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章：凤凰蛋

一个少女身着一身猎装，束着高发，身后的箭筒里还装着十来支箭，手里拿着一张大弓，正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东西。

        一身红金的羽毛被扒得乱七八糟，本来灵气汇聚的尾此时也耷拉着，两条腿上不知被什么东西抓伤了，不止是羽毛被薅了下来，羽毛下面也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一片。

        “看来今天我还没出手，就是白捡猎物啊。”杜鹃蹲在那里，看着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凤凰，打量了半天喃喃自语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没毒的吧、、、”

        凤凰翻了个白眼，哀鸣了一声，想站起来却实在是站不起来。

        龙游浅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好不容易逃脱了饕餮之口，这下子难道要被这小小凡人啃上一口吗？

        因受了伤，又落入凡间，他的凤凰真身不能在凡间显露，只能化作一只普通的鸟雀模样，凤凰看着那女子打量着他的眼神，那眼神里□□裸地表达着她此时脑子里的想法：

        红烧还是清蒸？

        凤凰只觉胸口一堵，一阵炙热之气翻涌，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杜鹃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躲开了那一口血，又绕到了另外一边，打量了半天说道：“看样子伤得不轻，这伤口看上去应是野兽所伤。”

        是的，一只整天乱啃乱咬的野兽！

        “那你这只鸡也是很厉害了，这伤口看上去不像是小野兽。”杜鹃双手环抱在胸前，说道：“能逃过就很不错了。”

        什么？鸡？

        凤凰再出吐出一口血，只觉刚才那股梗在喉头的气直冲脑子，让本就受了重伤的他更是感觉头晕目眩，在晕过去之前，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反复盘旋。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凤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躺在一堆干草上，作为天地间唯一的神鸟，一般的东西都伤不到他，真的伤到他了，伤口愈合的也会非常快，但是他是跟饕餮大打了一架，被饕餮所伤，饕餮乃是上古凶兽，被他所伤，自然难以快速痊愈。

        就在凤凰还在想着要怎么回去把今日所受之辱奉还给饕餮，就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

        有人在、、、磨刀？

        凤凰四处打量，这才发现自已所在之地是一间厨房，一边的锅里正烧着滚烫的热水，“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着热气。

        就在这时，声音停了，外面有人的脚步声近，跨进了厨房里。

        凤凰盯着门口，不一会儿一人人影就出现了，正是杜鹃，她一看凤凰已经醒了，眼神发亮，高兴地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上面还往下蹚着水，刀已经开了锋，阳光下反射着寒光，差点晃到他的眼。

        她要干什么？！

        凤凰惊地连忙想展开翅膀飞起来，才想张开翅膀，才发现自己的翅膀已经被绳子捆了起来，而他因为法办尽失，竟然无法将那绳子挣脱开，狼狈的样子就像那些被捆住的鸡一样！

        太、、、太羞耻了！

        这就像把他两只手捆了吊起来让人看一样。

        随着杜鹃越走越近，看着那打寒光闪烁的刀，凤凰只能蹬着两条受伤的腿乱跳起来。

        他现在法力全无，万一她真的想拿他怎么样，虽然不会死，但是会疼啊，他才不要受这种折磨！

        还是被一个凡人！

        随着他的动作，本来铺在他身下的干草被蹬得乱飞起来，纷纷朝着正朝他走过来的杜鹃飞去，杜鹃只能挥着手躲避着他的动作，躲开那些飞过来的干草。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这么有力气。”杜鹃挥开眼前的干草，伸手要去抓他。

        凤凰连忙想要闪开，但是虽然他恢复力惊人，但现在法力全无，伤口又是饕餮所致，如今也就比寻常野鸡要好那么一点。杜鹃虽然年轻，但在这森林里也算是老猎手了，伸手一把便抓住了他那双被捆起来的翅膀，被拎到了面前。

        看着眼前惊恐的一双眼，杜鹃嘿嘿一笑，手起刀落。

        凤凰眼含热泪地看着明艳的少女，只觉得自己活了九千年的颜面当然无存。

        他的两条腿，已经被这个少女用粗糙的刀法将他的毛剃了个干干净净。

        一阵风吹过，凉嗖嗖的感觉从由下而上地传来，凤凰只觉得自己不止是脸，整个头都要烧起来了。

        失去的不是毛，是他九千年的尊严！

        一声凄厉的叫声从屋中传来，但却突然中止，一条绳子已经捆上了他的嘴。

        杜鹃拿手指掏了掏耳朵：“别叫，吵死了。”

        光溜着腿的凤凰被少女粗鲁地扔回了干草堆上，刚要想再挣扎一下，就见才转身的杜鹃回头，手里刀一举，眼神里带着警告。

        光溜着腿的凤凰只能老实地躺在干草堆上瑟瑟发抖。

        杜鹃走到灶台边，看到里面的水已经咕咚冒泡好半天，满意地拿来一个盆，从里面舀了半盆热水出来，又兑了点冷水，看水温差不多了，过来就要拎凤凰。

        凤凰也不敢反抗，怕她一个心动把自己毛全拨光，只能任由她把他拎到了水盆边。

        杜鹃却是拿着布绢小心地用水打湿，然后替他擦拭着伤口，动作分外轻柔。

        其实这点伤疼是疼，但也就疼，只要他法力恢复，很快就能复原，但看着少女擦拭伤口时的认真，凤凰歪了歪头，心里动了起了心思，他故意装作很疼的样子开始挣扎，被绳子捆住的嘴里开始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好了，马上就好，我轻一点，你这伤口也太深了。”杜鹃以为是自己弄疼他了，皱了眉，手下动作放缓，小心替他清理着伤口里留下的草屑。

        “呜呜呜、、、”疼疼疼！

        看少女有反应，凤凰心里立马乐了，感觉自己扳回了一成，立刻又更加放肆地挣扎起来。

        杜鹃见他挣扎着厉害，只能放缓了声音说道：“我尽量轻一点，你伤这么重，肯定会疼的啊，你忍一忍。”

        见她相信了，凤凰更是高兴了，想着怎么着也得赢回点面子，于是翅膀也扑腾了起来，叫得更欢了。

        杜鹃眉头紧皱，看着在怀里扑腾得越来越厉害的人凤凰，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翅膀，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凤凰还没弄明白她什么意思，就听到她自言自语道：“这翅膀扑腾成这样，不会也受伤了吧。”

        说着，伸手便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刀。

        等会儿，她要干嘛？！

        手起刀落，全身的毛都被剃得光光溜溜的凤凰躺在干草堆上瑟瑟发抖。

        “哈哈哈哈哈、、、”叶妩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出来了，没想到凤翎还有这么一天，而且还是被心仪的姑娘干的。

        杜鹃也在笑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叶妩的体内有她魂魄的滋养，亦或是想到这凤翎而让她精神大振，声音听上去清亮又愉快。

        “他到现在都不承认，但是我知道是他，我还留着他当时的羽毛。”

        叶妩笑得停不下来，捂着肚子半晌实在笑得受不了了，才慢慢缓着气停下来，说道：“我、我真没想到，你们原来是这么认识的。”

        杜鹃也在笑，虽然看不到她，但是也听得出来她笑声里的幸福，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我从小在林子里长大，养大我的义父在我十岁的时候被一群狼杀了，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尸首都已经不全了，后来，我便一个人生活，到现在，我还是害怕狼。凤翎知道之后，他跟我说，到时候，他把我们的家建在树上，找一棵巨大的树，这样，就不会有狼来了。”

        听到这里，叶妩坐在那里，抬头看去，这棵梧桐树的确巨大，树冠遮天蔽日，没有一丝阳光的炙热，只感觉清风徐徐，周围除了虫鸣和鸟叫，再无其它声音。

        “我说，可是如果树太高了，我上不去啊，他就说，他就是我的翅膀。”

        叶妩坐在树下，双手抱着膝，静静地听着杜鹃说话，身边没有人，杜鹃的声音是从她自己的身体里传来的，格外清晰，清晰到她说这话时是什么感受她都感同身受。

        “小妩，结局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叶妩轻声开口：“爷爷说，我是他捡来的，他捡到我的时候，我只有三四个月大，在那样□□的时候，饿死的人太多了，很多像我这样的娃娃实在是养不了了，只能被扔下，而我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后来，有个算命先生给我算了一卦，便给取了个妩字，意思是，一无所有的女娃。”

        虽然没有声音，但是叶妩感觉到杜鹃在听，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们现在是一体的，彼此的感受都能让对方感受，才让叶妩说出了从未对人说过的话。

        “梅婶说不吉利，爷爷说，一无所有还能活下来，命硬，能克住这字，便没改。后来，我跟着爷爷学厨，十二岁那年，爷爷突发了疾病，我们把所有的钱都给大夫了，大夫说没治了，我怎么都不信。那天晚上，大夫走了，说治不了了，我坐在爷爷身边拉着他的手，守着他，迷迷糊糊间我看到有人用大锁链锁了爷爷要带他走，我不肯，便拉着爷爷一直哭一直哭，我求他们不要带走爷爷，没了爷爷，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后来呢？”杜鹃问。

        叶妩一笑：“后来，我发现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了，爷爷还在，而且渐渐地好了起来。”

        杜鹃明显松了一口气。

        叶妩抬头看了看天，看到梧桐树那绿油油的叶子已经开始有些慢慢变黄，毕竟秋天到来，万物都到了要开始凋零的季节。

        “以前的时候，我看过很多人想改变过去，最后都只能重复一样的结局，所以我才会说，过去是改变不了的。”叶妩说着，感觉到杜鹃低落下来的情绪，又说道：“但是杜鹃，你发现没有，你现在，我们现在，不是在过去，我们不是在千年前，而是在千年后的今天。”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只能接受，但是新的一天总是会来，我们可以决定现在要做什么，还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做的。”

        “现在，新的一切已经发生，一切不过是刚开始而已，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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