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吻

二人在狭小的沙发上打闹起来，江芷芳刚要去薅他头发，脚下一滑从沙发上掉下去，“小心！”杨家明眼疾手快，拉住了江芷芳的手，却因为惯性，两个人一起滚下沙发，眼看江芷芳后脑勺就要着地，杨家明连忙用手托住从后面托住他的头，落地那一瞬手肘撑住地，把江芷芳护在身下。

        江芷芳望着这张逐渐贴近自己的脸，从鼻腔里呼出的热气就拍在自己脸上，湿湿痒痒的。江芷芳还停留在刚刚要薅杨家明头发的姿势，一手放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悬在他头顶。好在有手撑着，不然就真亲上了，正这么想着，一个沙发靠枕突然掉下来砸在杨家明头顶，杨家明措不及防亲上了江芷芳的嘴唇。江芷芳瞪大了眼睛，正想起身骂他个百八十句的流氓，只听“吱呀”一声，房间门被人打开了。

        “杨家明——江老板——阿姨让佣人切了点水果叫你们出来吃点——”

        只能说咱们郑小爷进来的太不是时候，他推开门看见的第一个景象就是杨家明把江芷芳摁在地上亲。

        杨家明：……

        郑宇年：……

        江芷芳脸红的像烂番茄似的，躺在地上捂着脸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臭流氓。”

        郑宇年顿时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在这里多站一秒，杨家明眼里的怒火就会把他整个儿烧糊，烧成渣，然后挫骨扬灰。他尴尬地笑了笑，一厘米一厘米往后倒退：“打扰了您二位！对不起！！”说着“砰”的一声，门被猛的砸回原位。屋里又只剩江杨两人，尴尬的不行。又沉默一段时间后，江芷芳深吸一口气，戳了戳杨家明的肩膀道：“你还想这样压着我多久？”杨家明这才意识到身下还压了个人，赶紧起身赔笑着，把江芷芳拉起来。江芷芳皮肤白，一点红就很明显了，更何况是现在红艳艳的一片，看起来像上胭脂的时候手重了似的，耳朵也红的能滴出血来，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于是，一张不大的沙发，左边是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双腿的江芷芳，右边是一脸无奈想解释的杨家明。

        “江老板，我……”杨家明刚挪了一下，手还没伸出去，就被江芷芳回头狠狠一瞪：“不许动！脸转过去！”怒目圆瞪，再加上脸上和耳根上的绯红，反而给人一种很傲娇的感觉。“好好好，不动就不动，啊。”杨家明乖乖地坐回去，痛心疾首地问道：“江老板啊，你真的是一点都不近人情啊——你朋友真的不会受不了你这个大冰山吗？”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芷芳听他这么问，再想到自己来北平后的那些经历，眼前不自觉地蒙上一层水雾。“我……没有朋友……”简短的五个字，他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话里还带了些许哭腔。杨家明听出他情绪波动的异样，惊愕地转过头去看他通红的双眼。

        江芷芳正侧脸对着他，没有注意到他回头时眼里的慌张，自顾自地玩自己的指关节。“我刚到北平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除了住北平的大伯我谁也不认识，我爹跟我说，‘你不需要认识那么多人，你只管唱戏，人心是你无法猜测得到的险恶’。后来我也忘了，就记得自己发了一场高烧，什么都忘了，他也在我发高烧的时候死了，大伯把我照顾好了之后，我又继续唱戏，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到这儿，他哽咽了一下，又沉默许久，杨家明没有催促他继续说下去，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又悄悄往江芷芳那靠近了些。

        “后来有一天我好端端的唱完戏以后，楼上有个包间的客人叫我上去，说想聊聊戏。我当时想也没想就上去了。里边坐了三个人，旁边还站着一圈他们的手下，我刚进去就看见他们在椅子上不怀好意地笑着，笑得我很不舒服……我想跑，被他们的那群手下抓住，强行让我跪下来，然后……”讲到这儿，江芷芳咬着牙，紧紧攥着拳头，也不顾手指甲扎入皮肉，发出阵阵刺痛。杨家明看他浑身颤抖的样子，于心不忍，握住他颤抖的手，轻声说道：“不想说可以不用说的，没关系，你没做错什么，没关系的。”江芷芳抬头，与杨家明对视，杨家明看他泪眼婆娑，眼角和鼻尖染上一圈红晕，眼角的泪痣上残留着一道泪痕，显得楚楚可怜。

        杨家明伸手替江芷芳擦去眼角泪珠，江芷芳就顺着他这个动作靠进他怀里，杨家明没推开他，半垂着眼眸，把江芷芳嵌进掌心肉里的指尖拨开，摩挲着被他摁出四道月牙形淤青的手心。江芷芳的手很细长，保养得十分白净细嫩，北平城里许多姑娘都自愧不如。他手比较小，握在杨家明手里就一点点大，江芷芳把脑袋垫在杨家明的肩膀上，幽幽的开口继续说着。

        “我披着被他们撕坏的戏服走回化妆间，当时戏班子的师弟师妹们都回去了，我就自己一个人换了衣服，呆坐在镜子前面看自己的狼狈样子，回家后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戏班子里没人知道这件事，我也没跟别人提过——过后，我就把自己封闭起来，像刺猬一样不想让人靠近，别人靠近我我也只是冷脸对着他们……”杨家明伸手，玩弄着江芷芳的一缕青丝，不经意地发问：“你没跟别人提过的话，为何就跟我说了？”

        江芷芳双手勾在他脖颈处没说话，起身盯着他，看他右眼下方一道浅浅的伤疤，看他白净的面颊，再看他微张的嘴角里若隐若现的小虎牙。杨家明也不躲闪，任由着他看，似乎也忘了江芷芳还坐在自己腿上——但江芷芳轻的像一张纸，风一吹就飞走了，就算坐上去也没什么感觉。盯了好半天，江芷芳才挪开眼，似是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了后，才又重新趴回杨家明的肩膀，鼻腔里尽是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混合着香水的味道。

        “因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刚刚真的给了我别人给不了的安全感。”

        江芷芳说完，松开勾着杨家明脖颈的双手，站起身来转身就走，杨家明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腿麻了。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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