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更有险于华山者

　　老人道：“不错，当年你和我大打出手，拼的你死我活。幸亏金残大侠用一招枪法将咱俩劝和。”老妇道：“呸，你......你还有脸说，要不是......那个狐狸精，我......我能和你拼......拼命吗？”老人淡淡笑道：“当年你也太多心了，我和她根本就没什么事，只不过拾了她的胭脂粉盒想要还给她，恰巧被你看到，你便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和我拼命。”说起往事，不禁怅然若失，片刻后接着道：“幸好金残木缺两位大侠路过，看见我们恶斗，问明原委后，金残大侠陡然使出伏羲十三枪来杀我，我奋力抵挡，最后被他一招刺中肋下，当场昏死过去。你忽然见我死去，满腔怒火顿时都烟消云散，抱起我的尸身悲痛欲绝，没想到我却缓缓苏醒过来。原来这都是金残大侠的一片苦心，他见你我因爱生恨，便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假意将我杀死，来化解你的怨恨。自我苏醒以后，你终于领悟‘情’之一字的真意，从此我们便再也没有分开过。”老妇听着历历往事，喟然叹道：“这情字的......真意，你现在明......明白了么？”老人悠悠地道：“其实就是两个字：合和。”老妇微微一笑，点点头。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沉思之中，屋内寂静无声。

　　少顷，老人道：“我碰见他们的徒弟了。就在刚刚，我还和他过了几招。”老妇诧异道：“真的？结果如何？”老人嘿嘿笑道：“一如当年啊。”顿了顿，接着道：“我今天才知道，当年金残大侠刺我肋下那一招，叫做合和。这一招的精髓，不在杀伐，而在救赎。”

　　马纯良明白刚才过招老人有意相让，否则他一开始飘到自己面前时突施杀招，自己哪里还有命在？于是笑道：“前辈太谦了，是晚辈从第一招便已经输了。”

　　老人笑道：“其实不是这套枪法不行，而是你功力仍不够强大，还没有将这套枪法的真正威力发挥出来。如果有朝一日你能练得像你师父那样，其实杀我用不了这么多招。”说罢正色道：“小兄弟，你可知道我们两个是什么人？”

　　马纯良蓦地想起《九州风云榜》江湖篇上记载着一对高手夫妇，男的擅使一双判官笔，女的惯用一把峨眉刺，因为二人皆是满头白发，江湖人称华山二皓。心念一动，道：“两位前辈不会就是华山二皓罢？”

　　老人粲粲笑道：“没想到江湖上还有人记得我们的名号。我们两人年轻时便是满头白发，没想到老了以后倒长出几丝黑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叫南俊臣，拙荆孙金花。”

　　马纯良躬身道：“南前辈，孙前辈，晚辈马纯良有礼了。”

　　老妇咳声又起，不住大口呼吸，老人忙将她放下躺平，轻轻按揉列缺、天突二穴，片刻后老妇气息逐渐平稳，微微一挥手，示意二人出去，让她一个人安静歇息。老人只好帮她掖好被子，起身和马纯良出来。

　　马纯良道：“南前辈如此精心照料，殊为不易。不知孙前辈得的是什么病？”

　　南俊臣叹道：“五年前咸阳一带出现数起连环凶杀案，死者都是商贾富户，当地官府懦弱无能，只是象征性地派人搜捕一番，说是凶手已经远遁他乡，便不了了之。结果一月后，又有富户被杀，惹得百姓人心惶惶，怨声载道。我二人听说此事后，决意前去咸阳为民除害。经过周密调查，发现是一伙强盗所为，我们便找上门去，要抓他们去官府，谁知这伙亡命之徒疯狂反扑，撒出一把毒粉，拙荆一不留神眼睛被毒粉所伤，我们一怒之下只好将其全部除掉。自此之后，她的眼睛便不能见光，必须终日躲在黑屋子里。常年累月下来，又添了肺疾，因此经常咳嗽。”

　　马纯良道：“难道就没有医治之方吗？”

　　南俊臣苦笑一声，“这些年来我到处寻医问药，始终一无所获。直到去年，从一位名医口中得知，要想医治这种眼疾，须去峨眉山金顶寻得一株白灵芝，采下带回熬成膏药，敷在眼上七日七夜，便可治愈。至于肺疾，待她眼睛能见光以后，走出黑屋多加锻炼，也会慢慢好起来的。”说至此处，面色又沉下去，遗憾道：“可恨峨眉山远在巴蜀，她目不能视，我又怎么能离她外出？”

　　马纯良心中暗暗替他们惋惜。

　　就在此时，村庄外传来一阵呼喊声音，“马善士，你在哪里？”

　　马纯良一拍大腿，“哎呀，差点忘了还有人在等我。”

　　南俊臣道：“和你聊了这么多，我的心情也好多了。小兄弟，谢谢你。”

　　马纯良笑道：“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南前辈多保重。”一拱手，转身朝村庄外喊道：“华阳道长，我来了。”大步流星走去。

　　忽听南俊臣疑道：“什么？华阳道长？！”

　　马纯良回过头道：“不错，我们原是来寻投宿之处的。”

　　南俊臣沉眉道：“小兄弟，恕我直言，得罪勿怪。你怎么和这种恶道混在一起？”

　　马纯良一怔，“前辈何出此言？”

　　南俊臣冷峻地道：“此人是秦国缉察监掌监伍凤翔豢养的一条疯狗，专门捕风捉影、罗织罪名，对他们看不顺眼的大臣百般迫害。白云观还暗中收买、威胁、串通一些江湖匪类，从其打家劫舍所得财物中抽取三成作为报酬，称作民贡。这些年为祸关中，民怨沸腾，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这华阳道长为人阴险，两面三刀，小兄弟你不知道么？”

　　马纯良攒眉道：“其实我与华阳道长结识不久，并不时分了解。只不过我的一位挚友中了邪术，华阳道长好心施以援手，要将他带回白云观慢慢医治，我便跟着他们一起来到这里。”

　　“原来你与他是初识，难怪如此。”南俊臣疑惑道：“你这位朋友怎么会中了邪术？据我所知，使邪作祟恰是白云观的惯用伎俩，你朋友究竟是何种情形，你可曾亲眼所见？”

　　马纯良凝思片刻道：“我的这位朋友说来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汉子，叫做铁又玄。至于他是如何中邪以及中邪后的情形，我也是从华阳道长口中听说，并未亲眼目睹。当时他只让我匆匆看了一眼，便即关上了木箱。”

　　“铁又玄？可是平城总镖局的铁总镖头？”

　　“正是。”马纯良诧异道：“前辈也认识他？”

　　南俊臣满脸疑窦，“铁总镖头光明磊落，与华阳道长素来不睦。那道人何以要救铁总镖头？”

　　此时马纯良心中已经起了狐疑，暗忖：“我与铁总镖头自平城分别，便和采薇南下河东府，临别之际他曾言道魏国迁都在即，自己诸事缠身不能相送，怎么又会去河东府？即便他有事要去，又怎么会比我们先到？再者就是那晚破屋之中，众道徒为何只让我匆匆瞥了一眼木箱中人，即刻又给关上？”这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让他霎时冷静下来。

　　这时村庄外的声音再次响起，“马善士！你怎么还不回来？到底找到借宿的地方没有？”

　　马纯良心中打定主意，朝村庄外高喊：“来了！”健步走去。

　　来到众人面前，笑道：“这座村庄着实古怪，竟连一个人也没有，想是都迁往别处去了。如此正好，咱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倒还宽敞。”众人早已困乏，便跟着他进入村内。

　　来到一处大户人家门前，马纯良笑道：“咱们就在此歇息罢。”推门进去，里面有六七间屋子。华阳道长自睡了一间屋子，众道徒一看纷纷抢占其余房屋，瞬间都找到了安身之处。只有那口木箱尚在院中放着，似乎无人关心。马纯良偷眼瞧好位置，与贾采薇在一间屋里假装睡了。

　　待到后夜，万籁俱寂。马纯良凝神细听，确认众人都睡着以后，他悄无声息的起身出门，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当中，瞧着眼前这口木箱，心中咚咚直跳。他回头再次看看众人，发现并无异常，于是吸一口气，伸手撕下木箱上的先天符，慢慢打开箱子，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马纯良心里一惊，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马善士还是不相信贫道啊。”转身一看，正是华阳道长。

　　马纯良道：“木箱里不是铁总镖头吗？里面的人呢？”

　　华阳道长笑吟吟地道：“哪有什么铁总镖头，不过是贫道的道徒所扮。喏，那睡在墙角的就是。”说着一努嘴，给他示意。

　　马纯良顺着所示看过去，隐隐约约瞧见墙角下躺着那道徒，依稀有铁又玄的模样。原来他长得与铁又玄颇为相似，再加上精心乔装改扮，猛地一看，几可乱真。马纯良此时终于明白过来。

　　“为什么骗我？”

　　“不拿铁总镖头骗你，你又怎么会来到华山？”华阳道长阴鸷笑道。

　　“骗我来华山做什么？”马纯良冷漠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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