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天色尚未清明，昼夜交替间。封府传来了巨大的动静，吵杂的声音很快变得密切起来。

        本就浅眠的桑鲤很快被这动静给惊醒，她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匆匆朝外走去。封萦郎的院子里的人并不多，此刻除了一个婆子在打扫庭院里的落叶并无其他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其中夹杂着人们的低语：“出大事了，动作快些。”

        桑鲤嘱咐婆子一番，若是封萦郎醒来后她还没回来，便让婆子替自己掩饰一番，她出去会，很快就回来。

        大概是被封磊的那番话给吓到，封萦郎变得十分的黏她，想来看到她不在怕是会独自的生闷气。可今日封府不知为何突然乱了起来，对于她来说却是个难得的机会，她要乘乱去找封萦秋！

        封夫人住的小院与封萦郎的小院刚好是对称角的关系，大概是不想见到丈夫私生子的缘故，恨不得离越远越好。既要远人耳目，又得抓紧时间，桑鲤只能选择走小道，从那荒草丛生之处穿过去。

        “芳林苑。”桑鲤抬头看了一眼破败的门匾。

        若是将封府类比为皇宫，那么芳林苑就是名副其实的“冷宫。”她之前就曾听过有关芳林苑的传言，只是此刻才发现芳林苑竟然处在封府正中央偏北的位置。

        一个“冷宫”或者说是给妾氏住的地方真的适合与这样的中心地带吗……

        没来得多想，看着近在眼前的高台厚榭、闲适幽静的园景，她记得灵玲说过关着人的那间屋子是最靠南的那一间。此刻眼前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桑鲤也不敢大意，耳听八方，眼观六方，一路小心翼翼终于摸到了最为可疑的屋子前。

        她刚走到门边，屋内的说话声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好似要出门，桑鲤连忙躲到另外一侧去。

        自从与封萦秋一同来到了十年前，她就像是受到了某种限制，所有的术法全都失效了，联系不上月满满，就连大反派教的小火苗术也统统失灵。

        她的死契在封夫人那儿，生死全在主人家的一念之间，奴隶是根本不受此刻的律法保护的。

        “雪蕊姐，如今这人已经疯得差不多了，这五沸散若是在接着喂下去……”

        身体紧紧贴着墙的桑鲤，一听便知这是灵玲的声音。

        五沸散？她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这东西是贵族们用来寻欢作乐的东西，吸食便可翩翩欲仙，如登极乐。可它对于身体的毒害作用也十分地明显，甚至会让人上瘾。

        “夫人的吩咐的，照做就是，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

        待人走后，桑鲤走过去，惊讶地发现门没有锁，她轻推门走了进去，转身将木门恢复成原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与腥味，让人胃部忍不住开始翻滚。简单的家具将屋内堵得满满的，甚至有几分的压抑。

        桑鲤朝里走进去，很快在内间的床榻之上发现了味道的来源。如同枯草的头发凌乱无比，浅灰色的衣裳上带着明显的污渍，黄色如同沟壑的脸上，满是泪痕的痕迹，眼角满是眼屎，嘴角上还沾着饭粒。

        拾荒的老人看上去都要比此时的女主干净上许多倍，女主这是遭到了什么……

        身后传来动静，桑鲤听到话语声越来越近，她环视一周，注意到角落里的衣柜，立马钻了进去。就在她刚好将衣柜门关好的瞬间，远处传来的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嘭嘭”的心跳声在幽闭狭小的空间之中十分地明显。

        “她怎么样了？”

        是封夫人！黑暗之中，桑鲤将衣柜外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服用五沸散之后，就成了这幅模样，至于有关太老爷的事情……没有再说半句。”灵玲瞥见封夫人脸上厌恶的神情，声音越说越小，忍不住低下头去。

        封夫人蹙眉，显然对着结果很是不满。这时，一个丫鬟步履匆匆地从走进来，对着封夫人行礼：“夫人，太老爷被老爷气吐血了……”

        “是吗？”听到这个消息，封夫人眉头骤然舒缓起来，“可请了大夫？”

        “已经派人去了。”

        “那封应呢？”

        “老爷此时已经离了府。”

        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如今封应最在意的便是自己不能生育的事，知道了当年本可以救自己药被封磊给送了人，肯定会忍不住去找封磊理论，甚至是大吵一架。

        只是，这真能如那道士所说，封磊会死吗……

        前来传话的丫鬟抬头瞧了一眼封夫人，被她脸上的阴沉给吓到，立马低下头，低声提醒道：“夫人，太老爷那边是否要过去一趟……”

        “嗯。”封夫人低应了一声，这才想起床上的老妪，她目光落到床边站着的丫鬟，见其将头埋得低低的，心中不满，语气也变得冷了几分，“看好她，她若是说了什么和封府有关的消息，及时来报。”

        这丫鬟怕是留不得了。临走时，封夫人轻飘飘的你晲了灵玲一眼，吓得其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栗。

        等封夫人走后，灵玲看着床榻上神情扭曲的老妪，只觉得蹙得慌，也不敢再待下去，敷衍的收拾一番匆匆离去。

        房门关上之后，桑鲤在等了片刻，确定再无半点动静之后，这才动衣柜中出来。

        如今看来，封萦秋早早的找到了封夫人，还将封府灭门之事告诉了封夫人。只是奈何封夫人不完全信她，甚至还有自己的打算。

        桑鲤看向封萦秋，只见其脸上的神情一会儿愉悦，一会儿狰狞，心知这是五沸散起了作用。按女主的意志，本不该脆弱至此，直到现在，她妄图提醒徐知善时受到的剧痛仍旧心有余悸，女主受到的惩罚怕是不会比她轻，这才会被五沸散迷了心智。

        封夫人给封萦秋喂食五沸散是为何？

        “徐知……善！”

        桑鲤猛地抬头，床榻之上的封萦秋面目十分地狰狞，搭在床沿长的手死死地扣住了木床。

        桑鲤：“……”

        她倒了杯凉水，猛地直朝封萦秋的脸上直接泼过去。见床榻之上的人眼神逐渐清明，开口道：“我本以为三皇妃来这是为了探究真相的，没想到却如此沉迷于‘母女情深’之中。”

        封萦秋原本还有几分昏沉，却在听清楚内容时，猛地清醒过来，看着眼前陌生的丫鬟，一瞬间便知道了是谁，“这与你何干——”

        “桑鲤！”

        “三皇妃莫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桑鲤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嘲讽道：“回溯术也就三个月的时间，如今已过了一月有余，三皇妃剩下的时间莫不是想在这偏房之中度过。”

        封萦秋被她这副模样给激怒，吼道：“你知道什么！”说完，气喘吁吁地斜躺，斜眉怒目瞪着桑鲤。

        身体虚弱的封萦秋，就算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说出来的话也嘶哑无比。

        桑鲤冷眼看她，“三皇妃何不出去看看如今的封府如何？你说，封磊的死是在今天还是明天呢？！”

        “还是你以为，只要拼命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封夫人便可高枕无忧了。”

        封磊的死是她瞎说吓唬封萦秋的，可如今封夫人行迹却十分可疑，还有方才她偷听到的对话中的“道士”，桑鲤十分笃定那道士定是紫云。

        封氏被灭满门是既定的事实，她不是什么救世主，不会豁出性命去改变这件事，会到这儿来，也仅仅是为了解决女主这颗定时炸弹。不管当初女主答应她的目的是什么，可如今来了，她就允许再让大反派被黑锅了。

        洛河城中，骤然出现了紫云的身影，封夫人口中亦是也出现了紫云的名字，若是说封府一事之中没有紫云从中作祟，她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如今封萦秋过于相信封夫人的话语，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她担心若是等时间到了，女主发现自己豁出去半条命，却依旧没有改变封府灭门的惨案只怕是会变得更加癫狂，也更加仇视徐知善。

        见床榻之上的老妪沉默不语，桑鲤知道她说的这些话已经有了作用，临走时她决定补最后一刀，向封萦秋偷去可怜的一眼：“五沸散你还是少吃为妙。”

        说完，也不顾女主是什么神情，她推开窗户，底下是一池清水。桑鲤攀附在墙上，寻了个落脚点，将窗户给关上，而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跳下水中。

        等她回到住处，换好衣裳时，准备去找封萦郎却被告知封萦郎被封磊叫了过去。

        站在原地的桑鲤，耳边传来雷鸣声，这才发现原来万里无云晴朗的天空瞬间变得乌云密布起来。

        盛夏，果然是多雷雨天气，不论哪个时空都一样。

        夜晚，正回屋睡觉的桑鲤突然一阵吵杂的声音，忍不住眉头一蹙，随意拉住了一个神色着急的小厮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老爷死了！”

        封应……死了？

        不对，是封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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