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达米、塔利亚和薄荷冰淇淋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磅礴而恢宏的薄暮穿过落地窗落在我面前，渲染开来一片柔软的橘色。光尘飞舞，四周安静，我想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杰森在我怀里睡着了。

        德雷克在旁边沙发睡得东倒西歪，达米很困但是很坚强地睁着眼睛，见到我望过来的眼神他瞪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上下眼皮子打架。

        他们肯定尝试过跑路，不过很遗憾莫妮卡之前就临时更改了白名单，现在没有我的允许是出不去的。

        “莫妮卡，”我在心里说，“给我从现在往前五个小时的监控。”

        【收到，录像调取成功，录像传输成功，指令已完成，请注意查收。】

        录像在意识海中倍速播放，我清楚看到了我怎么昏睡过去又怎么把德雷克抓过来当抱枕的，杰森带着达米下来的时候一愣，他急急忙忙跑过来试图把红罗宾从我怀里拉出来的样子特别可爱，其实给我塞个比较大的抱枕就行，没想到他把自己赔进去了。

        画面往后是德雷克绕着我团团转了一圈，然后走到大门前试图离开。莫妮卡没有攻击他，但是给了德雷克一个催眠术。他尝试无果后回到沙发边继续思考，没过多久眼神就变得茫然起来，一头栽在沙发上。

        达米很艰难试图挪过去查看情况，值得赞叹的是他确实做到了，遗憾的是莫妮卡的催眠术是会传染的，他很快也陷入昏昏欲睡的境地，只不过因为意志力坚定加上沾到的催眠术效力有所削弱，所以目前还能勉强保持清醒。

        在沙发上睡觉容易着凉，我轻手轻脚抱起杰森想送他回卧室睡，结果模模糊糊有点要醒了的意思。他往我怀里蹭了蹭，可能是想抓住我的手，结果却拽到了我的头发。

        他抓到之后就很安分继续睡了，我没管这个，准备先去把客厅里两个收拾完然后让莫妮卡做饭。

        刚走没两步杰森就咕哝了一声，他想要翻身，大脑告诉他可以，结果没想到“床铺”条件有限，不支持如此复杂的功能。他很迷茫地睁开眼看“床铺”，眼里全是水蒙蒙的雾气，看起来还可以再睡八百年。

        “杰森？”我轻声问，“你醒了吗？”

        “k……？”他茫然地说，“你醒了啊。”

        “饿不饿？”

        “有一点……但是我觉得吃不了太多。”

        “那让莫妮卡做小份的，有想吃的东西吗？”

        “嗯……”他思考了一下，喉咙贴着我的肩膀，说话时声音有些含糊，有点像小猫扒着我。

        他还在想，我走过去给了德雷克一个浮空咒，他晃晃悠悠飘到二楼的客房，莫妮卡贴心地给他盖上了被子。催眠术会给他一个美梦，就我观察的来看他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才能醒。

        他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杰森拽了拽我的袖子示意我放他下去，我装没看见，那缕头发还缠在他手上，我估计他大概还没发现。达米警惕地看着我，浑身紧绷，好像我下一秒就要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然而我只是想问他要不要吃饭。

        莫妮卡今天难得做了薄荷冰淇淋，杰森吃的不多，把自己那份吃完之后就把餐具放进了厨房，他折回来，在我身边坐下，手上缠着一圈黑色手环。

        女巫的头发魔力耐受性很好，适合用来储存魔力。我把它剪下来编成了个圆，戴在了杰森的右手上。魔力流那一端连接着我，杰森随时都可以凭借眷属的联系调用，虽然受限于魔法水平能用的量很少，但是起码他以后驱动辛西娅不用那么费劲了。

        达米刚把主食吃完，现在正专注地看着薄荷冰淇淋，大概是在思考究竟有没有下毒。他拿着银匙挖了一勺，被那股冲天的凉意刺得一激灵，整个人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听到杰森低着头小小笑了一声，然后若无其事抬起头，好像无事发生。达米盯着他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是眼神很不爽。

        德雷克揉着眼睛走下楼梯的时候我们已经吃完了，莫妮卡给他留了一份，考虑到口味差异还分了好几类。他醒的比我预计的要早一些，不过好像还是没睡醒的样子，走下来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

        杰森跑过去牵住他的手，然后把他推到餐桌边，看着他开始慢吞吞吃饭。中途德雷克问莫妮卡有没有咖啡提供，得到了拒绝的答案和杰森惊恐的眼神。

        达米被我捞到了沙发上，被一堆抱枕包围。他现在最好不要乱动，理想状态是像个僵尸一样躺一星期，不过想也知道这不可能，所以我还是得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幻想乡最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暂时封闭，我现在只能想办法去找世界意识要解决方法。

        思绪缓慢收拢沉入意识海，我睁开眼就发现那只布偶猫正蹲在面前等着我，对我的到来毫不意外。看来它很明白我的来意，这比我找它说明情况要方便许多。

        我：所以怎么解决？

        世界意识：你去找他父母要两滴血就可以了，滴在灵魂上就可以。

        我：他父母在另一个世界，我要是能过去还用得着来找你吗？

        世界意识：你找这个世界的也行啊，反正都差不多，没区别的。

        我：真的？

        世界意识：真的。

        办法比我想的要简单多了，我原本都做好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了，没想到只是要两滴血。

        就是希望布鲁斯不要介意他突然多了个儿子。

        意识海的时间很混乱，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发现刚刚过去十五分钟。德雷克把餐具放进厨房，杰森和他一同走到我面前坐下来。

        “好消息，”我说，“我找到解决办法了。”

        达米和德雷克一起看过来，似乎很惊讶。

        “我们得去找你的父母要两滴血。”我说，“然后滴到你的灵魂上，世界意识就会承认你了。”

        “所以我现在这样的原因是世界不承认我？”

        “准确来说，是它不承认你是达米安。”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他跟我有什么不一样吗？”他看起来真心实意地感到疑惑。

        说实话，我有点不太想告诉他为什么，甚至准备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反正他也没地方求证，自然是我说什么是什么。

        但是他看着我，用那种平静的眼神看着我，出于担忧他伤心这种理由而说出的谎言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我只好说了实话。

        “因为他并不是在实验室出生的。对于世界意识来说，你是个没有父母的达米安，与规则不一致。”这话有点伤人，但是却是事实。我人类语学得一向不怎么好，委婉对我来说是个大难题。

        实验室出生的孩子有父母吗？答案是肯定，然而却并不那么准确，更确切的描述是父体和母体。世界意识在父母这一项的判定上十分刻板，达米这样的非自然出生显然不在其中。

        “这样啊。”他说。语气很平静，和之前没什么区别，除了有一下握紧了自己的手，很快又松开。

        其实在我看来他和达米安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除了出生方式，他们的大部分经历基本相同。然而人生往往被那些自己无法选择的东西左右，就能力上来说，他比达米安更优秀，但就爱上来说，他天然缺少父母。

        也许布鲁斯后来弥补了一些？我不确定，但是他确实有一部分是空洞的。

        我触摸他的时候曾经仔细看过他的情绪，无数个达米安堆叠在一起，垒成一座尸骨山，大多数肢体残缺，少部分心智有损，那些与正常人类别无二致的血液翻涌成了海洋，他提着一把武士刀踩在山顶，半张脸被阴影吞没，神情孤高如同国王。

        “先去刺客联盟还是韦恩庄园？”我问他，把第一个见谁的选择权交到达米手上。

        他神情很慎重，做出决定却很快。

        “联盟。”

        时隔一个多月我带着几个孩子再次回到刺客联盟，然而当初的三个人里面已经被换掉两个，不知道是否也算是一种世事无常。

        塔利亚对我的到访有些吃惊。我没通报，直接把传送门开到了主殿，她当时正在听刺客汇报行动的近况，迈出漩涡那一刻密密麻麻的武器对准我，仿佛昨日场景再现，亲切得有些不合时宜。

        她挥手示意随从退下去。我把达米推到她面前，简明扼要概括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以及来意。她给血给得很爽快，随手就抽出一柄小刀划开小臂。血液顺着玻璃杯壁滑下去，没过很浅的一层底。

        达米全程没说话，像一尊雕像。他记忆里的母亲跟眼前这个有很大不同，几乎可以说是判若两人。在自己的世界，他从一出生就很清楚自己只是塔利亚制造出来的工具，如果不能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就注定要被放弃，血缘关系无关紧要，毕竟塔利亚随时可以再创造。

        然而在这里却并非如此。

        这个世界里塔利亚是他的母亲，布鲁斯是他的父亲，两人曾经因为爱而结合，后来又分开。尽管布鲁斯现在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孩子流落在外，但是达米知道依照父亲的性格，他最后依然会给出自己的血。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陌生的母亲，留给他基因的双方在情感方面都不怎么正常，他很不幸遗传了这一点，因此只能沉默。

        拿到血之后我划开传送门准备赶去韦恩庄园，塔利亚这时候叫住我，递给达米一柄缀着艳丽尾羽的小刀。

        那柄刀很眼熟，我想起来达米安也有一把。它们是双生刀，从一个铸造师手中同时诞生，无论从材料还是锋利度来说都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可能在于尾端装饰性羽毛的颜色略有不同。

        塔利亚没问达米的意愿，她强势且不容拒绝地把那柄刀放到他手上，达米顿了顿还是接了过去，抬起头去看她。

        “…谢谢您。”他最后说，“我会珍惜的。”

        “武器是拿来使用的，达米安。”塔利亚说，“如果担心磨损问题的话可以找铸造师，他住在乔戈里峰旁边的村庄里。”

        她报出一个人名让达米记住，表示这位铸造师手艺很不错，是难得兼具审美和实用的一位大师。

        “唯一的缺点是他对作品要求很苛刻，”塔利亚说，“所以经常好几年都出不了成品。不过这是好事，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韦恩庄园那边就没那么顺利了，蝙蝠侠的问题堪比提米的十万个为什么，我讨厌解释，所以在去之前先把至尊法师绑了过来，不过也不完全算是绑，毕竟他是自愿跟我走的。他看到我的时候很自觉，一没攻击二没言语挑衅，听完我的来意之后松一口气，然后表示他愿意替我向蝙蝠侠解释。

        我们去的时候是晚上，阿尔弗雷德这位尽职尽责的老管家接待了我们。他原本还在跟斯特兰奇解释布鲁斯老爷还在上面休息请他稍等，看到我的瞬间神情一变，露出个暗含警惕的微笑来。

        “请稍等，”他说，“我这就去叫布鲁斯老爷下来。”

        理查德从他背后探出头，神情很活泼：“嘿，阿福，这是……克莉丝汀？！”

        他表情看起来很惊恐，声音变了调，然后很快又在老管家的提醒下收回去。

        “咳，我是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他尴尬地说，“你好，克莉丝汀·安德。”

        “你好，理查德。”我看着他微笑，然后从背后拉出三个孩子，阿尔弗雷德站在原地，看着达米那张脸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脸上一瞬间闪过许多种情绪，最后又都归于平静，隐隐还带着一点欣慰。

        理查德的反应就直白得多了，他啊了一声：“布鲁斯？你怎么变小了？”

        “我是达米安，不是父亲。你的观察力考核是没过吗？”达米说。

        “你怎么知道？”理查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等等，你叫布鲁斯父亲？”

        不然我叫的还能是你吗？达米看起来很想这么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理查德打量了一下他，然后转头去跟阿尔弗雷德对眼神，老管家隐晦点点头，示意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最后我们被请到待客厅坐下，阿尔弗雷德上去叫人，而理查德负责陪我们这些客人。

        “你做了什么？”红罗宾凑到我身边小声问，“迪克看起来很怕你。”

        “有不长眼的绑架了杰伊和提米，我只是宣泄了下一位家长的怒火而已，不巧被他撞见了。”我抿了口茶，有点嫌弃这古怪的口感。

        “呃，有更具体一点的吗？”

        “我杀了四十七个人，还把他们的尸体堆到一起炸了，因为理查德打断了我说话所以我把他背后那面墙砸了，最后带着杰伊和提米从三十楼当着他们的跳下去了，这样够具体吗？”

        德雷克不说话了，他默默挪了挪，仿佛第一次发现我杀起人来毫不手软这件事。达米倒是对此接受良好，看来他一开始就看透了我某方面凉薄的本质。

        布鲁斯下来得很快，他带着标准花花公子的笑容朝我们打招呼，看起来这段时间演技大有进步，起码哥谭甜心这个人设已经稳得很到位了。

        很可惜我没点这方面的社交技能，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寒暄是件很麻烦也很讲究的事情，对我来说这意味着浪费时间。而我只想尽快拿血走人，根本不想管蝙蝠侠本人的反应。

        斯特兰奇看出了我的不耐烦，他适时开口解释，以免我直接动手砍布鲁斯一刀。

        “所以，”布鲁斯总结，“你们的意思是他是我另一个世界的儿子，因为需要得到世界的承认摆脱灵魂的割裂所以来找我要一滴血？”

        “很高兴看到你的理解能力如此出色。所以请问你的答案是？”

        “恕我直言，这听起来多少有点魔幻了。您也知道血液在现在能做到很多事情，在无法证明您所言非虚的情况下，请容我拒绝。”

        “蝙蝠侠，别绕圈子，直说你想干什么。”

        斯特兰奇看起来很震惊，完全没想到委托书的任务对象就在面前，而且还十分认真地表示一定会把这些转达给蝙蝠侠本人。

        往好处想，起码他不用担心信息传递过程中会出现的遗漏问题了。

        “我需要血样和证明。”布鲁斯没纠结我怎么知道他夜间身份的，就好像我也从来不问他一口咬定跳楼的那个人是我。

        “血样没问题，证明，你需要什么样的证明？”

        “证明他确实是我的孩子而且需要这份血。”

        “ok，”我打了个响指，“那让扎塔娜来。”

        一扇门凭空打开，身着魔术师服饰的女人出现在待客厅里。她神情凝重，唇下还压着瞬发咒语，随时准备对敌。

        “晚上好，扎塔娜，”我对她打了个招呼，“请你来这里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因为显然布鲁斯并不信任我。”

        “你好，kristen，”她谨慎地念出我真名，“能劳烦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我笑了一下：“布鲁斯会解释的。”

        扎塔娜了解情况后走到达米面前，她先跟他沟通了一下，然后开始检查。

        “她说的是真的，”扎塔娜走到布鲁斯，“两个世界的置换让他失去了锚，如果没有得到承认的话就必须要忍受灵魂和身体割裂的痛苦，直到一切回归正确的位置。”

        “承认需要我的血吗？”布鲁斯问。

        扎塔娜点点头。

        “好吧，”他说，“我明白了。”

        蝙蝠侠放血的方式比起塔利亚要斯文许多，他一直很警惕这类东西的流出，因为这会带来的麻烦太多了。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只是小事，可能会因此失去重要的人才是大事，他戴上面具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我们几个大人在交流的时候那些孩子也凑到了一块，理查德好奇地看着达米，就像那些突然得知自己有了一个小弟弟的兄长一样。

        “所以说在你们的世界我们四个都是布鲁斯的孩子？cool，那个世界的阿福会忙不过来吗？”

        “阿福是神，”德雷克庄严地说，“他永远都不会忙不过来。不过我还是希望能让他少操点心，三个孩子就够难搞的了，更何况还有达米安。”

        “德雷克，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在嘲讽我。”

        “看来你的听力和理解能力还不错，很高兴你的年龄还没有倒退到四岁。”

        似乎不管在哪个世界，提摩西·德雷克和达米安都注定难以和平相处，我走过去在达米面前蹲下，拿出两个玻璃杯在他面前晃了晃，示意一切准备就绪。

        理查德在我走过去的时候就消声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克服这份并不必要的恐惧，以及明白女巫的占有欲有多强烈。

        “很遗憾，我得提醒你一件事，”我对他说，“在这个世界，杰森和提姆是我的孩子。”

        “你是想在这里搞定还是回莫妮卡？没有后遗症，不会痛，就像昏迷一样，而且很快就好。”

        达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韦恩庄园。我把两个玻璃杯里的血混在一起，手指点上他额头。

        “闭眼。放松。”我说，“想象一片海，波光粼粼，平静祥和，风声吹过来，你听到了海鸥的声音。你在沙滩上，海水漫到你面前又后退。你看到了什么？”

        “星星，明亮的星星……它们在转。”

        “你能摸到它们吗？飞上去，你可以的。”

        “摸到了…有点凉，像薄荷冰淇淋。”

        看来他还挺喜欢薄荷冰淇淋的。

        透明的灵魂从他身体里飘出来，我把血倒上去，看着那个灵魂渐渐变得凝实起来。色彩和重量一同倒流回到灵魂上，和他现在的身体融合在一起。世界意识在远处一闪而过，它在达米身上摁下一个爪印，算是承认。

        我找了张纸擦擦手，半分钟后达米睁开眼，眼神的色彩比以前都明亮许多。

        “恭喜。”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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