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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血色胭脂


丁宁宇和孙丽华到白家时,只见白玉莲和白瑾谦被拦在门外,时不时有僻里扒拉东西掉落的声音传来,两人就免不了焦燥的朝屋里张望。

        “唷,孙同志,姚局说了,这里归我们管。”负责守门的老于见了他俩,不由说道。

        “于师傅,这大毒太阳的,也够辛苦的。”孙丽华笑着说,“你放心,我们懂规矩,我们是来找他们的。”

        “我们去那边说话。”丁宁宇扯了扯白瑾谦的衣袖,示意他。

        “没事,我看着!”白玉莲叹息,其实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刚装点了新房,怕弄污糟了。

        白瑾谦不情愿的跟着丁宁宇拐到弄堂里。

        “昨天接亲前,家里可有什么亲戚来?”孙丽华问。

        “我们学校的王老师是当男傧相,早早的来了,还有姐姐,再就是庆祥。你看我们这房子,在这断头巷子的最里面,搬来也不久,平日里跟前面的街坊也不过是点头问个好的交情;我父母只有些远亲,但都不在这边,婚事办得急,也就不请了。所以不过就是这几个人,冷清的不象话。”

        “那接亲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我也是第一次结婚,我哪知道怎样才算奇怪?”白瑾谦冷笑道。

        “那你可知你母亲,是否与人结仇?”

        “我父亲早年是小学的校长,我母亲自然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怎么会与人结仇?”

        “那你姐姐,与你母亲怎么样?你母亲应该算后母吧?”孙丽华斟酌半天,也没把话说得委婉。

        “姐姐虽是大妈生的,但逢年过节,父亲也是带了我们回去团聚的。自始至终,父亲并没有亏待过她们,后来大妈得病没了,母亲就把姐姐接了来,姐姐是在镇子上读完中学的。姐姐嫁去郁家,还是母亲牵线搭桥前后张罗的。”

        “那你与你母亲,关系怎么样?”丁宁宇冷眼旁观着,突然开口问。

        “挺好!”白瑾谦扶了扶眼镜,直直的望着丁宁宇,“你怀疑我?”

        “并没有,只是随意问下罢了。”丁宁宇向孙丽华使了个眼色。

        “那好吧,你去叫你姐姐过来!”孙丽华说道。

        白玉莲自然和悦多了,仔仔细细的讲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可也不过是配上了庆祥的话辞。

        “不知道算不算冒昧,你与你的这位后母,处得怎么样?”丁宁宇问道。

        “兰姨很懂人情世故,所以,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伤害我们的事。我父亲之所以与她,也是因为我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夫妻之间无法琴瑟和鸣罢了。虽然小时候也会有所怨恨,但长大了,理解了,反而有些同情父亲。当然,谁也没有错,只是老天爷安排的不好罢了。”

        白玉莲想起那时,母亲故去,几间屋舍被叔伯们占去。父亲不得已,才把她接来。那时父亲还是小学校长,住在学校后面的小院里,有帮佣的老妈子洗衣做饭。此时瑾谦已经读了中学,她到了出嫁的年纪。父亲问她作何打算,她却答母亲到死还说,一定要读书。正巧镇里的中学开了个女子班,父亲只能由着她去做了超龄女中学生。可没多久,父亲突然病了,辞了校长的职务,自然也就养不起佣人,玉莲只好辍学在家,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瑾谦知她辛苦,时不时回来,把学校的书本借与她学习。父亲的病时好时坏的拖了两年,还是没撑过寒冷的冬天。刚办了丧事从老家回来,校董们就说,这房子六月也得收回了,需要另找住处。瑾谦倒是找到了工作,父亲的旧友体恤他家的难处,聘他去小学教书,可玉莲却不知道何去何从?马上嫁人!余凤兰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可玉莲此时已经二十好几,三三两两来说亲的,不是镇外目不识丁的土财主纳妾,就是陈油饼子般的半老头子续弦。皆不是良配!可就在这无法将要把白玉莲逼上绝路的时候,郁福瑞的小妾,跟人跑了!他正妻用命换来的儿子,急迫的需要有个女人来照拂。

        兰姨和沈晓鹊一拍即合。郁家是做碗盏瓷器生意的,这些年的战乱,也早已不复当年老爷在时的风光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立刻腾出外宅的二层小楼,给白家暂时居住,又风风光光的把玉莲娶过了门。所有的难处,瞬间迎刃而解。

        “所以我对兰姨,由先前的生疏,到现在的感激。若你们怀疑我,天地可鉴,我绝无害她之心。”

        “我信你!”听了白玉莲的诉说,孙丽华挽着白玉莲,安慰道。

        “那你弟弟的婚事,你怎么看?”丁宁宇心不在焉的倚在墙边,许是太阳太大,皱着眉眯着眼,问道。

        “现在崇尚自由恋爱自主婚姻。”白玉莲答道。

        “昨天我可是听那小孩说,你告诉他,舅舅原来要娶的是他四姑姑。”丁宁宇似是无意的说。

        “吓,这孩子!”白玉莲听了,自知是哪天与郁福瑞闲聊时被金宝听了去,不由解释道,“你也知道,四妹妹也在瑾谦的学校教书,一日两人一起去书店,被人见了告诉兰姨,兰姨就跑去三姨娘那闹,说什么住了这房子,也不能把子女都往这家送什么的?其实,是三姨娘反过来不肯同意吧。这事,惹得福瑞很生气,在他眼里,他这四妹妹,倒是这个家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不是瑾谦配的上的。也不知金宝听得是啥,小孩子家家的就瞎说起来。”

        正说着,见郁福瑞拿了袖子擦着汗的拐进来,说,“你在这那,外面说好了。叫你们过去看看。”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玉莲拿出手帕子上前。

        “出门有个牛车,打了来回,所以快。”见有外人,郁福瑞有些不好意思,就抢过手帕来,自已抹了下。

        “走吧,我们这没啥可问的。”孙丽华说着,揽着白玉莲往白家去,她倒是想看看,陈肖平他们,到底找到些什么。

        “胭脂?”陈肖平大声的问许时年,“你哙时候也开始着意这些花啊粉的来了?”

        “陈科长,你看,这碗碟确认是余凤兰的,有一抹胭脂在上面的。一会送去医院让柴医生检验,若是真有什么,还得来翻箱倒柜,岂不是一番事儿两番做了?”

        “胭脂?”白玉莲听了,心里一惊。

        “郁太太,烦劳你和着林珑,丽华,陪陈科长上去看看,这些个女子用的东西,大老爷们怕是不懂。”许时年好心的提醒。

        这二层小楼,进门处只得一个狭小的天井,却还放了一口蓄水的大缸。大缸壁上长满了青苔,衬得这陈年累月的混水浑浊发绿,哪怕有一线阳光,也看不到缸里到底有没有金鱼。

        “哎,这得多招蚊子。”林珑悄悄的跟孙丽华说。

        这房子虽小,却五脏俱全。一楼被隔成了一大一小两间,待客做饭,楼上是小小的两间卧室,娘俩各自一间。

        余凤兰住的是西边间,一床一柜一桌,然后就到窗子了。桌子上竖着一面镜子,边上摊着香粉盒子,花露水瓶,画眉的碳笔,果然有一盒胭脂。

        林珑上前,打开盖子,甜腻的玫瑰香气,沁人心脾。胭脂只剩得薄薄的一层浅梅红,有些地方都见了底。“这颜色不对!”

        “什么不对?”陈肖平凑过来问。

        白玉莲接过胭脂盒,看了看底下的款,说道,“这盒子也不对。昨日兰姨擦的是芳荃斋的大红胭脂,一定不是这盒。”

        几个人开了抽屉寻,不过是些围巾手套,袜子内衣,并不见有别的胭脂。

        “这就奇怪了,昨天她还特意给我看这唇色,说这胭脂果然是上好的。”白玉莲思忖着说。

        “哎,不就是杯口有胭脂,富家太太,都爱抹个粉擦个红的,有什么稀奇,还费心费力的找?”陈肖平不耐烦的下楼去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一盒胭脂,昨儿还用了,又没人来,怎么不见了?”林珑轻声的问孙丽华。

        “余凤兰是黄昏时没的,从午饭到黄昏,整个下午,这屋子里没人在。难不成有人在这时候又悄悄的来,特意把胭脂拿走了?”孙丽华说。

        “现在倒也没说这毒一定是下在胭脂里。可就是觉得很奇怪。”林珑自言自语道。

        “可这胭脂,并不是兰姨的!”白玉莲忧心忡忡的说。

        “什么?”两人问。

        “若这胭脂有问题,那凶手想害的,怕是三姨娘。这胭脂是兰姨从三姨娘那讨来的,不过是三姨娘嫌这颜色太红了开封了一次也没用着。”

        “三姨娘这胭脂是哪来的,你可知道?”林珑问白玉莲。

        “三姨娘并没有说过。福瑞常说,三姨娘年轻时,家里时有富贵太太们来打牌。有些官太太后来跟着自家的去了别处,几个显赫了还记着旧时交情的朋友,时不时托人捎些玩的用的东西来送她。”

        “现在也没个定论,若直接了当的去问,怕惊扰了三姨娘不说,还把这些隐情,暴露给凶手,怕是不合适。”林珑忧虑道。

        “那你们尽快给个说法,万一真是如此,凶手必然随时觊觎时机,再次下手。”白玉莲道,“在这之前,我是断不敢跟人说的,哪怕是你大哥哥。”

        “大嫂子,那你等我们消息。”

        “林珑,丽华,你们还不走吗?是准备留下来吃中饭还是怎么的?”钱慕白在楼下,扯着嗓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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