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墨倾卿放假的那天是赵柠来接她的。

        属实是意料之外。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赵柠还是先回家烤了小蛋糕，然后趁着烤蛋糕的空档精心收拾了一番，随后独自开车来接墨倾卿放学。

        她怕墨倾卿找不到人，特意下了车在车门外等的墨倾卿。

        周围还停了别的私家车，来的基本上都是司机，看见自家小孩立马下车拿书包然后开门，唯独赵柠站在这等墨倾卿。

        偶尔遇到几个一样来接孩子的家长，手上拎着的全是限量款或当季新款的包包，看见她时视线迅速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然后客气地冲她点头微笑；赵柠也回之一笑。

        等着等着，赵柠就觉得场面好熟悉。

        墨倾卿还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每天在家看看书做做瑜伽，再就是研究研究墨倾卿喜欢的食物，有时候会有品牌方把当季新品送来家里让她挑选，但等到墨倾卿快放学的时候她就会去接墨倾卿。

        一起接小孩的队伍里有不少年轻的少妇，她们有时讨论包包首饰，有时讨论自家小孩，如果聊到了对方家庭背景，不免要再多说几句，如果和自家生意有重叠，兴许之后还会私下聚聚，认识认识。

        赵柠那会算是圈子里的名人，一个学校的，属她家产业最大，孩子长得漂亮人安静成绩又好，而她和墨缘当年也算是恩爱，活脱脱的别人家小孩和别人家父母。

        赵柠有时候会在回去的路上问墨倾卿今天过得怎么样，墨倾卿一般是说就那样，或者不怎么样，然后简单说一点今天遇到的事；有时候会被人针对什么的，但是大部分时候墨倾卿都很受欢迎，因为她长得漂亮性格安静，成绩又好，家境也优渥，老师也喜欢她，很多时候墨倾卿在学校都是受追捧的对象。

        但赵柠离开墨家之后就没有那么频繁地关注墨倾卿了，她想，就冲着墨缘在墨倾卿升一次学就往学校捐一栋楼的习惯上，墨倾卿在学校的生活也不会差。

        现在，墨倾卿孤身一人远远走来，好像一切都没变，只是她长大了，赵柠上一次接她好像还是在昨天似的；她一眼就看见了，那孩子还浑然不知，收起手机四处张望，大概是在找司机或者应知的车。

        赵柠朝她招手，“倾卿！这里！”

        墨倾卿下意识地看向声音来源，脚步一顿，随即加快步子往前走，“妈妈。”

        她没说别的话，只是叫了她一声。

        赵柠又开始难过了。

        她好多年没接墨倾卿上下学了。

        赵柠伸手取下墨倾卿的书包摸了摸她的头，突然就有些感慨，一转眼就她长这么高了，“还适应学校里的时候吗？倾卿。”

        “还可以，一开始有点不在状态，这两天好多了，能跟上他们的进度了。”墨倾卿依旧是面无表情，看着却让人觉得温顺。

        “我家倾卿是最棒的，”赵柠笑吟吟地打开副驾驶车门，把下午刚做的小蛋糕拿出来，“给倾卿的开学礼物，尝尝好不好吃，妈妈好久没做啦。”

        墨倾卿低头打开便当盒，满满一盒小蛋糕，小巧精致，琳琅满目。

        “妈妈回来的路上在网上看了些教程，做得比较匆忙。”赵柠又补充了一句。

        墨倾卿伸手捻起一块海盐芝士蛋糕。

        “很好吃，”她吃完才说，“谢谢妈妈。”

        两人上了车，赵柠开车，墨倾卿坐在副驾驶上，手里还捧着那盒小蛋糕。

        赵柠很高兴，她时不时趁着等红绿灯的空档看一眼墨倾卿，墨倾卿刚好在拍照，她把蛋糕拍了下来，然后发了条朋友圈。

        没有配文。

        在发朋友圈之前，墨倾卿还给应知看了这盒蛋糕，不过应知还没回。

        “倾卿对这个学校感觉怎么样呀？”

        “还可以吧。”

        “和老师同学相处怎么样？”赵柠今天的兴致很高，她忍不住回想起小时候的墨倾卿，那会孩子虽然也总是闷闷的，但是跟她可贴心了，很多话都只和她说。

        “他们都挺好的。”墨倾卿想了想，才说，“老师说今天数学随堂测验我得了满分。”

        “我家倾崽最棒啦，不仅打游戏厉害，学习也厉害。”赵柠毫不吝啬对墨倾卿的表扬，就像墨倾卿小时候一样；她好像在尽力弥补离婚后她嫌少参与的墨倾卿的童年。

        墨倾卿听后没什么感想，反而问她：“妈妈，你真的觉得我打游戏厉害很好吗？”

        墨缘之前可是烦死了她打游戏。

        不过赵柠好像没什么看法，有时候空闲了来找她，看见她在打游戏还会坐在旁边陪着她打。

        但是赵柠平时就不怎么开口教育她，墨倾卿不确定赵柠到底烦不烦她打游戏。

        “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做出一番成就很好呀；”傍晚的帝都有点堵车，赵柠边开车边和墨倾卿聊天，她的语气轻松，颇有开玩笑的意思，“说不定倾崽以后还会去打职业呢，妈妈虽然看不懂，但是倾崽需要的话，妈妈也会在台下为倾崽旗鼓呐喊。”

        墨倾卿手捧着便当盒，怔愣了半晌也没把那句“我没想过去打职业”说出口。

        确实没想过。

        在墨缘看来，墨倾卿冷漠毒舌又叛逆，虽然成绩优异，但也是因为有他的多方教导以及他和赵柠全球top10大学的留学硕士的基因加持，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因素，墨倾卿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问题少女。

        而墨倾卿却不这么觉得，她知道自己性格看起来不好相处，如果不是因为成绩家世相貌样样拔尖，几乎不会有人愿意去接近她；甚至墨缘也觉得墨倾卿对自己这个亲爹不够敬爱，常常指责墨倾卿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但墨倾卿没说，她觉得自己为了墨缘已经付出很多了。

        譬如墨缘在家的时候接受和季丹母子同桌吃饭，譬如空闲时间匀出来上兴趣班，再譬如不到节假日不打游戏。

        鬼知道最后一条有多难办到，本来就不多的假日还要匀出时间上兴趣班，她在家打游戏基本上是争分夺秒，偏偏墨缘看见一次就要说一次，所以能安安生生打个游戏对墨倾卿来说已经很奢侈了，更别提打职业，想都不敢想。

        如果她真的去打职业了墨缘知道了估计会把持不住光鲜体面的外表，气得脸红脖子粗，跳脚大骂墨倾卿不学无术。

        墨倾卿这么一想突然就有些期待了，哪怕她真的对职业没啥兴趣。

        赵柠见她没说话，又问：“崽崽以后想去做什么呢？有想过吗？”

        “没有。”墨倾卿很实诚。

        “明年就高考啦，如果有什么感兴趣的职业早点跟妈妈说，妈妈给你去找相关人员带你了解行业运营模式，或者有什么喜欢的专业，妈妈也可以让你提前感知一下。”

        墨倾卿说：“这些初中就了解过了。”

        初中那会墨缘带她去自己的公司视察，从基层起，每一个岗位都安排人细心给墨倾卿讲解工作内容和运营机制，然后带她到顶楼自己的办公室，指着那张办公椅说：“以后倾崽的位置就在那。”

        墨倾卿当时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你会带墨倾城来这里，然后说一样的话吗。”

        墨缘当时怎么回来着？她不记得了。

        赵柠目视着前方，好一会才说，“也是，你爸一直对你有很高的期望。”

        墨倾卿沉默不语。

        赵柠顿了顿，又说，“这几天他知道你转学了一直给我打电话，还给我助理和你应叔叔打电话；连体面也不要了，还说再看不到你就要跟我打官司；翻来覆去就那么一个话题，要你转回原来的学校去。”

        天知道墨缘这个纵横商场数十年的老狐狸有多爱惜羽毛，他这个身价的人如果是以私人名义去打官司，能轰动半个帝都商业圈，说难听点，能把他的脸面丢光。

        墨倾卿安静等赵柠继续开口。

        “我问他，这么舍不得你为什么要送你去网瘾学校，不心疼孩子吗？他说就是因为心疼，所以不想看着你未来碌碌无为；我说他用错了方法，他也不吱声；后面我又问他为什么不肯好好找你谈谈，和你道个歉；他说你换了联系方式还拉黑了他，他完全联系不上你，估计再去找你也只会让你情绪更激烈。”

        墨倾卿这才说：“是啊。”

        赵柠凝噎，随即叹了口气，“我没办法否认你爸对你的爱，但是你确确实实因为他吃了不小的苦头；倾卿，找个时间见他一面行吗？总不能真等到在法庭上见面。”

        墨倾卿沉默。

        赵柠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看出来墨倾卿现在极其排斥墨缘，拒绝和墨缘交流也抵触和墨缘见面；她不想替墨缘说什么好话，更不想为了墨倾卿的抚养权和墨缘打官司。

        等到车子开进应家小区，墨倾卿才说：“我不想看见他。”

        “妈妈没想为难你，倾卿，你告诉妈妈，你想怎么办呢？想跟他在法庭上对簿公堂吗？”

        墨倾卿又沉默了，她看着窗外，显然一副不想回答的模样。

        等到应家的时候，母女俩已经不再提这个话题了，墨倾卿有点烦，说不上哪烦，赵柠也没有逼她，只是把现状都摆在她面前。

        等到应家的时候，现状倒是更糟了。

        进门换鞋右转，进口的手工定制皮沙发上坐着一位不速之客，他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眼镜，侧颜看着三十几的样子，保养得极好；听到声响的他转过头来，那对眉眼和墨倾卿极其相似，只是更多了几分精明冷傲。

        只是看见墨倾卿的刹那间他面上的冷淡瞬间瓦解，腾地站起身，“倾卿！”

        墨倾卿冷冷看着他，并不言语。

        赵柠倒是皱着眉毛：“你怎么来了？”

        墨缘看着她：“我不来，难道让你继续把她扔那种野鸡学校上学？”

        赵柠气极反笑，“你要是来吵架的就趁早给我出去！”

        “谁稀的来你这，要走，让倾崽跟我一起走！”

        坐在墨缘对面的应儒不得已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别吵架，你们都坐下来心平气和好好谈。”

        现任的前任和现任吵架，反倒让他这个现任的现任来充当和事佬，这叫个什么事。

        墨缘不理会，只是看着墨倾卿。

        墨倾卿招呼也不打，转头就往楼上走，刚好碰到下楼的应知。

        应知看了看前面的三个人，又看了看跟前面色不虞的墨倾卿，悄声说：“你爸来找你了？”

        墨倾卿木着脸点头，“真是丢人丢到别人家来了。”

        她没有压低音量，在场的人一字不落全听进去了。

        应知心说你是真敢说啊，赵柠和应儒面色有些尴尬，倒是墨缘，还嫌自己不够丢人似的：“看吧，到底我墨缘的家才是她自己的家。”

        墨倾卿不理他，自顾自往楼上走，应知犹豫了一下，又跟着墨倾卿上楼了。

        “今天赵姨说她要去接你，让我先不要告诉你，给你个惊喜。”到墨倾卿的房间时，应知说。

        刚才听见家里的阿姨说楼下来人了，好像是墨倾卿的爸爸，应知来了兴趣，就想下去看看。

        他倒要看看，这头心狠手辣的猪是什么架势；方才墨倾卿回来了，应知只得匆匆一瞥，脑子里有一个不算清晰的印象——长得跟墨倾卿还挺像的。

        墨倾卿放下便当盒，边打开边说：“没到家之前确实觉得挺惊喜的。”

        应知抽出电脑桌前的椅子坐下，他看着墨倾卿，“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用问？我怎么会跟他回去。”墨倾卿手指点了点便当盒，“你想吃吗？”

        应知没说赵柠让人给他送了一块，他伸手拿了块蛋糕，假装第一次吃：“好吃诶。”

        “那当然。”墨倾卿显然有些得意。

        两人在楼上吃蛋糕，墨倾卿还边摸出手机摆弄着，应知说：“感觉你爸不会放弃让你回去。”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监护人，他来除了讨嫌没有别的意义。”墨倾卿眼睛盯着屏幕，满不在乎开口道。

        应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了想，把电脑开了，“陪我打两把？”

        “来呗，”墨倾卿边说话边看着屏幕，等到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才开自己的这台电脑，“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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