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堆满杂货的狭小屋子里，没有烛火的照明，只能依托着稀散的月光隐约能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桑鲤没有直接走过去，她盘腿坐在了地上，转头看了一眼半掩在乌云之中的弯月，这才转头看向角落里的身影，缓缓开口：“我该怎么称呼你，宋姑娘？”

        “亦或是封姑娘。”

        角落里传来细碎的响动，蜷曲在地上的身影动了，她缓缓立了起来，眼神防备地盯着眼前盘腿而坐着的人。

        “他没有来，只有我一人。”桑鲤缠从腰间取出一捆红线缠绕在手上，“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

        逆着光，桑鲤看不清封萦秋脸上的神情。反倒是封萦秋看清桑鲤脸上的平静时一愣。

        这人与当初万花楼初见时不一样了。

        封萦秋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桑鲤用着一只手系着红绳，抬起手来用牙咬住线头，成功地在手腕处系了一个结之后这才抬头看向封萦秋：“太过巧合了……”

        “而且，”桑鲤摇头，“你的易容术太差劲了。”

        在大反派的指导下，她的易容术突飞猛进，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大师的地步，因此当她看清宋念封的脸时，只觉得违和无比，甚至有几分僵硬时，更加确定这是个易容了的人。

        “那么封姑娘，你引我来此处又是何意呢？”

        封萦秋沉默起来，她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人给识破了，索性也不隐藏了，直接撕开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原本冷艳的容貌，眼眸之中具是冷意：“你见到了这金雀台中的荒唐，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她们被强迫抓进来，与爱人、亲人分别，甚至是因为一个小举动就会死在这里，面对那么多的冤魂，你真能无动于衷吗？！”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都是因为那该死的徐知善一手扶持了季迁上位！若是没了季迁，如今金雀台的女子们就不必遭受这份屈辱！”

        桑鲤：“……”

        桑鲤着实没有想到一开口女主就会给她扣上那么一顶高帽子，这口黑锅她不背！

        “两军交界处的百姓的呢？”看着封萦秋诧异的神情，桑鲤冷静地开口，“他们就不无辜吗？西羌攻进来，烧的烧，抢的抢，他们哀嚎时三皇妃可曾关心过。”

        桑鲤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远处的哀鸣三皇妃倒是听得清清楚楚，近处的哀嚎却是一点也听不到。还是说三皇妃认为，为了除掉徐知善，这些无辜百姓的死亡都是必要的牺牲，他们可比这金雀台的女子们惨多了，死的人加起来怕是比这金雀台所有女子加起来还要多。”

        “徐知善残暴嗜血，滥杀无辜，难道不该除吗！”封萦秋反讥道，眼中满是压抑的怒火，“若是能因此而除去徐知善，这天底下将会少多少人惨死于他手，有多少无辜之人得意幸存！”

        若非是此刻的时机不对，桑鲤已经忍不住飙国粹了。原书的女主聪明执着，她现在是没有看出半点聪明的样子，就算徐知善在如何杀人如麻，这死的人都不会有战争死的人多啊！

        口口声声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依她看，这女主才是最大的毒瘤！要不是忌惮于女主那该死的主角光环，她现在邦邦得给女主来上两拳，看看女主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想到自己的目的，桑鲤将想揍人的想法压了下去，神色认真地反驳起封萦秋对徐知善的污蔑，“徐知善从来就没有错杀过一个好人，他所杀的那些人——”

        “都想要他的命。”

        “他的全家因人陷害而惨遭灭门，年幼的他被送入了青楼，你说，一个长相好看的男孩会遭受到些什么？”

        “紫云将他丢到了恶鬼聚集的鬼哭河，季邑派人追杀他……你说，徐知善又做错了什么呢？”

        桑鲤的拳头不知觉地捏紧了，就连说出的话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你说他滥杀无辜，你告诉我谁无辜了？你了解过事情的真相吗？你去探究过背后的故事吗？”

        桑鲤摇头，“你没有，你只是固执的相信你所听到的，因为那附和你的期待不是吗？”

        “呵。”封萦秋发出一声冷呵，看着桑鲤的眼神俨然觉得她被徐知善蛊惑太深，执迷不悟，冷叱道：“诡辩！”

        “徐知善修炼了邪功，被他害死的季诚至今尚未醒来，魂魄被他拘着，你说他无辜？”

        “那这天底下就没有无辜之人！”封萦秋猛地挥袖，脸上带着温怒。

        季诚的魂魄？桑鲤微愣，眉头紧锁起来，她记得徐知善曾说过季诚死了，魂飞魄散的那种，迟疑道：“魂魄被徐知善拘着？”

        她见封萦秋一脸坚定愤恨的神情，立马就猜到肯定是有一方说谎，她相信大反派没有骗她，那么只能是封萦秋被人蛊惑了。不过此刻的桑鲤无意与封萦秋争执，她看了一眼即将被乌云给完全遮住的弯月举起手中的红绳。

        “我想和你赌一把……你封氏一族的灭门惨案与成阳王和徐知善都没关系。”

        原书中有写，女主封萦秋之所以如此痛恨大反派徐知善，除了徐知善滥杀无辜，为祸人间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两人之间的血海深仇。她还未来得及报仇，成阳王便死了，如此深仇大恨自然就转接到了徐知善的身上，这也是为什么她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杀了徐知善缘由。

        “回溯术，可以让人回到从前的某一段特定的地方。”桑鲤抬眸，“你不是坚信是成阳王为夺取你封氏的巨额财富雇佣强盗灭了封氏满门吗？我却认为灭了你封氏满门的不是成阳王。”

        成阳王府叛党一案被季迁翻案之后，所有充公的东西都尽数还回来了。桑鲤曾背着徐知善偷偷去成阳王府看过，清清冷冷府邸，面积甚至还没水陇的桑府大，府邸里也瞧不见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多是些寻常之物，远在水陇的桑府瞧着都不知比这座府邸繁华多少倍。

        她爹不过是一个远在边陲之地的富商，却比成阳王这个金都大官家底不知丰厚了多少倍，加之她曾私下的偷偷去打听过成阳王是个整个的人，听到的全是好话，说成阳王是个好人，是个好官……

        桑不愿意赌，赌徐知善不会因为剧情而被女主的主角光环给杀死，她要让女主从心底里放弃杀死徐知善的想法，那么她只能从女主的心结入手，赌成阳王不是杀死女主满门的人！

        至于季诚，她或许可以问问大反派之人是怎么死的。

        “若真是成阳王灭了你满门，我会亲自动手杀死徐知善。而若不是，我要你放弃杀死徐知善，并且立即让西羌的士兵退兵！”

        见封萦秋迟迟没有回话，桑鲤出言激她：“怕什么，你既然是紫云那个道士的徒弟，自然能辨别我这术法的真假……还是说，你怕了，你怕当年的凶手不是成阳王，而你这么多年一时恨错了人？”

        封萦秋咬牙，一把夺过红绳系在手腕上，冷眼倪她，“你最好说到做到。”

        桑鲤没有回她，拔下头上的一只钗子，划破手心，任由着鲜血滴溅在红线上。随着最后一点弯月被乌云遮住，漆黑的天空再无半点月光倾泄出来。

        系在两人手腕上的红绳开始颤动，鲜血的流过使得红绳发出了红光，红光变得愈发耀眼，一道刺眼的光闪过，两人眼前皆是白茫茫地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桑鲤用手遮住双眼，一阵眩晕之后，耳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狭小的柴房不见了顿时变得寂静起来，原本站着的人此刻消失不见。

        桑鲤看着周遭熙熙攘攘的人群，悬挂在苍穹之上的太阳有些晃眼，她心里又喜又悲。喜的是她居然成功了，悲的是她瞬间就少了十年的寿命。

        回溯术在徐知善所给的术法指南术书中被当作是传言记载，没有人成功过，因为缺少一样最重要的引子——异世人的血。越是强大的术法，副作用也就越大，而回溯术则是每施展一次，便会损耗施法者的十年寿命。

        偏僻的柴房前突然多出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嘭——”地一声巨响，木门不堪重负，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扬起了一地的尘埃。

        徐知善面若寒霜地看着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眼底铺上了一层阴翳，静静地站在原地，熟悉的气息逐渐消散。直到属于桑鲤的气息消散殆尽，半晌之后，他才从嘴缝间挤出几个字：“真是……长能耐了……”

        藏在袖中的手，骨节按动声在空寂的夜晚里十分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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