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表白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刘大明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教室里却弥漫着昏昏欲睡的气息。

        同学们是呵欠连天，倒的倒，趴的趴，就像一群残兵败将。

        唯独闻夕正在默默地奋笔疾书——

        刷数学卷子。

        可怜班主任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还差十分钟下课，闻夕的同桌，也就是时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时夏和他的前桌，秦超，正在小声地交头接耳。

        “诶，夏哥，今天中午我们吃啥啊？”

        “……”时夏极为认真地想了想，说：“出去吃吧，就校门外那家城南饭店，懒得跟食堂抢饭。”

        闻夕心中冷笑，不愧是少爷做派啊，食堂不配呗。

        他继续奋笔疾书，就听见旁边两人念念叨叨个不停。

        “听说他家又出了新菜品啊，”秦超拨弄着手机，支支吾吾，“不过嘛，就是有点贵……”

        “贵？”时夏装模作样地掏耳朵，“没听清，你再给我说一遍？”

        秦超嘿嘿一笑：“得勒，那我就放心了。在夏哥这儿，哪能有贵的东西？”

        他最近因为买游戏装备用了太多，所以导致零花钱小金库所剩无几，为了中午又能蹭顿五星级饭店大餐，等的就是时夏这句话。

        斜前方的小胖同学听见，连忙转过头来，讨好地对时夏说：“夏哥，您说您老啊如此富有，能不能送我一个琳达的皮肤？”

        时夏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长腿一蹬，座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讲台上的刘大明手中粉笔顿了一下，抿着唇一脸严肃地瞪了时夏一眼，又继续讲课。

        时夏就着这副姿势，将椅子一翘一翘的，看起来颇为闲适舒服，懒洋洋道：“你谁啊？给你买。”

        那小胖子一脸期待的表情顿时化为乌有，趴在课桌上嘤嘤嘤了半天。

        他，也是闻夕的前桌，叫做赵小强。

        学习成绩一般，就是性格还不错，跟谁都能说得上几句话。

        一直没有加入讨论的闻夕此时发话了。

        “你不是总嚷嚷钱多么？”买个皮肤都不买。

        时夏眼珠一转，见鬼似的看他：“有钱我就给他买？又不是我女朋友。”

        哼，女朋友也不买。

        闻夕：“……”他还有女朋友？

        秦超在前边憋笑，看起来憋得很是辛苦。小胖子却哭着一张倒八字的脸转过来，问道：“那……那夏哥，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时夏一个板凳差点翘翻过去，连忙正儿八经坐直了身子：“说什么呢？我不搞基的啊。”

        闻夕手中笔顿了顿，似乎有些不自在。

        秦超强行憋了半天的笑终于破功，在下课铃打响之时，笑出了海豚音。

        他“嗖”的一下跑了出去，还顺道拍了拍时夏的肩，声音在走廊上不断拉长，传了回来。

        “这个我可以作证，夏哥从不搞基——”

        时夏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

        然后他不知为何，就侧过头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他同桌一眼，发现那人也正看着他。

        时夏：“……”你看我干什么？

        闻夕偷看人被当场抓包，再加上刚才那个话题，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他立刻装作一副极为不屑的、嗤之以鼻的神情，张口就是习惯性地随便骂了一句：“神经病。”

        时夏：“？”还骂我。

        时夏莫名其妙，摸了摸脑袋，整理了一下头发，才慢悠悠走出教室后门。嘴里还嘀咕着：“你才神经病……”

        “喂，狗超！跑那么快干什么？饭店又不用抢。”

        他们的教室在一楼，秦超早已连走带跑，即将到达校门口。

        他听见时夏的召唤，在人群中一边倒退，一边笑着道：“夏哥！新菜品是每日限量！”

        时夏：“……”好吧，他这个兄弟总是对食物比较执着。

        也不知道闻夕平时都喜欢吃什么？

        草，怎么又想到他？快滚啊……

        脑海里开始刷屏弹幕，充斥着满脸嫌弃，字幕为“快滚快滚”的熊猫头表情包。

        然而此时的闻夕，正在慢条斯理地收拾文具袋，以及书包……

        他想到方才时夏看自己的眼神，耳尖漫上一点淡淡的粉红。似乎是察觉到那点儿热意，闻夕手抚上去，有些烦躁地揉捏了几下。

        不知不觉教室里同学都走完了，只剩下闻夕一个。

        按照习惯，大多数住校的同学都是会紧跟着下课铃声，如箭离弦一般冲出教室的。

        可闻夕偏偏没有这个习惯，他不挑，有什么吃什么。不饿肚子就成。

        等到他慢慢悠悠走到食堂，早已经人满为患，但好处是排队的窗口却没几个人。

        闻夕摸了摸裤兜里的饭卡，入学时才充的，一百元。

        早饭不吃，午饭食堂，按照五六元一餐的量来说，也够他吃小半个月了。

        最近要兼顾学业，能够画画挣外快的时间不多，还是要省着点花。能少吃一顿，就少吃，反正也饿不死。

        吃饭对于闻夕来说，只是吊着一口气活着罢了。毕竟有的吃就不错了。

        这些年他爸酗酒、神志不清，靠着偶尔卖几张破画，没什么经济来源，他妈又是常年不在家，闻夕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早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正当他往距离最近的一个窗口走去，想要看看还剩些什么菜的时候，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夕哥！”那人扯着嗓子，站起来向他招手，“我在这里！快来，饭都帮你打好啦！”

        闻夕转头，看见了那个又瘦又长的身影，穿着个醒目又拉风的大红色运动外套，头发跟个鸡冠似的，乱成一窝。

        ——还看得出是特意喷了发蜡，打理过的。

        闻夕：”……“终于知道许觅为什么总是画不好了，可能根源在这里：大家审美观不太一致。

        闻夕将手里刚还摸着的饭卡默默放进裤兜里，浅灰色的卫裤宽松笔直，搭着他身上干净整洁的白色卫衣，少年气十足，引来不少女生侧目。

        其中有一个还看得尤为明目张胆，一双漂亮的眼珠子跟着他的步伐转动，直到闻夕坐在了许觅身旁空着的位置，才不舍地移开眼睛，向闺蜜问道：“这人……是谁啊？”

        “哪个啊？”闺蜜循着她目光而去，看到了身穿白色卫衣的少年。

        大概是因为身材颀长，少年如松如竹地坐在那里，脖颈细长，滑到喉结处略微凸起。

        皮肤冷白，近乎要与那白衣融为一体，左边眼尾下一颗淡淡的黑色小痣，在人群里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就在那瞬间，女生忍不住想到一个词：一尘不染。

        闻夕自顾自地拾起筷子，固然是没发现任何人注视的目光，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听着许觅在一旁废话连篇。

        许觅这饭是吃得眉飞色舞：“夕哥你快看，有女生在看我们耶……”

        闻夕瞟了他的鸡冠头一眼，又继续埋头吃饭，没说话。

        “一定是我今天这个发型太拉风了！“许觅似乎觉得自己的分析颇为有道理，一边砸吧着嘴里边的饭菜，一边点头道，“嘿你还别说，刚刚那可是校花啊！兄弟我今天得了一中校花的青眼，吃饭都要比平时香上几分！”

        闻夕：“……”有没有一种可能，万一人不是在看你呢？

        这时，传说中的校花停下了脚步，好像跟身边那女生说了句什么话，便朝着这边走来。

        许觅顿时放下筷子，警觉起来，他在桌子底下偷偷拉扯了几番闻夕的卫衣袖子，又不着痕迹地向那边挪过去，以手遮挡着嘴压低了声音道：“诶诶，夕哥，救命呀。”

        虽然嘴上喊着救命，那表情却一点也不像是需要人搭救的样子，可怜抽搐的嘴角看起来已经要飞上了天。

        闻夕正夹了一块红烧土豆往嘴里送，满脸写着“我只是个没感情的干饭机器”，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

        许觅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头顶的“鸡冠”，腼腆道：“那个……校花好像要来跟我表白了，怎么拒绝她好呢？”

        校花还真的就走到他们面前停下，俏生生地开口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听说你叫……闻夕？”

        许觅一腔萌动的春心，登时就化为了满头黑人问号。

        什么！？

        老子搁这儿激动半天了，原来您的目标是闻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简直没天理啦！！

        许觅捂着额头，从未有一刻觉得如此丢脸，任他脸皮如城墙厚，简直当场就像挖个地洞钻进去啊！

        心里不断默念着咒语：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闻夕垂着眼皮吃饭，爱搭不理，淡淡的地嗯了一声。

        找我麻烦的？嗯……女生，总不至于要打架吧。

        难不成是我打过他男朋友？

        不能吧，最近除了时夏谁也没打啊。

        ……莫非，时夏那个传说中的女朋友，就是她？

        想到这里，闻夕突然神神叨叨地看了那女生一眼。心里有点凌乱，连带着那眼神里就充满了不可置信。

        等会儿，就时夏这款的，怕是放到垃圾桶里都没人要！

        闻夕突然冷笑着，嗤了一声：呵，就他这样的，也能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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