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起巡街

晨光熹微，薄雾氤氲，开封府后院竹林中一抹淡黄色身影飘逸灵动，翩若惊鸿。

        赵滢手持暗红色的宝剑时而上挑时而斜刺，身形纤细灵活，剑锋轻巧中透着凌厉，但见她骤然凌空而起，宝剑舞得红光缭绕，衣襟翩然间无数竹叶纷纷而落，赵滢在落叶中旋转着收剑立于地上。

        甫一站稳，赵滢便捂住酸疼的后腰咧嘴痛呼出声：“哎哟，开封府的床实在太硬了。”她一边捶着腰一边步出竹林，心底连连哀叹：这卧底生涯未免太过艰苦，昨晚吃得清汤寡水不说，这一夜更是翻来覆去睡不安稳，看来这具身体锦衣玉食惯了，实在吃不得苦了。

        赵滢提剑回房，洗漱后未施脂粉，从行李中翻出件青碧色男装换上，照了照镜子，抚上脸颊再次摇头叹息：这张脸太过惊艳即便换了男装估计也会被人一眼认出。不管了，吃饭去也，赵滢潇洒地一撩发带出了门。

        这个时辰天光已然大亮，又到了开封府捕快衙役用早膳的时间，他们三三两两结伴往饭堂走去。来到门口，见一干人等均一反常态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谁也不肯落座，屋中央则站着一位青衣男子，姿容俊秀，正和后厨的刘嫂理论着什么。

        “郡郡主，公孙先生吩咐过了，您和包大人在后花厅一齐用膳。”刘嫂战战兢兢陪着笑脸道。

        “你让我天天对着包拯那张黑脸？那会影响我胃口的。”赵滢不满地挥手，眉眼盈盈看向刘嫂认真反问道：“更何况昨日我便说了留下来学习查案，自然要从最底层做起，大家都在这里吃，我为何要例外呢？”

        刘嫂无话可说，垂下头讪讪闭了嘴。

        赵滢转身笑吟吟招呼大家伙：“别愣着了，快进来吃饭，填饱肚子好上工啊。”

        众衙役依旧颇为踌躇，无人带头挪动脚步。

        赵滢俏脸一沉：“怎么本郡主的话没人听吗？”此话一出，众人只得慢吞吞往前走去，却都避开了赵滢身周那几张桌子，只远远地坐下来。

        此时门口又传来脚步声，赵滢循声望去，正是展昭和四大校尉，她面上旋即绽开笑容，绕过众人来到展昭面前：“展护卫你回来了，正好陪本郡主用膳。”

        展昭见到一身男装打扮的赵滢，先是一愣，继而恭敬行礼：“展昭见过郡主。”

        “哎呀，吃个饭哪来那么多虚礼，你不饿吗？我可是饿坏了。”赵滢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展昭手臂便把他往屋里拉。

        展昭顿时大窘，却又顾及赵滢身份不好用力挣脱，所幸赵滢很快便放开了他，用眼神示意展昭坐在她身边，展昭无奈，深吸口气撩袍坐下。

        早餐依旧是咸菜窝头菜粥，这些食物往日赵滢是绝难下咽的，今天却觉得额外香甜，只因身侧坐了位秀色可餐的红衣护卫。

        赵滢端着粥碗眼角余光不时扫向一旁的展昭，挺直的鼻梁，微颤的长睫落入眼中，连他吃饭的样子都斯文端庄，真真是越看越爱，令人着迷。

        展昭这顿饭却是吃得万分不自在，草草吃完刚要告辞，岂料赵滢也将粥碗一推，腾地起身道：“展大人，今日你去哪我去哪，有事尽管吩咐。”说完还像模像样地朝展昭抱了抱拳。

        饭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展昭看过来，展昭剑眉微颦，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想到昨夜包拯的嘱托，只得认命地暗自长叹，右手前引：“好，郡主请。”

        赵滢得意一笑，倒背着双手大摇大摆出了门，展昭阖了阖双目，举步跟上。

        众人望着一红一绿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约而同地长吁出一口气。

        “这个郡主长得真好看，跟展大人当真般配得紧。”刘嫂边收拾碗筷边由衷赞道。

        “是啊，她要在府里待多久啊？”上次那名小衙役看向门外兴奋地问道。

        “哼，光长得美有什么用，你们千万要提防她，莫要在她面前乱说话。”王朝扫了一眼众人，语气中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王朝入府时间最早，且年岁比展昭还长上两岁，在府中威望极高，众人不敢再出声，纷纷起身拿起武器，开始一天的忙碌。

        赵滢和展昭出得开封府来到大街上。

        “展大人，我们去哪？”赵滢难掩心底雀跃，毕竟上一世学得是侦查专业，许久未用，想试试看有没有荒废，若能遇到大案要案那是再好不过了。

        “巡街。”展昭简短的两个字，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赵滢停住脚步，盯着展昭背影半晌方道：“你不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吗？怎么还要巡街？”

        展昭亦停下，认真答道：“开封府上上下下无论衙役捕快，若无其他公务，每日都要巡街两个时辰。”

        赵滢暗自咬了咬牙道：“好吧，巡街便巡街，本郡主正好见识下京城的风土人情。”她复又背着手往前走去，经过展昭身边时，不忘狠狠甩他一记眼刀。

        展昭仿若没有看到，依旧面容沉静波澜不惊。

        并肩而行的二人很快便吸引了路人的目光，赵滢向来自恃美貌，习惯了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不光不以为意，反而洋洋自得，展昭则不同，虽说素日里常有相识的百姓打招呼，但如今日般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却令他颇为难堪，只盼着这两个时辰快点过去。

        展昭和赵滢沿着汴河往东行来，清晨的凉意渐渐褪去，日头也变得和暖起来。街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营业，小吃店、古玩店、茶叶店、成衣店，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赵滢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路边一家首饰铺子吸引了过去，镶金的嵌玉的簪子耳环，赵滢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看看，每一样都爱不释手舍不得放下，浑然忘记自己是出来巡街的。

        展昭抱剑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耐着性子等她。

        赵滢左手拿着副翡翠镶金耳坠，右手拿着支玉簪，放在耳边晃了晃，冲展昭喊道：“喂，展昭，好不好看？”

        展昭不懂鉴赏首饰，只觉得她手里的东西在阳光下亮晶晶的煞是晃眼，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察觉赵滢竟未带剑出门，遂上前低声问道：“郡主，您的剑呢？”

        赵滢将首饰放回去，漫不经心地回答：“带着麻烦，我没拿。”那把剑是当年襄阳王斥巨资给他们配的，可她嫌笨重并不喜欢，袖中常年收着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刀刃上淬满剧毒，足以自保。

        赵滢边走边继续左瞧右看，展昭只得举步跟上。

        “昨日见郡主与林护卫的功夫应该是出于同一师门，不知尊师是何人？”思量许久，展昭终于问出心头疑惑。

        赵滢微微一笑，令她身后的桃花都失了颜色，展昭微垂双目等待她的回答。

        “我与林峰还有另外五人都是被襄阳王收养的，我们的师傅是襄阳王的手下雷震。”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赵滢如实道。

        “原来是霹雳手/雷震。”展昭了然。

        赵滢又在一家字画店门口停了下来，这间铺子跟刚才那家首饰店一样，门口隐蔽处都刻有特殊的标记，她知道这是襄阳王安插在京城的眼线，那老头为了谋反真是煞费苦心啊。

        “不知展护卫师承何人？”赵滢的目光扫过一幅幅字画，不经意问道。

        展昭持剑拱手道：“家师乃昆仑派孟若虚孟老前辈。”

        赵滢故作恍然大悟地长长“哦”了一声，而后硬邦邦甩下“没听过”三个字，转身便走。

        展昭被她一句话噎得气结，却又无可奈何。

        赵滢忍笑摇摇头，旁若无人地抬步要到街对面去，突然一个瘦小的身影飞快地朝赵滢这边跑过来，边跑还边回头，神色极为慌张。

        展昭大惊，虽知以赵滢的身手绝不至于被撞上，他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郡主，小心。”

        赵滢也早已发觉，在那人距自己仍有几步远时，灵巧地脚步一错，躲开了。

        一股久未洗澡的酸臭味直冲赵滢鼻间，熏得她几欲作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掐腰冲那人背影大骂道：“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那人毫不理会，继续一溜烟跑远了。

        “郡主，您没事吧？”耳边响起展昭客气又疏离的问候。

        “没事。”赵滢没好气地回答。

        这么一搅和，赵滢也失了方才的兴致，与展昭继续往前走去。

        走出不远，路边传来争吵声，展昭和赵滢对视一眼，上前查看。

        “分明就是你，刚才就是你撞了我一下，接着我的钱袋便不见了。”一位买菜的妇人左手挎着菜篮，右手死死抓住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质问道。

        那乞丐眼睛滴溜溜转着，透着一副狡猾的样子，摊着手故作可怜道：“大婶，你不能凭空冤枉人啊，刚才你也搜过了，我身上没有你的钱袋啊。”

        围观之人越来越多，那妇人有些不知所措，可依旧执着地抓住乞丐不肯松手，嘴里念叨着：“我看到了，分明就是你。”她一眼瞥见身穿官服的展昭，如同遇到了救星，指着乞丐道：“官爷，您来得正好，他偷了我的钱袋。”

        “官爷，您不要听她胡说，我刚才只不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非要诬攀我偷她钱袋，我为了自证清白让她搜了身，钱袋没在我身上，可她还是不依不饶。”乞丐一脸无辜地解释：“官爷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分明就是他，他撞了我，钱袋就不见了。”妇人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展昭抿唇不语，妇人神情不似作伪，可定罪要人证物证俱全，乞丐偷了钱袋会藏到何处呢？赵滢也手托下巴，打量着那乞丐。

        电光火石间，二人异口同声道：“是他！”紧接着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红一绿两个身影已跃上屋顶朝来路飞奔而去。

        赵滢心里憋着一股劲，有意要和展昭比试轻功，可即便她拼劲全力还是远远落展昭一大截。赵滢气呼呼朝下望去，远远看到刚才那个差点撞到她的人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而前面的展昭也发现了，只见他剑交左手，一撩衣襟下摆，翩然落了地，动作干脆利落如行云流水，看得赵滢既心动又嫉妒，她瞅准时机也跳了下去，准备在巷子另一头截住那人。

        方才那人进了巷子，见前后无人，从怀里掏出钱袋晃了晃，脏乎乎的脸上露出沾沾自喜的笑容。

        “偷了东西还想跑？”一道清冷声线响在身前。

        那人神情僵住，抬眼看去，入目是大红的官服，冷峻的眉眼，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扭头便跑。

        展昭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他慌慌张张朝巷子另一头跑去。

        那人脚下飞快，快到巷口时冷不丁眼前绿影一闪，紧接着手臂被人大力攫住，剧痛之下那人惨叫起来，手上一松，钱袋被赵滢伸手稳稳抓住。

        “果然是你偷的。”赵滢一手掂着钱袋一手抓着那小贼冷笑道。

        “官爷饶命啊，官爷。”小贼看不到赵滢的模样，只能干嚎着向赶过来的展昭求情。

        展昭见小贼右手臂诡异的扭曲着，显然已被赵滢扭断，不由一阵心惊，他对赵滢道：“郡主，把他交给展昭吧。”

        “好，你带他回去，我去找刚才的失主一起回开封府作证。”赵滢将小贼一把推给展昭，不待他回答便转身出了小巷，除了找失主，甩掉展昭，她还要去会会刚才有特殊标记的店铺，看看赵爵那老头有没有什么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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