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糖纸

时夏脚步加快，仗着腿长的缘故，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楼道拐角。

        “走了走了，”许觅一边跑，一边回头给闻夕挥手，“下次再约啊夕哥！”

        闻夕挥了挥手，叫他快滚。

        打开宿舍门，那人已经在埋头喝粥，空气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声。

        闻夕扯了下嘴角，有点想笑。他像寻常一样拉开椅子坐下，将那打包盒端端正正放在桌上，缓慢地揭开盖子。

        小米粥的香味顿时飘散开来，溢满了整个并不算宽敞的房间。

        闻夕用勺子舀了口粥，和着热气一起融进胃里，暖融融的，他从兜里摸出来仅剩的那支棒棒糖，拍在桌上。

        时夏埋头干饭的身形终于顿了一下，没再发出那种赌气似的噗嗤声。

        “你的，自己来拿。”闻夕说。

        说完他又继续喝着粥，不慌不忙。

        时夏突然就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为什么其他人都是许觅给到手上的，而他就要自己去拿？

        好像他多稀罕要似的……

        好吧，时夏冷脸抿了抿唇。如果是闻夕给的，他就是稀罕。

        “你怎么不拿过来？”时夏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还要劳烦我亲自动手？”

        闻夕笑了下没理他，哦了一声继续吃着碗里的粥。

        灯光下，时夏怔看着他翕动的嘴唇，小口小口地吞咽着，下颌至颈部的线条被勾勒的很好看。

        或许是有些热，那人脱了校服外套，白色的t恤包裹着单薄的身形，后背的肩胛骨凸起来，甚至可以想象出衣料下面的轮廓和形状。

        “……”时夏被自己此刻的想法惊到了，恍然移开眼睛，连呼吸都错乱了。

        操，心跳好快。

        明明对方什么也没做，是自己因为一声轻笑，就想入非非……

        闻夕可能是感应到了什么，咽下最后一口粥，坐在椅子上转头看他。

        空气很安静，两个少年眼神交汇，闻夕很轻地眨了一下睫毛，舔了舔唇边残留的汁液。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朦胧雾散，时夏很确信地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生。

        不是喜欢男生，而是，喜欢闻夕。

        仅仅对他有感觉而已。

        闻夕看了他一会儿，想到这么多天的早餐，还有今晚的米粥。

        他站起来，走到时夏桌前，将手中棒棒糖递给他。

        “给。”

        时夏怔了一下。

        他看着闻夕瘦长的手指，夹着那枚糖果，并且伸到了自己面前，像个等待着奖励的孩子，满怀喜悦。

        “哼，”停顿没有持续太长，时夏接过来，说：“这还差不多。”

        侧面的角度，闻夕看见他嘴角上扬了一瞬，然后又把那支棒棒糖随意地丢在桌角。

        闻夕没在意，打开浴室门去洗澡了。

        时夏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雕花玻璃漫上雾气，他摩挲着糖纸，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闻夕出来，时夏已经将糖果含在嘴里。柠檬薄荷味的，清爽干净又带着甜……很像他。

        闻夕搭着个浴巾在肩上，发丝还淌着水珠，几滴滑落下来，流过他的喉结，耳侧，肩窝……

        时夏移开眼睛没再看他，那颗糖流连唇齿间，突然就有点说不出的意味。

        闻夕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他腮帮子鼓起，棒棒糖的塑料棍搅动着从唇角支楞出来。

        时夏：“……”有种偷吃被人抓包的感觉。

        闻夕轻笑了声。

        这么快就吃了？刚才还装模作样地把糖丢在一边，一副“它算什么东西”的表情。

        他看着时夏难得有些怔愣的神色，想起之前在教室，那人戳自己脸的画面，突然莫名地，想要报复回去。

        于是路过的时候，他就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那人鼓起来的腮帮子。

        “……”

        原本以为时夏会打回来，又或者闹一闹，调侃几句。但他意外地没说话。

        闻夕开了小台灯，在桌子上铺好纸张，开始画画。昏黄灯光投射在纸面，映照着他的影子。

        浅浅几笔素描，勾勒出的是篮球场的轮廓，少年站在风里，头顶有枫叶飞舞飘落。

        “闻夕。”

        那人突然道，“我……”

        时夏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他默了许久，没再继续说下去。

        闻夕停了笔，转头看他：“嗯？”干嘛叫了我又不说话。

        “算了，”时夏那语气像是转了个折，又道：“明早一起去跑步吗？”

        “？”跑步？

        “狗超不是给咱俩都胡乱报了名么？一千米啊什么的，不需要练练？”

        为了运动会练跑步？而且是大清早？？

        闻夕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那人。

        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睡懒觉，他完全可以一口回绝，说“不去”。

        那两个字就在嘴边，他看着时夏有点躲闪又有点期待的眸子，却却始终没说出口。

        最近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也有感觉到一丝不寻常，觉得那些早餐并非像那人所说，只是因为吃不完。

        一系列事情推断下来，闻夕又怀疑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窗帘晃动，此时此刻，狭小的房间内

        那双眼睛像是漆黑夜空中的星星，照亮了画中的篮球场，也似乎拨动了其他的什么。

        最后，闻夕叹口气，妥协般说了声“行”。这是时夏第一次郑重其事地邀请他，

        “一起”。

        这天晚上，月色比哪一天都要温柔。时夏捏着糖纸，仔细展开铺平。

        这糖纸带着那人的味道，他舍不得丢，最后依依不舍地，珍而重之的，像藏着一件宝物一般，压在了枕头底下。

        仿佛是一种不能说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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