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查案4

眼前的空地拨开表层的薄土，露出了一张没有辨识度的人脸。

        卫瑜阴沉着脸色放下陆承走早了杜律身边：“我认识他。”

        可不就是实得，在她刚刚从荆楚会京的当日，陆承约她到见面，本来是是约在酒楼里，结果卫瑜顺着香味摸进了酒肆内，目睹了一场京中纨绔强抢民女的离奇戏码。

        说来那花红柳绿的公子哥，还正是这杜统领庶出的弟弟。

        “回京当日，我在酒肆靠街的楼下见过他，”卫瑜毫不在意地下进了埋尸地坑里，剥开了挡在那死者脸上的头发，“没错，就是他。”

        那个老大爷带着他的孙女被杜泽调戏，卫瑜不仅吓了杜家的弟弟一顿，还将那小少爷的宝马送给了二人换银子。

        当实以为事情已经解决的彻底，这爷孙俩就算也难也应当早已出成了。

        没想到这才几天，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老爷子的尸体。

        卫瑜心中有所怀疑，与陆承对视一眼，同样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凝重。

        她的脑海中愤怒之余窜起了两个南辕北辙的想法。

        “姑姑，这人怀里夹着东西。”陆承看见的杜律的动作，在他检查死者尸身的空挡提醒卫瑜。

        那死者仰面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不像是撞见了什么仓促之下随意填了一把土，倒更似是被人妥善的整理过仪容，然后埋下的。

        卫瑜顺着陆承所说的方向看去，直起腰后只见杜律用两根手指，小心地从死者的怀里夹出了一角的信。

        说的是信，但在杜律皱眉于两人面前将其展开后，也不过是写了五个字的纸条。

        笔锋俊气刚毅，是一手好字，只可惜用的不是地方。

        “人在我手里，”卫瑜凑过去，从杜律手中拿了字条，浑不在意地抖了两下，“这扑面而来地挑衅，姐几年没遇到过了。”

        纸条在地里埋得时间应该不长，但是带着写寒凉的潮气，卫瑜嫌弃地不行，撇了撇嘴，丢给了陆承：“大理寺的小公子，把证据收好，丢了仔细陛下怪罪。”

        卫瑜输了一口气，走上了地面，她穿得不算厚，脊背的线条崩的很紧，一双长腿踏着靴子踩在地面刚挖出来的泥土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脚印。

        大承皇家工匠的手艺，连鞋底都镂着一个艺术型书写的承字。

        是前朝书法大家亲自提笔绘制，十分具有代表性。

        “杜统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卫瑜越过陆承，余光瞥见了他漆黑的眸子，然后等到杜律一起上来，凑到他跟前贱嗖嗖地说道，“军机防务重地，杜统领不可能没见过尸体，还是说您有什么隐疾，适才突然发作了？”

        她这话说得不客气，语调轻轻，狐狸一样的眼睛精良，眼角眉梢却带着与她的人生阅历极为不相符的，那种不安世事的纯真。

        杜律的脸色十分难看。

        “对了，”卫瑜像是刚想起来，她随意地挽了个剑花，将手背在身后，“这样的笔迹，能写出来的应当也是个名家，你俩久居朝中，见过吗？”

        话一出口，气愤就变得凝固。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卫瑜对于此事的进展，仍然没有改变观念，她有两样怀疑不假。

        但康庄大道和羊肠小路天壤之别，卫瑜不傻，此事就看这两个人怎么说了。

        当日的老者带着孙女一起，此事稍微一打听，就有无数的证人可以作证，就算纸条里所说等我人不是那个长相出众的孙女，而是倒霉蛋另有其人，那也并不妨碍背后之人所为之事的目的。

        他们深居要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敌在暗，我在明，不管这个案子查出来的结果如何，他们总是跟着吃挂落不是。

        卫瑜的性子往小了说是没心，往大了说就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满不在乎的大气样让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可是即便是卫将军在京城的脾气再佛在随便，也容忍不理朝中跳梁小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下绊子。

        就算不记恨，也会觉得烦。

        可偏偏有人还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松林郊区地处偏僻，以往若不是来往京城与佛寺指尖格外静谧隐蔽，平常的时候也不会有几个人行走，到了咸临年间温玉皇后喜爱礼佛，更是成了皇家的专用车道，就算走的很少，但是外人也是轻易不敢沾的，久而久之，来到这里的人就更少了。

        而此刻的林间静悄悄的，卫瑜憋着一股恶气，面上却出奇的平静。

        她的眼睛半眯着，紧盯着杜律，眼尾细长上调，带着一种独一无二的，艳丽的，明媚的坏，看得人心痒痒得，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透着股动人的机灵劲。

        这是卫瑜的小习惯，在思考某些事情的时候总习惯将眼睛半眯起来。

        陆承瞧着，觉得要是给他的小姑姑放上一对白色的耳朵，不像乖觉撩人的野猫，倒更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了。冀王色令智昏，好笑着出了声：“我是无缘得见这样的好字了，姑姑是知道的，我不爱与旁人搭话。”

        言外之意就是我连话都不爱和别人说，又哪来的人会与他交流书法。况且这样打眼的好字，若是能出现在朝中，想来就算不是万人追捧，也必定是有所声响，不会是这样拿出来竟没人认识。

        卫瑜心底微沉，看着陆承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样深沉如墨的眸子，看得陆承心里打了个突，咯噔一声，开始寻思今日自己是哪里出了错漏，竟能叫卫瑜开始怀疑自己。

        “说的也是，”卫瑜突然笑了出来，她抬手在陆承没有受伤的左肩膀用力捏了一下，触间掌中骨肉云亭，身形挺拔俊逸，手感是格外不错，她往前走了两步，与陆承并排，没骨头似的用手肘撑住陆承，臭不要脸地靠了上去，“杜统领，我记得你的娘亲酷爱书法，于笔迹评析作者，更是当代一绝，不知道杜统领见过没有？”

        卫瑜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她轻描淡写地翻页，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陆承的错觉。

        她也是真没想到，第一个出声的，竟然是她这个大侄子。

        “不清楚，”杜律迎着两人的目光，“母亲早逝，且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别那么紧张，真是，”卫瑜的身体小小地靠着陆承，浑不在意地扭成了一道惑人的曲线，“我也没见过，真巧，哈哈哈。”

        这里眼瞧着是没有什么继续查下去的必要，那明死去的老者脖颈和身上均有血痕，致命伤他们几人倒是不难判断出来，可是其余的问题，就要交给专业的仵作了。

        “把他带回去，”卫瑜干笑两声，舒展了一下身体，开始转移话题：“陆承，今天就到这里吧，晚上你跟我来趟卫府。”

        杜律再次下到了坑了，拿着卫瑜那把从宫里带出来的剑，不知道是不是蓄意报复，这位不说话都带着一脑门官司的冷面杀神，竟让连剑鞘都没脱下，直接那么在坑里挖土，繁复浮雕又镂空的花纹上沾了细碎的泥土，看起来破旧丑陋得十分可怜。

        不过没关系，卫瑜特别心大。

        她朝陆承勾了勾手指，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跟杜家长说说，一会儿我们回去，你们去三公主那里看看。”

        “杜家长？”

        陆承有点惊讶，眉头微拧，看起来不太高兴。

        不过在卫瑜面前，他还是更擅长伪装自己，所以他很快整理好了心情，在卫瑜没有发现之前乖巧接道：“行，我会把他骗过去的。”

        卫瑜大笑，连说了好几声小伙子有前途，其声音之搞怪，听得杜统领频频侧目，差点将卫瑜是个混账流氓二百五直接写在脸上。

        公主遇刺出事，就算装装样子，他们这些查案的也理应看看当事人，但是坏就坏在，温皇后本就恨不得弄死她，所以这一趟宫中之行，自己是肯定不能去了。而杜律的样子明显就是被姜荼的诡计忽悠住了，单让他一个人进宫，卫瑜也实在是不放心，所以就只能寄希望于她的大侄子。

        何况有些事，总要试过才知道，不是吗？

        不多时，尸体从掩埋的的土层中被抬了出来，陆承是个号，杜律一个人不仅费劲还有些耗时，不论是背着或者抱着，看起来都十分不雅观。卫瑜示意陆承站的远些，迈步朝着杜律走了过去。

        两个人抬着这具年迈又死于非命等我尸体，心头说不出的沉重复杂。

        至于到底是报复性的杀害，还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被人灭口，只要等到找到那张字条背后的主人，就能够一清二楚。

        回程时，两个大男人与一具尸体分散在三个方向坐在马车里，卫瑜驾车。

        撂下的车帘挡住前后的视线，车厢静谧非常，走在郊区的土路上，能够清晰地听见马蹄声。

        陆承拂了拂袖子，将手搭在了膝盖上，他的眼睛在光线昏暗等我马车中又黑又沉，像是挥毫泼墨间绘制的锦绣华章，也像肃穆顽珂里去不掉根的阴郁固疾。

        “小公子的书法不错。”

        陆承含着笑冲杜律唇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的眼角微微向上挑着，眸间却全是森然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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