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爱

那被揉的皱巴巴的纸条平铺开来，潦草却有劲的字迹龙飞凤舞的，他写:

        【凶你是我的不对。对不起。但下一回有什么不高兴的，要说出来，不管是什么缘故，只要你说，我就没有原则的听你的话。】

        金瑟看到后面的时候，心是缠了一下的。这周刚换了位置，叶盛泽果然被调到自己后面，这会她仿佛能能感受到后头炽热又烈焰的目光。

        叶盛泽太有教养又过于温柔了，让她一度的陷下去，再也出不来。

        她没写小纸条回答他，只是看着前方，慢慢的点了点头。随后，她听见后头传来一阵轻笑，是愉悦的。

        她的心也跟着一块苏了。两人短暂的争吵好像一直是他在迁就她，这让她觉得愧疚。女孩子心细，这事容易多想。

        但叶盛泽只知道矛盾解决了，他整节课都兴奋的咧嘴笑。

        之后那个口红金瑟没收，叶盛泽也就一直放在抽屉里没动。他想着带回家，以后金瑟想用了再给她。

        而金瑟没过多的注意这事，只是想着周末要和夏信宁去机场接一下他爸妈。舅舅舅妈回来几天，金瑟心中还是挺忐忑的。

        而叶盛泽缓和的快，又开始看她水喝完了就给她去灌水，恢复之前在她面前的少年气息，她倒也觉得安心了些。

        等到周末放假的时候，因为下周就是期末考了，所以这周作业布置的少，全靠各位自觉复习。

        金瑟就一放学就去跟夏信宁去机场。夏文茜本来也要来的，但又想想提前烧饭更好，所以她就留了下来。

        只是在金瑟出门前问:“我周三给你送的小蛋糕你吃完了吗？麦田刚出的新品。”

        金瑟一愣，想问什么蛋糕，但又很快的换了个问法:“给我放保安室的吗？”

        “你这孩子。我不放保安室放哪？”夏文茜也没怀疑她的话，接着说，“我周四和你们郑老师说过了的。”

        金瑟掐着背包带的手微微泛白，她眼都不眨的说着谎:“我吃了。很好吃。”

        夏文茜说:“那你一会路过麦田，把我给你的那款做个大点的带回来，给你舅舅舅妈吃吃。”

        金瑟点点头，又去问夏信宁:“你吃了吗？”夏信宁点点头。夏文茜送东西都是送两份的。

        金瑟心里堵得慌，越是想去蛋糕店看看。等她在外头看到夏信宁提着一个透明外包装的蛋糕出来时，才看见那蛋糕的可爱样子。

        是个粉红色的小猪，外头一层用小花给它装饰了一拳，两边别样的腮红点缀，在外层还贴着水果，乖极了。

        “好吃吧？”她问。

        夏信宁皱眉:“你不是吃了吗你问我。”

        金瑟点点头，是啊，应该是吃了的，应该是甜的。可是她的心里却泛滥着苦涩，甘燥。

        总之在去机场甚至见到了舅妈这样明媚的女人的时候，金瑟都是心不在焉的。她麻木的一一打了招呼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话了。

        舅妈长得高大，很有职场风范，在外头见过的世面多，这会拉着金瑟的手讲着她在外头遇到的哪些新鲜事。

        金瑟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心思却是完全没有在这上头的。舅妈看出端倪，问她:“瑟瑟怎么了？”

        金瑟回过神:“哦没什么，就是下周的期中考有些担心。”

        舅妈笑了笑:“别怕。一次小考试而已，长大了会发现和生活相比，高考是很小的一部分。”

        金瑟冲她笑笑，嘴角却是僵着的。郑素单在人前人后的不同面让她寒心，而这一次，同样是周三，郑素单告诉了文竹有物品在门卫室却没有告诉她。

        她在想，是不是学习不好了，就会低人一等，就会被所有人看不起，被所有人孤立，区别对待。

        是不是，学习不好了，就应该生活在最底层，不见平等，不见公正，不见美好。

        机场大厅各面的玻璃偌大，夕阳隔着双面折了下来，洒在大理石上，和往前一步走的少女恰恰错开，是黯淡无光的。

        “可是舅妈。”金瑟说，“这个世界的评判，或者说中国这个时代的阶级标准，就是读书多少，就是成绩高低，就是市省排名。”

        “所有人都会以你的成绩来分类你，来认识你，来区别你。”

        她没哭，可徐丽珊明显感觉到金瑟的控诉，感受到她内心的波涛汹涌，少女的不堪被血淋淋的展现在面前。

        夏信宁和舅舅走在后头，金瑟的情绪只有徐丽珊知道了。她顿了顿，握着金瑟的手更紧了些，另一只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语气放缓:“瑟瑟，我们应该相信的，读书真的只是一条出路。人生那么长，都会到终点的。”

        “为什么您和那些家长说的不一样呢？”金瑟吸了吸鼻子，抬头去看徐丽珊。

        为什么您说读书不好未来也会好的呢？为什么不像那些家长一样，认为成绩好的人就能赚很多钱过理想的生活，而差生就会早起晚睡的打工赚不到几个臭钱呢？

        徐丽珊笑了笑，指着前面一个清洁工，那个婆婆虽然有些驼背，可是仍然含着笑给别人指路。

        “很多人生活在大众所认为不好的生活里，可只有生活过的人才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最初的梦想不是钱。”

        “舅妈见识广呀，外国的人都活泼开朗的，他们不死读书，却人人活在乐趣之中。”

        “读什么书，怎么读书我们无法选择，可自己的快乐我们可以控制。快乐就好了。”

        金瑟别过头去，不被人发现的擦干眼泪。

        徐丽珊说的对。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长大后的柴米油盐烦恼的，不是为了一味的赚钱放弃最初的，不是……

        她还有梦想，还有爱她的人，还有快乐。

        “人生时时有烦恼，生活就是个v，走到最低处自然会往高处走。”

        金瑟点点头，反握着徐丽珊的手更加的紧了。

        正在这时，吴江打了电话过来:“金瑟，你能联系到叶盛泽吗？”

        金瑟疑惑:“怎么了吗？”

        吴江说的特别急，声音传来还灌着狂风呼啸:“我本来想让叶盛泽去外头吃饭的，打他十个电话都不接，微信不回，我去他家也没人开门。”

        “会不会在洗澡。”金瑟说。

        “不可能。我已经找他一个小时半了。”吴江喊，“他从来没有这样的。他一定有事了。”

        金瑟这么想着，好像是看到了放学后她在车站往学校大门口远远的望着，叶盛泽是往这边走的，只是突然有辆黑车开了过来，里头的人和叶盛泽说了什么，叶盛泽便上了车。

        金瑟想如实告诉吴江，但又想到叶盛泽家里的事他没有和吴江他们说过。那辆车她没有见过，而叶盛泽常常和她乘公交车回家，但他今天有问题所以金瑟先走了。

        他毫无征兆的上了车也没有发消息给她，只能说明他遇到了点麻烦。

        内心顿时焦急起来，她也囔道:“那你报警啊！”

        吴江:“什么事需要报警？”吴江觉得事情不会发生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但金瑟的口气也让他紧张起来:“叶哥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不知道。”金瑟一边说一边和舅妈她们打车回家。在路上的时候，三人见金瑟一直和人聊天便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金瑟的紧张不止是语气，还有她的神情，或许是少女过于美好，所以她这幅样子倒让所有人都替她捏了把汗。

        聊到最后，金瑟知道吴江还在叶盛泽家门口，便轻下声来:“你先回去吧，我想想看。”

        挂了电话，徐丽珊皱着眉问:“遇到什么事了？”

        金瑟头疼的很，但也没如实回答，反倒宽慰:“没什么，就同学家的一只小狗走丢了。”

        徐丽珊呼出一口气:“人走丢了就更严重了。”

        金瑟:“……”

        心急如焚的，金瑟一下车就说自己有快递要去取，所以夏信宁他们不疑有他的回了家。

        而金瑟一路跑到叶盛泽家楼下。他家住七楼，因为等电梯的人这时间点多，金瑟挤不进去，怕误了时间，便立马掉头就跑。

        一回头，便“砰”的一声撞到一个人，金瑟捂着头下意识的说对不起。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眉头微微缩着，嘴里却是含笑的:“小姑娘下回小心点。”

        金瑟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她微微点头，便挤开人群往安全通道跑。一口气，她不敢停歇的跑了七楼，到了叶盛泽家门口，她拍了拍门，如吴江所说，一会儿也没人开门。

        金瑟刚刚有尝试给他发消息，但他没回。她立马拍了叶盛泽的门牌号想去物业那找房屋购买保证人。

        只是一转身，七楼的电梯开了，里头走出来一个精贵的男人，金瑟瞳孔一缩，就是刚刚她不小心撞到的人。

        那人也是脚步一顿，随后看着金瑟走出来，在她面前停下来。

        叶明治精的很，一下子就猜到了金瑟是叶盛泽同学，他笑眯眯的说:“找小泽玩啊？”

        金瑟没回答他的话，反倒问:“您是……”

        “我是小泽的爸爸。”

        难怪，难怪她看着眼熟。她想告诉叶明治叶盛泽不见了，但又想着或许他是知道的。她便问:“叶叔叔，叶盛泽在哪？”

        叶明治想开门的手一顿，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为的就是找叶盛泽好好谈谈。但看金瑟这话说的，叶盛泽不见了。

        叶明治脸色一变:“你们找了哪里？”

        金瑟顾不上叶盛泽和叶明治的关系不好，如实回答:“学校里，家里都找过了。电话不接，消息也没回。”

        叶明治略思考半分，顿时放下心来，回过身去按电梯按钮，头也不回的不看金瑟道:“谢谢你担心小泽，我知道他去哪了，你也快回家吧。”

        金瑟跟上去:“我能跟您一起去找他吗？”

        叶明治摇摇头，态度十分坚决:“不用了。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家里人要担心的。”

        金瑟见叶明治这样子，她也不好再请求。只能垂着头装作罢。

        等叶明治出了小区，在车前打了个电话，便自己驶车出了小区。殊不知在他身后，又一辆跟着他的出租车。

        金瑟跟得紧，顺便发了消息给夏文茜要回学校拿忘了的作业。虽然舅舅舅妈回来她应该陪着，但事况紧急，迫不得已。

        她总觉得叶盛泽遇上事了，心里头闹腾的厉害。

        不知道开了多久，金瑟并不是很熟悉坂京，只看到一座环境优美的山。道路弯弯绕绕的，终于在半山腰停了下来。

        金瑟见叶明治一下车就往疗养院跑。她眼皮子一闪，付了钱就立马下车跟上。

        她想的快，也想的明白，叶盛泽的事情是因为他爸做了些什么，导致他妈躺在院里，所以父子关系有了裂缝。

        如果没有猜错，这疗养院是叶盛泽妈妈住的地方。但这也不至于不回消息啊。

        金瑟到门口几步之遥的时候，便见叶明治停了下来。

        “林月和，你怎么在这？”叶明治看着正在前台签手续的女人，问。

        林月和签字的手一顿，随后立马快速写完最后一笔，交给了前台，这才立马转个身对着叶明治微笑道:“叶总今天来看病人啊。”

        她拢了拢头发，笑着继续说:“我也是偶尔听人说盛泽妈妈在这个疗养院，想过来看看，正好遇上盛泽。”

        “那盛泽在哪？”叶明治问。

        林月和略表遗憾:“可能是盛泽对我误会太深了，所以一见到我，就转了他妈妈的住址。”

        金瑟握着手机的手一顿，看着林月和神色不悦，她走上前，站在叶明治边上突然一笑:“可能是吓到叶同学了吧。叶同学在学校里常常跟我们说他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多快乐。”

        她转头看到叶明治惊讶的神情，继续对林月和乱说:“他说他想妈妈了，他说不希望看到妈妈再受到伤害。”

        叶盛泽家里的事他没有完整的说过，但周桥那段话也让金瑟不难猜出来他的过去。

        虽然不知道他妈妈变成这个样子是林月和怎么造成的，或者说是叶明治如何造成的，但她就是要激他们。

        “小泽连这个都跟你们说？”叶明治显然不可思议的瞪大眼，他竟然开始生叶盛泽的气了因为这事。

        金瑟看他这样子，一时打抱不平，心里也为叶盛泽泛着酸。

        自己的父亲把母亲害成这样，让他从小没了家，反过来却怪他太想妈妈。

        金瑟沉住气，语气倒是变凶了不少:“高中有家长参加的活动他家长从来没有来过，我们好奇，才逼他说的。”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说他妈妈对他多好。”

        “那为什么不来呢？”金瑟笑了笑，对着林月和，林月和感觉少女的眼神逐渐像那个少年，阴鸷可怕，让人寒颤，“叶盛泽说，他妈妈没法来。”

        金瑟又转向叶明治，明明他高大的多，可她却并不害怕他，说的厉害:“我也是今天到了这里才猜测，叶盛泽过去因为无人出席他的校园活动而受人非议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样的。”

        “可这不是他的错啊。”

        最后一声的哭恸像悲鸣的钟，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在叶明治心里，印在他的脑里。

        叶盛泽又有什么错呢？他只是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里目睹至亲残害，眼睁睁看着外人抢走了自己的一切。

        金瑟其实很难想象到，那么一个小少孩子，他是如何受了坎坷，一路独自展开荆棘变成意气风发的少年的。

        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家人在急着找她，金瑟见缝插针接了电话。

        “你跑哪里去了！”她开了免提，夏文茜焦急的声音响起，“让不让人省心了死丫头！快回来！妈妈过来接你要不要？”

        她过来的久，让人知道根本不是回了学校。

        金瑟却是笑着跟夏文茜说:“好的妈妈，我马上回来。”

        “路上注意安全！要不要来接你？”夏文茜的语气软了下来。

        “不用。”

        挂了电话，金瑟更有激起叶明治愧疚的把握:“我遇到的不幸在我知道我还有人担心，有人爱，还有妈妈时，只觉得这磨难不算什么。”

        “可是叔叔，叶盛泽本来应该拥有的爱，去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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