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细水长流（三）

不知走了有多久，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翻过最后一座山了。

        赶车的是一个不会说话的老头，老头人很好，他本来不要小苓付钱，但小苓执意要给他几两银子，他拒绝不了只好收下。

        小苓离开檀洲已经三四年了，她不太记得自己以前居住的地址，不过她这趟回来并不是特意找什么人，主要还是想找个地方做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本来以为柳英到了檀洲就会和她分道扬镳，没想到柳英没有提离开的事情，而是说：“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小苓讷讷地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能说自己来这还没有打算好想要去哪吗？

        看出来小苓的犹豫，柳英猜到这丫头兴许还没想好要去哪，于是道：“那便先找家客栈住下吧。”

        檀洲城离京城只隔了四座大山，但远远没有京城繁华。这边的人文风气十分朴实，待客也很淳朴，跟小苓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

        也许是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在慢慢发生变化，很多东西变了也不足为奇。

        小苓和柳英依旧是各自住一间房，不过两人的房间挨在一起，这让小苓有种错觉，好似柳英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来檀洲的第一天并没有比小苓预计的要好，甚至要差一些。

        她走访了客栈所在的这条街大大小小的店铺，都没有要招工的打算，最后在一家裁缝店碰到一个女老板，女老板说他们店缺一个秀女，小苓虽然学了很多东西，可对刺绣却十分不在行，于是便谢拒了。

        这一天结束，小苓一点收获都没有。

        她身上的疲惫之色异常明显，但柳英预料的失望、低落却不见半分。

        柳英坐在靠楼梯口的位置默默看着她走回客栈。

        在这个世道，从没有哪个女子放着好好的公主小姐不做，想要出去自己做生意的。

        南宫潇潇的想法一直很奇特，在她的影响下，皇宫里面很多女子的思想都被改变了，虽然没有完全抹去她们脑子里‘女性就应该在家带孩子这种想法’，但给很多女人心里种下了‘女人要为自己而活’的种子。

        小苓就是哪个最受南宫潇潇影响的人之一。

        在柳英看来，男人和女人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以当小苓说自己想要出去做生意的时候，他除了愕然和些许怒意之外，并没有其他。

        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止。

        但他有些气愤，她竟然想离开皇宫去往没有他的地方。

        其实柳英一直都很困惑自己对待小苓的心理，以前他觉得小苓是个孩子，他想要照顾她、注意她都有因可循。

        但随着她越长越大，自己这种想要保护她的想法越来越浓烈，甚至想要把人圈在自己身边，他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逐渐往他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所以他得远离，不然他不能保证小苓不会受到伤害。

        柳英看着小苓走到自己身边坐下，倒了一杯水，他觉着此刻应该说些什么，于是想了一会，道：“没找到无事，明日还有机会。”

        小苓抬眼看着他，似乎有些惊讶他会这样说，忍住想要说些什么的话，点点头。

        连着三日，小苓坚持不懈在找各种工作，终于在一家染布坊找到了一份类似会计的活。

        她的数学很好，她算术能力可是被司徒衡表扬过的，所以她找这个工作算是在自己熟悉的领域之内了。

        染布坊的老板是个挺着圆滚滚肚子的中年大叔，这家染布坊是新开的，里头设施还没有完善，很多东西都没有有置办好，老板愿意任用小苓也是临时的想法。

        不过小苓还是很开心，毕竟只要有了工作，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老板姓朱，全名叫什么小苓没有问，现在便唤他‘朱老板’罢。

        朱老板一开始对待小苓的态度不是很好，因为一个女子出来做事在檀洲算是奇闻，平常的都是跟随丈夫或者家人一起的，哪有像她这样只身一人出来工作。

        而且小苓年纪看起来这么小，能力行不行还不知道。

        但小苓当场就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究竟行不行。

        朱老板十分惊讶小苓的算术能力，纵使他以前上私塾的时候经常受到夫子赞扬，但此刻在这个小姑娘面前，自己的算术能力还是显得有些逊色了。

        于是，朱老板决定临时应用小苓作为他的会计。

        柳英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惊讶，因为他知道小苓的能力很强，若是那群人看不上她，便是他们瞎了眼。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小苓找到了工作，意味着他们就要分别了。

        柳英没有任何理由再留下来了。

        朱老板在檀洲有一处大宅子，还有几间小屋子，小苓在檀洲没有住处，朱老板‘忍痛割爱’之下愿意暂时借给她一间小屋子当容身之所。

        小苓为此感激不尽。

        朱老板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到底是个好人。

        柳英离开的那天，小苓并没有去送他，甚至连一句到别的话都没说。

        柳英此刻才意识到，也许自己对于小苓而言真的可有可无。

        于是小苓独自出皇宫的第一年，就这样过上了没有柳英在的日子。

        头一个月，因为店铺是新开的，人手不足，朱老板让小苓记账的同时，还会让她做一些别的活。

        所以，在这一个月，她一个人同时兼备了三个人的职位。

        记账、搬运，还要帮朱老板做饭，算得上是最忙碌的一个月了。

        一个月下来，朱老板对小苓的能力、性格渐渐摸透了，发现这个姑娘比他想象的要吃苦耐劳得多，而且能力的确不错，若她是一个男子，前途定是无量的。

        当然，朱老板在小苓身上看到了不同其他女性那般弱不禁风，他甚至觉得，就算这人是女子，将来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小苓第一个月给南宫想象寄信回去，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遭遇，但把和柳英相遇的部分省去了。

        南宫潇潇给她回了一封很长的信，信中讲述了近日皇宫有趣的事，但最让小苓惊讶激动的，是她怀孕的消息。

        南宫姐姐怀孕了！

        小苓很开心，于是连着好几天朱老板都看见她一个人在傻笑，朱老板每次只能摇头，然后默默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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