女人？”

        萧恒玉疼得龇牙咧嘴，他拍着谢珩的手：“谢哥哥！疼！啊！谢珩你快松手松手！松手！”

        二人出了红香馆，萧恒玉便告知谢珩他出府的原因，对于谢珩她是十分信得过的，就算全天下都要害她，谢珩也不会害她。

        “姐姐不能枉死，我便来偷偷听些魏子烨的说辞。”

        谢珩问道：“那可听到什么了？”

        萧恒玉回答道：“不是卫国公。”

        她低着头想着心事，沉默许久后，谢珩发问：“你……要成婚了？”

        萧恒玉轻声答道：“嗯，你应该知道了。她始终不敢看向他。

        谢珩停下了，强行扳着萧恒玉的肩，微微扶起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他眼神坚定，问她：“你定是不愿的，我们，一起离开京城吧。”

        萧恒玉只看着谢珩良久没有回应，谢珩看着各种错乱的情绪浮现在萧恒玉的杏眸中，有歉疚，有畏惧，有痛苦。

        萧恒玉退后一步，压抑情绪，平和地答道：“谢珩，别天真了，我不可能随你而去。即使心中千般万般不愿，也由不得我，我的背后是整个奉国公府，我的爹爹，娘亲。我怎可背弃他们，他们生养了我，我是萧府的二小姐，就该担起这份责任。”

        谢珩的手僵在半空，许久说不出一句话。眼中充斥着哀怨与怨气。

        萧恒玉不忍看他，心中同样钝痛。刚偏过头便看见一道熟悉的黑影。

        李容回。

        他直直地站在那儿，不知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无人的街巷中，静的可怕。

        谢珩可能早已察觉，他转过了身，面对着李容回，向萧恒玉问道：“那，如果我杀了他，你是不是就自由了？”

        李容回眼中蘸了墨，阴冷得可怕。

        萧恒玉瞪大了眸子，难以置信谢珩的那一句话她挡到李容回身前，面对谢珩吼道：“谢珩你疯了！你不要命了吗？我们早已不是孩童，不要再恣意妄为了！”

        谢珩的眼中又添了几分悲痛，他凝望着萧恒玉，不再说一句话。

        李容回走到萧恒玉身旁，无视着谢珩，拉着萧恒玉的手，带她走出了巷子。萧恒玉不舍地望着孤零零在巷中站着，仿若若失了神的谢珩。

        出了巷子她松开李容回的手，不知为何他力道十分的重。

        居然是李容回先开口：“这就是你说的‘事’？背着将要大婚的夫婿私会男人？”

        萧恒玉被他噎住了，他说的对，又不对。她不知如何回答，只低着头小声道：“不……不是。”

        李容回向她走来，逼问她：“嗯？”

        萧恒玉眼看要被逼到墙角，顺势绕到了他的身边，双手环抱，问道：“三皇子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父皇吩咐我来探访萧府，带你散散心。”

        萧恒玉诧异：“陛下？那爹爹可是要回来了？不行，我们得快快回府。”她背过身来擦去眼角的泪。正要走时被李容回拉住。

        “等等，你要穿成这样同我回去？”

        萧恒玉这才注意到她一身男装，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嘀咕着：“啊，那怎么办？”

        李容回再次拉住她的小手，这次却很温柔，他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魔咒一般：“跟我来。”萧恒玉便被他牵制，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作者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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