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儿臣四岁时也曾染过天花，谢姑娘的病传染不了儿臣，至于礼数一事，儿臣以为，此事人命关天，实在顾不得什么虚礼。”萧衍倒也是毫不退让，就这么与皇后对峙着。

        正当母子二人僵持不下时，贵妃正好赶了过来。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贵妃行礼道。

        皇后原本就因为萧衍的请求有些不悦，这时贵妃又跑过来碍眼，不由得让她更生气了几分，说话的语气都冷冽了下来：“呵，贵妃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本宫了？”

        贵妃倒也不恼，平静无波地回道：“近日允儿病重，昏迷之中总嚷嚷着要衍哥哥，嫔妾这才特意来坤宁宫请三殿下，打扰到娘娘，是嫔妾的不是，只是嫔妾担心若是允儿有什么意外，这便算是她的临终遗愿了，还望娘娘成全。”

        皇后闻言冷哼了一声：“妹妹都这么说了，本宫若是不允，反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贵妃连忙垂下头去：“嫔妾不敢。”

        皇后对她的话非常不屑：“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随后便又看向萧衍，冷冷地说：“想去便去吧，本宫拦不住你。”

        “儿臣谢过母后。”萧衍简单地行了个礼，随后便和贵妃一起退下了。

        前往谢府的路上，萧衍和贵妃在马车上谈起了刚才的事情。

        “贵妃娘娘，你刚才所说只是为了让母后松口，是吗？”萧衍直接开门见山道。

        “不错，殿下向来聪慧。”贵妃微笑着点了点头，对萧衍的表现表示满意。

        刚才那番话旁人或许听不出来些什么，可萧衍却是心知肚明——谢书允向来尊称他为殿下，从不会叫他衍哥哥。

        之后两人便不再说话，在马车里相顾无言，倒也不觉得尴尬。

        很快他们就到了谢府，谢府的仆役们因为常常陪自家小姐进宫，远远地就认出了宫中的轿辇，便连忙迎了上去。

        见从马车里下来的是萧衍和贵妃，仆役们更加慌张了，连忙一齐跪了下去：“小的见过贵妃娘娘、三殿下，贵妃娘娘吉祥，三殿下万安。”

        “不必多礼，我和三殿下是来看望你们家小姐的，劳请你去和你家老爷通报一声。”贵妃浅浅地笑着，毫无一点贵人的架子，叫人感觉分外亲切。

        片刻之后，仆役便向谢尚书请示完毕，将贵妃和萧衍请进了府内。

        进府之后，他们便被带到了谢书允房外，这里有一大群大夫和丫鬟候着，谢尚书和谢夫人也都在。

        见贵妃和萧衍过来，谢尚书连忙走上前来打招呼：“臣见过贵妃娘娘，三殿下。”

        “免礼，允儿现在如何了？”

        “境况算不得好，到现在都没有醒来的迹象。”谢尚书说着叹了口气，本就略有些苍老的容颜此时因为忧愁更显疲惫，想必是这两天为了谢书允的事操碎了心。

        “晚辈冒昧，不知大人能否让我进去查看一下谢姑娘的情况？”此时萧衍突然出声询问道。

        谢尚书闻言打量了萧衍一会儿，虽说萧衍是他自己亲允的女婿，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见过这位女婿，只是偶尔听闻他的盛名，当初也是看在刑部和皇帝的份上才答应了这桩婚事，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见，便忍不住多观察了几眼。

        “虽说允儿与殿下有婚约在身，但毕竟还未完婚，殿下这般有失礼数。”谢尚书回绝道。

        萧衍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耐心解释说：“大人所言极是，不过晚辈儿时也曾染过天花，而且和谢姑娘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情由晚辈代劳想必会少些顾虑。”

        此事事关谢书允在京中名门闺秀中的名声，谢尚书仍旧有些犹豫不决，但谢夫人却已经忍不住了，听萧衍这么说，她便立刻抓住萧衍的胳膊，满脸希冀地看着他：“这般甚好，所谓久病成医，殿下既然也曾有过这般经历，想必会比我们有经验一些，就请殿下为允儿瞧瞧吧。”

        见自家夫人这般急不可耐，谢尚书有些不悦得皱了皱眉，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毕竟谢夫人也不过是爱女心切罢了。

        得到谢夫人的应允，萧衍便走进了谢书允的房内。

        房内不间断地点着对病人身体有益的熏香，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一股药草味，连姑娘家房里应有的脂粉味都被盖了过去。

        虽然床上的人此时正昏迷不醒，但萧衍依旧刻意放轻了脚步，好像生怕惊扰了她一般。

        萧衍拿了一个矮凳在谢书允床边坐下，轻轻掀开帘子，静静地看着床上这个脸色惨白的小姑娘。

        谢书允原本算不上什么绝色，只是相较于一般的女子要稍微清秀几分，可此时在病容的映衬下，倒是显现出了几分令人怜惜的楚楚可怜来。

        “谢姑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萧衍试探性地问了一声，意料之中的，回应他的只有空气中的回音。

        他将手轻轻地放在谢书允的额头上，果不其然，温度高得可怕。

        他拿起常备在桌上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谢书允的额头上，还为她调整了一些睡姿，接着继续自顾自地说：“这病无药可医，只能靠自己的意志撑过去，旁的人帮不上什么，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守在你床边陪你说说话，免得他人不便靠近你，你独自一人在这里躺着无趣。”

        不知道是不是萧衍的错觉，这话刚说出口之后，谢书允的睫毛似乎动了动。

        他见状连忙凑近了些观察着谢书允的一举一动，可眼前的人却再没有任何反应。

        萧衍在心中暗自骂了自己一句你莫不是出现幻觉了，便起身到屋外去向谢尚书和谢夫人回话。

        而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刚转身的那一刻，谢书允的嘴巴动了动，却并没有发出声音，看口型似乎是在说“三殿下”。

        “方才晚辈大致看了看，谢姑娘虽是昏迷不醒，但身上并未起脓疱，只是有一些红疹，应该不至于危及性命。”萧衍说。

        “那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允儿尽快醒来？”谢夫人焦急地追问。

        “确切地来说并没有什么绝对有效的法子，但若是有人能每日陪谢姑娘说说话，或许能有所好转。”萧衍答道。

        谢夫人倒也是聪明人，如此明显的意有所指她自然是懂的，整个谢府都找不到第二个敢接近谢书允的人，能陪谢书允说话的人，当然就只有眼前这位三殿下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有些面露难色，但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儿正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便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主动邀请萧衍说：“可否请殿下在府中住上几日？”

        “夫人盛情相邀，晚辈自然不敢拒绝。”萧衍说着露出了一丝得体的笑容，不至于过分欣喜，但也算不上是客套，正符合此时的情景。

        之后萧衍便顺理成章地在谢府住了下来，日日陪伴在谢书允左右。

        而在萧衍住下的第二日，奇迹便突如其然地发生了。

        起初萧衍仍是像前一天刚开始那样坐在床边自顾自地和谢书允说着话：“当年我染天花的时候尚且年幼，但依稀记得那时一个人被关在房里，很是无助，熬了大半个月才总算是熬了过来，你现在被这么关在这儿，应该也很无助吧。”

        萧衍说着叹了口气，轻轻地握住了谢书允白嫩的小手。

        而就在此时，那已经许久未曾有过一丝动静的纤纤素手却回握住了身边的少年。

        萧衍惊讶地看着谢书允，只见她仍是双眸紧闭，但苍白的嘴唇却微微张开了一些。

        他连忙将耳朵贴到谢书允唇边，许久才听到她艰难地发出了一点蚊子般的声音：“三……殿……下……，臣女……想……你。”

        萧衍听清楚谢书允说的话后，顿时感到心中有种奇怪的滋味蔓延开了，毕竟是他一直当做妹妹看待的人，此时却对他说出这样的话，难免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他松开谢书允的手在床边坐好，心情很是复杂，然而下一刻的场景却让他更加难为了。

        在他松开手以后，谢书允的眼角竟是滑落了一滴清泪。

        一时之间，他不知究竟该作何反应，只得先为谢书允擦去眼泪，随后便暂时离开谢书允的房间去告诉谢尚书和谢夫人她病情的最新进展，当然，他并没有告诉他们谢书允说话的内容，只用一句没听清含糊了过去。

        谢尚书夫妇得知谢书允终于开口说话的消息，顿时欣喜若狂，尤其是谢夫人，甚至激动得差点儿晕了过去。

        冷静下来以后，谢夫人便半正式半调侃地对萧衍说：“当初决定将允儿许给殿下果真没错，殿下和允儿怕是生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夫人过誉，谢姑娘情况还不太稳定，晚辈先回去陪她了。”萧衍客套地谦虚了一下，随后便又回到了谢书允房内。

        看着萧衍离去的身影，谢尚书的眼中也第一次对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女婿有了些赞许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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