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师弟

那件事情过后，两人都没再提起过，却变得更加亲近了。杨家明还在他唱戏的茶馆里包下一个包厢，只要有江芷芳的戏，他便是场场必到，绝不缺席。江芷芳也会在闲暇之余陪他逛逛舞厅，听听相声玩。郑宇年不知道两人当时在藏品室说过什么话，只记得自己推门进去看见的场面，还以为他俩真有什么，每天忧心忡忡地跟在江芷芳旁边，美名其曰“要保护江老板”，结果被杨家明一顿臭骂。

        这天没有江芷芳的戏，杨家明就被他七早八早地从床上拉起来，佣人们心里记着杨母的吩咐，权当作没看到，看都不看他们两一眼，只是擦肩而过时叫声“九爷，江老板，早”，江芷芳就像绑架一样劫持着杨家明到他车前，眨着大眼睛盯着他。

        杨家明打了个哈欠，替江芷芳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抱怨道：“江老板哟，我这都还没睡醒，大清早的你要去哪儿玩啊？……哈欠——”江芷芳轻哼一声，赶着杨家明上车，自己再坐好后，双手抱臂一脸骄傲地说道：“带你参观下我们戏班子！可有意思啦！”杨家明哭笑不得，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嘟囔着，“江老板，我要困死了都，你还让我看戏班子呢。”江芷芳不理他，托腮靠在车窗旁看外面的街道，半晌转头才冒出一句话：“杨家明，你不是说你是杨家老二吗？为什么他们都叫你九爷？”他托腮的样子很好看，眼睛亮晶晶的，素白的手托着脸上那块软肉，叫人很想揉上一揉。杨家明看着旁边这个像三岁小孩一样的小朋友，哑然失笑，突然很想逗逗他，就装模作样地说：“我们家啊是按辈分数的，我在第九辈，有个亲戚家的孩子属兔，比我晚一年，他就是第十辈的，还要叫我叔叔呢。”

        呆呆傻傻的三岁小孩江芷芳听了他这番解释，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继续靠着车窗看风景。杨家明在旁边憋笑要憋得不行了，肩膀一抖一抖的停不下来。江芷芳皱着眉打了他一下，“你发癫了？”又感觉哪里不对，回味了一下杨家明刚说的那番话，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占便宜了，占自己便宜的在旁边已经要笑昏过去了。

        江芷芳：……

        杨家明突然感到不妙，旁边的怒气已经一寸一寸侵进自己骨子里了，正要赔罪，江芷芳快一步扑到他身上，手一伸就薅住了杨家明的头发，“哎哎哎江老板！息怒息怒，这开车呢这……啊啊啊！”小汽车一路横冲直撞，所幸杨家明车技好，没有撞到路上的行人。杨家明气笑了，把车停在路边熄火，转头就跟江芷芳打闹起来。他把江芷芳按在座位上佯装要掐他，江芷芳就薅着他头发不撒手。两人就像三岁小孩一样幼稚地玩闹着，小汽车时不时还会不堪重负地摇摇。

        “哈哈哈哈……江老板你也太好骗了哈哈哈哈哈哈……别人叫我九爷是因为我在我们家同辈排第九，这才有了这称呼。刚刚我瞎编的你也信，哈哈哈……”

        “找死啊你！看我今天不得把你薅秃一块下来！”

        “哎呦，抓不着嘿嘿……啊啊啊疼！”

        一番闹腾过后，小汽车稳稳地停在北平的一间旧式四合院门口，杨家明冷眼抱臂盯着车窗外，江芷芳抿着嘴，嘴角上扬到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一手撑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把他刚刚被自己薅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整理好。两人脸贴的很近，杨家明微微侧过脸，看着江芷芳浅色的薄唇，江芷芳低头盯着他，像是打架打输了赌气一般道：“看什么看，还不是你先要占我便宜的，哼。”

        杨家明心想着，真的是三岁小孩……

        江芷芳所在的戏班子，叫烟淮社，一直都是由他大伯在照料着的，而江芷芳自己便是烟淮社的大师兄。因是京城名角儿，很少能回这院子里看看师弟师妹们练功，这不，一回来，院里就炸开了锅。小师弟徐菀蕴兴冲冲地跑上来，抱着江芷芳的手臂就不撒手了，撒娇道：“师兄师兄~你好久都没回来看看我和弟弟妹妹们了！”江芷芳笑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一旁还在打量院子里其他小戏子的杨家明拉过来对徐菀蕴说：“乖，来叫声九爷。”

        徐菀蕴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跟江芷芳站一块都矮了个个头，更别说杨家明比江芷芳还高大半个头，徐菀蕴站在他跟前就一点点大，像个小矮人一样，缩在江芷芳的手臂后面，唯唯诺诺地叫了声“九爷”。杨家明应了声，再看看那小孩抓住江芷芳的手臂不放，一伸手就揽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拽，极不满地朝徐菀蕴扬眉，“叫就好好叫，别对我家江老板动手动脚的。”徐菀蕴就眼睁睁看着刚刚还抓在手里的师兄被拉走，委屈得不行。江芷芳翻了个白眼，猛掐一下杨家明的腰，恶狠狠地推开他说：“什么你家的，怪不要脸的你这人——还有别老搂我腰！”杨家明看着眼前叉着腰的小戏子，真感觉眼前是一只护食的小白兔，忙笑道：“是是是，江老板说什么都是对的，我的错我的错。”

        “认错态度很好，下次不许再犯了。”

        “好好好，下次一定。”

        徐菀蕴感觉自己好像在看一对小情侣闹别扭。再转念一想，刚刚杨家明的那些言行……

        是在向他宣示主权吗？

        想到这，徐菀蕴就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笑闹，脑子嗡地炸开了，扑上前去抓住江芷芳的衣袖，指着杨家明大声质问道：

        “师兄？他是你男朋友吗？！”

        江芷芳的笑容僵在脸上，想把小师弟丢出院子的心都有了。反倒是杨家明不嫌事大，又搂上自己的腰，还死皮赖脸地附和小师弟，“是啊，你师兄的未来可就托付给我啦！”

        江芷芳只想给他一拳。

        里屋发出些许响动，传出一阵十分老成的声音。

        “小芷儿你回来了？……什么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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