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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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古堡内，篝火幽明。
夜青自殿外归来，正巧撞见匆匆赶来的相师。
“相师，夜爻自作主张，话说得比花还好看，本后觉得不能由他这么任性下去，还是我们重新拟定战略，直接攻下道宗地盘作为势力。”
“呃，不可。葬道盟现在的实力即使攻下一方领地，也会被迅速夺回，莽攻容易损失惨重啊。”
相师摇摇头。
夜青被谢阑峥的做法愤怒地差点冲动行事，一听这话，稍稍冷静：“之前，楼兰女王以宴会相邀，甚至愿出兵相助我们攻打狄荣族，抢回故土，完成复族大业，这样就不用先把矛头对准实力充足的道宗了，可是……”
“可是楼兰女王的要求也令青后你为难了，一是要夜爻少主的忍辱配合，二是狄荣族这些年势力扩张，恐怕驱赶彻底的胜算不大……但青后您还是答应了，只是功亏一篑在少主这一步……”
相师一语道破。
夜青愁眉不展：“想我族曾经繁荣昌盛，睦邻友好，从不主动挑衅纷争，可那穷兵黩武的蛮夷狄荣，肆意驱赶我族人民，掠夺我族祖业故土，让我们沦落迁徙之类，如果当年夜流音族长不曾轻信道宗之人，造成彻底灭族的悲剧，我们也不会隐姓埋名，忍辱负重躲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山峭之中，更不需要四方求援，卑微至此……说来，对道宗的恨远不足我对狄荣族的深恶痛绝！”
相师闻之悲伤，长叹一声：“属下理解青后心中的怨，但如今情势，只能由我们择其一方先行对付，以缓冲实力，稳妥推进计划啊。”
“哼——”夜青背手侧身，默然思量。
这时，门侍匆匆来禀：“报——岐苍魔教使者送来书信，请青后一观。”
“嗯？呈上来。”夜青拿起信纸，仔细阅读，颇觉意外，“魔教近日动作频频，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浮出水面了？”
相师沉吟：“据调查，岐苍魔教乃是一个邪恶的组织，除了正道人士，魔界魔尊也对其难以容忍，因为曾经该魔教之主岐苍作恶多端，祸害苍生，被三教联手封印后，其残兵败众一直在暗中运作，可能已经达到某种势力了吧，青后若要在这个阶段与之合作，还请慎重。”
“你分析得有理，但这次他们并没有提出很过分的要求——他们希望本后援手，助他们夺取道宗圣物，日月神剑！”
“嗯？若属下没记错的话，道宗之尊扶慈乃神剑持有者，与道相生的剑阵威力无匹，专克魔印，那么上次，上上次，魔教与青后合作的真正原因已经明了了……”相师解释道。
夜青怒笑：“本后不管这么多理由，扶慈中了绝毒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令人愤怒！既然他们有心与本后联手，那这一次本后就倾囊相助。没了神剑，扶慈还能有何本事扛得住魔祸，以及我们的反击呢？”
“这……若要答应此事，无异于将葬道盟全然暴露，没有料错的话，那位道尊应该也在着手调查我们了，一旦被他查明一切，少主可能也难以自保，青后是否……”
“不必相劝！本后也早已厌恶这潮湿的黑暗！谢阑峥罔顾本后命令，做出那般有辱族风的事，还夸口三个月夺得道权，就算他真心为复仇而牺牲一切，那也是他应该的！”
夜青勃然大怒。
相师缓了缓气氛：“那，青后还是先与少主见一面吧，血缘之亲不可割舍啊。而且属下也已经找到悬宁村当年被屠村的证人线索，极为有利于唤醒少主的斗志，还望您不可放弃少主啊。”
夜青有些动容：“悬宁村……爻儿，玉儿当年还那么小，带着族中老弱病残躲在深山中藏身，没想到还是难逃一劫。他目睹那样的惨状，用这样的心理阴影刺激他，或许确实值得一试。”
相师无奈：“这也是不得已为之。少主意志不够坚定，无非是在乎那份薄纸恩情，但若让他清楚记起当年的灭族惨事，定然是仇大于恩了。”
“夜爻不知足啊，能够大难不死，却甘心活在仇人的施舍之中……如果我的女儿小夜梨也还活着，继承本后的心意，或许我也不会这么逼他……”
相师听闻此话，动容不已：“青后对兄长之子可以宽容底线，却希望自己的亲身骨肉活着，来肩负这份重责大任，忍受仇恨的苦楚……虽然这只是设想，但足以看出您对少主还是有情的啊！”
“不要多说了。你的劝谏，本后听进去了，除非谢阑峥完全站在我族的对立面，其他的，本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青后圣明。”
＊
莲池花开，夏风清爽。
谢阑峥冷静半日，终于又转回南园，他试探着推开婚房的门，却见屋内空无一人，酝酿半晌的情绪扑了个空。
走到梳妆台前，他借着窗畔的光线，看见那条青绿色的发带被静静摆在檀桌的中央，一时动容：那段时间，师尊也没有扔掉它吗？
目光游移，谢阑峥倏然望见桌角的物什，顿时眼睛一亮：“这是……道令？不如趁此矛盾期间，偷偷下山一趟，回来之后，再以昨夜之事作为理由，说明自己外出忏悔，避免师尊的怀疑……”
沉思间，门口进来一道清韵身影，嗓音温软：“你在拿什么？”
谢阑峥猛然一惊，计划落空，镇定转身：“哦，我帮师尊将地上的道令捡起来……”
“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扶慈的冷淡一日比一日更让他难受。
“啊，可这里也是我的婚房啊……师尊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吗？”
“……”
谢阑峥小心翼翼上前，仿佛找回了曾经对师尊的那份期望。
“对不起师尊。”
没有解释，一句道歉就完了。扶慈微妙地望了他一眼，思忖片刻，他宽厚扶起跪着的谢阑峥，笑道：“阑峥起来吧。你我已经不是师徒关系，没必要这般。”
“……师尊你，你……”谢阑峥讶异他的宠溺与宽容，心中的愧疚不自觉加深，丝毫不曾怀疑。
“好了，昨天的事就让它永远留在昨天吧。”
“嗯。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谢阑峥乖巧点头，目光烁亮，望着师尊温柔的侧颜，一点点沦陷心意，不经意望见他白皙脖颈上的淤青红痕，更加悔愧。
“还疼吗？”
“没事。你别太自责，你不是说这只是一种情趣吗？”扶慈将手背在身后，忍耐地由他轻抚，违心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耳下渐渐红遍。
“啊……”谢阑峥心情复杂地垂下眼睫，师尊好单纯，我这样欺负他，真的太不是人了。
“师尊……我好想疼你一辈子啊。”他忍不住一把抱住扶慈，此刻真心实意地珍惜万分。
“那，希望你说到做到。”扶慈忍了又忍，眼含恼意，周旋这么久，却一直套不出他的真实目的。
谢阑峥转念一想，诚挚道：“那，那我马上就兑现诺言，现在清心峰事务清闲，师尊也没有去天宗一色处理公务，不如我们出山游玩几天，正好巡视道域的风土人情……”
扶慈目光一沉：果然上钩了。这样就想去外面通风报信了吗？没有道令出不去，就想找这种借口拉上我？正好葬道盟的行踪，我也要查找，若是此行你真有野心，也好让我将幕后势力一并扯出，了结这一切。
“嗯。都依你。”
“啊！师尊，我真的……好爱你。”
谢阑峥愧疚更深，明明这么简单几句好话就能办成功的事，他昨晚为什么要任由仇恨扯断理智，那么欺负师尊呢……他不由把人抱地更紧，丝毫没有察觉扶慈眼中的失望又凝深了几分。
扶慈紧紧捏住柳玄英给的三粒丹药，麻木微笑，心中思忖：谢阑峥，此行便是你我情义的分水岭，你既然不愿坦白真相，那我就只好一点一点扒着你的皮查起了。如果你只是在利用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真的愧对道宗，我定要让你伏尸剑下。
玄英给的这三粒丹药，在紧要关头能助我不受功体相克的影响，我要善加利用，既然要引蛇出洞，那就一引到底。
“哦，对了，阑峥，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嗯？是什么？”
“啊，敛昼羲和……”
谢阑峥突然回忆起他上次给自己这把剑时，要自己自刎一事，一时喜悦被浇灭泰半。
“别误会。这次是真的想把这把剑赠于你。希望你好好参悟剑法，善用自己的纯阳功体……将阳剑的辉煌发挥到极致。”扶慈勉强笑着说完这些话，目光柔和地望着他。
“师尊，你为何突然要赠剑给我？”谢阑峥握着几分疑心。
“因为……没有原因。你我现在不分你我。”
“呃……”乍闻此话，谢阑峥感动到哑然，重新跪在师尊跟前，双手捧接这把沉重的金剑，“我一定用生命守护这把剑！”
扶慈眸光一亮，随又迅速黯淡：如果哪天这把剑是从你手中丢的，那么谢阑峥，你我师徒情分永世断绝！
继而伸手扶起他：“我相信你。”
“其实昨晚就想把这把剑给你的，但……”
“……”谢阑峥难堪侧开脸，更加愧疚，“对不起师尊。不会再有下次了。”
“别怪自己，你也是心情不好，一时魔怔了。”
扶慈故作轻松地宽慰着他，心却感到难受至极：还是……不解释吗？
谢阑峥犹豫着要不要编排理由，但酝酿许久，到了嘴边也只是一句：“谢，师尊。”
扶慈藏了藏眼底的无奈，默然错开他，去整理书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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