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纵论古今

彭无害这才勉强张开自己的眼睛，看到一个雄踞如山的汉子，满脸黑色虬髯，只有两只灿若珠火的眼睛显示在脑袋上。原来他的头上戴着一顶黑黝黝的狗皮帽子，由于其毛色光滑，而且带着奇异的吸引光线的能力，把大帐内的一半空间笼罩在黑蒙蒙的影子中。此人就是卢戎的族长，叫做啸天大犬了。彭无害又为自己的这一世母亲，捏了一把可惜的冷汗。记得自己当初被卢大狗追杀的时候，这个狂妄的男子可是自称叫做啸天大犬的，看来这是大狗骄横狂妄，偷偷把族长的名字当做了名头。这样连逞英雄都要拿族长的名字来叫嚣的狗才，既胆怯又狂妄，而且一定是觊觎族长的宝座，看来他的野心就是自己成为族长，而母亲竟然嫁给了他，可真是遇人不淑了。

        彭不悔直接就不承认这个卑鄙的大狗，有野心的大狗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却在情感上接受了卢戎族长之女，泼辣善良的卢卢是自己的母亲。

        外表年轻俊朗的彭族长老彭不忧朗声笑过，才放低了声音貌似恭敬地道：“从我们彭族秘藏的上古遗迹挖掘成果上来看，有古庸人活动的长江流域的中下游地区，早已有远古人族的足迹。至今为止发现的化石中，有距今约千万年的古猿化石，距今百万年的“巫山灵猿”。它比作为黄河文明起源说的主要证据——在北京周口店发现的距今约几十万年的“幽燕古猿”要早多少万年，还有数万年以前的长阳人猿，几万年以前的“汉阳人猿”。

        彭族长老虽然年轻却变得有些阴森莫测的声音，更低了下去：

        进一步缩小到古庸国的国境之内，在原古庸国属地的堵河入口处，我们发现了几百万年前的“郧县兽猿”头骨，至少五万年前的“郧西古兽人”牙齿，而以霍山坡、黄土凸等为代表的堵河流域的上古时代遗址的挖掘发现，表明庸国地区确实是人族的摇篮。有人就大胆推测，认为庸国是华夏的女娲后土，是华夏文明的新源头！

        彭族长老的声音渐渐从低沉到高亢，从冷静到火热，从收敛到放纵。幼小的彭无害分明看到彭不忧占据的自己的身体，如玉的脸庞只剩下两只幽幽放着亮光的眼睛，彭不忧变成了一只能蛊惑人心的人心兽类，又披上了黑色的斗篷，宛如隐身在黑暗里的大巫。大账内突然阴风阵阵，呈现出一副冰雪寒冬的情景，遍地的荒野石坡上，一只只魁梧有力的兽猿，裸露着粗壮大腿和充满经络的臂膀，正在一起向天怒吼，他们的獠牙金黄而弯曲，闪烁着慑人的寒光！好像能撕扯开巨熊和雄狮的喉咙。

        “嘿嘿呵呵”，帐篷内雄壮如山的啸天大犬，也就是卢戎的族长笑出声来，本来无风自动充满阴冷灰色迷雾的帐篷内，雾气急速的流转凝聚，不断被大块大块的撕扯开，在撕开的迷雾深处，一只黑色的巨犬露出了若隐若现的身体，然后脖子扬起，一声响彻天地的犬啸，帐篷内的众人心底都被掀翻了个，抱着彭无害的卢卢手足酸软，差点将包裹着彭无害的兽皮襁褓扔在了地上，吓得她大声尖叫起来。

        彭无害也吓了一跳，不过自己的神魂经过各种淬炼，这种乃至上古凶兽的吼叫，实在是稀松平常，而且功力也大大减退，不足上古威力的十分之一。彭无害只是眨了眨黑豆似的眼睛，等待他期待的声音响起。脑海里果然传来一阵嘟囔：“老夔我睡得正香，哪里来的狗叫，还是个不成器的土黑狗，惹恼了爷爷宰了吃肉。”话毕，他又哼哼几声，消失无踪。

        彭无害心内惊喜交加，他自从知道自己又投身在年幼的婴孩身体内，就有种担忧，害怕自己以前的诸般奇遇，都化作了梦幻泡影，自己已经熟悉了的力量，如果都消失不见，那自己还靠什么仗剑走天涯，去营救自己的爸爸妈妈啊。对了，当前最主要的，是要夺回自己的身体。面对彭不忧这个口蜜腹剑的奸贼，彭不还恨不得立刻冲上前用剑戳他几个窟窿，不过想一想，彭不忧的这副身体是自己的，如果捅上几剑，岂非可惜。

        看来自己必须要掌握能够在不伤害身体的条件下，挪移神魂的办法，而这种办法，和上古流传的秘术密不可分，自己是做不到的，但伴随自己的神魂，这只自称老夔的家伙，可是自打一年前的血魔之变，就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虽然那时候的身体是成馗，这只老夔和曹宝老仙都在自己的晶核内，应该是处于丹田的位置。但实则成馗的身体被延陵季子这个疯子般的老头斩首，也不知道斩成十七八块，还能否找得回来，自己当时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没想到自己掌握了域外星际的科技武道，还有来自曹宝老仙传授的炼气秘籍，也挡不住延陵季子的绝世剑法，当时以为必死无疑。现在侥幸逃脱性命，神魂依然完整，而且还成了一个小小的婴童，据老仙人曹宝说，这是夺舍最妙的躯壳，可若是自己夺去了这个小小婴童的性命，岂非杀生。

        彭无害隐隐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下这样人神共愤之事，更大的可能是自己转世投胎，自己就是这个婴童，那岂非自己重新有了一副更年轻的身体？更令自己惊喜的是，这只叫做老夔的老怪物，极可能还是上古时期的凶兽残魂，竟然还和自己纠缠在一起，他是一定晓得上古秘术的，以后自己要移魂回自己的真正身体，还要有求于他。所以彭无害发现啸天大犬显露的附体兽魂的震撼神魂的笑声，不惊反喜，果然等来了体内老夔的回应。这就令少年放心许多。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自己虽然小胳膊小腿，还有个虚荣狂妄野心庞杂的便宜爹，极可能将自己带入叛族被斩草除根的悲惨下场。

        到时候，自己不但要救自己，还要救自己的母亲，这位叫做卢卢的善良少女。虽然族长是自己母亲的爹爹，自己的外祖大人，但这只是中原礼仪之邦乃至域外星际的亲属关系。和百濮之地，彭族乃至更多蛮族流传的传统根本不同，所谓亲情是不存在的，只要自己的名义上的父亲是叛族，那么自己作为他的唯一骨血，肯定是要被处决的，哪怕是自己的母亲，是族长的亲女，也避免不了被株连。

        这几乎是必定的悲惨结局，因为凭借卢大狗的愚蠢和无眼色，他的野心肯定不会成功。现在，族长陷入了啸天神犬的威武英姿，这样恐怖的实力，足以笑傲百濮之内各大蛮族，怪不得连崛起的大楚也对卢戎不闻不问，因为这个族长十分不好惹啊。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大庸国内上下官吏都横行霸道的卢戎人都敢怒不敢言，这个可怕的族长，实力深不可测，这才是令大庸那些胆小怕事的人不敢为民做主的借口啊。

        这个刚刚陷入出附体兽魂的强大武者，卢戎族的族长啸天大犬，一招击散了彭不忧装神弄鬼制造出来的灰雾后，也有些志得意满，粗壮又带着几丝轻蔑的声音回响在大帐之内：彭族的小长老，想不到你们彭族倒是族小鬼大，搜罗了这么多上古神话。我大犬是个大老粗，可不懂得你们彭族的什么几百万，几十万的兽猿啊灵猿区别。我们兽蛮人，自古就流传乃是百兽祖师开枝散叶传下来的，天下兽蛮本是一家，哪里有这么多的区分。

        百兽祖师乃是女娲大神的亲传弟子，又得到十大祖巫的祝福，是九州华夏当然的主人，说起来，你们彭族乃是源出巫彭一脉，也是祖巫之一，几万年前，我们也是一家啊。哦哈哈哈哈！

        彭不忧心中暗喜，自己这次肩负彭族重任而来，就是希望借助兽蛮卢戎的力量，趁大楚在东线北线全面受挫，即将面临北方大国讨伐的最佳时机，为彭族的复国大业迈出踏踏实实地一步，为刚刚被灭的庸国复国，就是一个极佳的借口。

        当时自己最担心的，就是兽蛮人狂妄无知，妄自尊大，到不是说这些兽蛮人的臭烘烘的体臭和态度不能容忍，而是他们根本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也看不到眼前的绝佳的战略良机。对彭族的示好和笼络漫不经心地予以拒绝。那就对彭族的复国大计造成了绝对的打击。毕竟彭族现在人丁稀少，虽然有几处散落在九州各地的族人，但如果将其都引领回来，一个是需要彭族目前做出些声势来，二来，新加入的族人，也要给予足够的好处，可目前按照彭不忧的富国设想，彭族重新成立大彭国后，要精简权贵，重点放在发展工商业和贸易流通上面，哪里来那么多贵族让其只享受田地收成呢？可要让其他一些定居农耕的彭族人去做生意，以来是欠缺经验，而来他们自己也不会愿意，谁不想要田地山野，加上大屋美宅啊。

        所以笼络卢戎，借兵卢戎，把这只骁勇善战的戎人，绑在彭族的战车上，这是最符合彭族利益的。现在，卢戎的族长竟然话里也透露出和彭族的亲近之意，这令彭不忧大喜。

        他恭敬地再次致意：“尊敬的啸天大犬族长，您的见识和上古的圣贤一样广博，确实如你所言，我们彭族和贵族，本来在数万年前，就亲密如一家，只不过后来九州多生是非，令你我二族这样悠久又尊贵的族裔，颠沛流离，竟然逐渐被那些窃据中原者鄙夷，实在是岂有此理，想那大周，不过是数百年前在西岐放牧的后辈而已。别说和贵族上古乃至三代的贵胄相比，就连后来名义上领袖百濮的大庸，资历也源源碾压这些西岐鄙人。”

        彭不忧话锋一转，热情回应了啸天大犬看似得意忘形之下释放出来的善意，借杆子往上爬，将话题又转回到痛说大庸国史的上面。

        庸国肇基远古，那时的古庸人对生命充满好奇，对春蚕充满崇敬，渐渐的，他们不能满足于祖先在灵山一带的原始采集生活，于是，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路探寻，来到澧水河滨定居下来。他们筚路蓝缕，沿着溪岸河堤搭起亮脚悬棚（吊脚楼的雏形）并且广植桑林，养蚕制丝，学会了织丝制衣，以丝蔽身，以丝御寒的本领。他们还仿蛛结网，仿虎狩猎，仿鸟饲雏，仿燕筑巢，仿鸦造字，在雄伟的崇山下创造了灿烂的文化，人族文明的一线曙光从这里冉冉升起。

        随着农耕文化的不断进步和桑蚕技术的不断成熟，崇山脚下的庸国成为称霸一方的帝国。他们当中一些人或者不满足眼前生活，或者由于人口骤增带来新的生存危机，不得不离开故土，四面探寻，开拓更广阔的生存空间。首先是向着南方温暖的东南方向大踏步推进，在到达海边只能望洋兴叹时，庸国人的东南疆域已无法拓展。一批精英只好改投西、北，向后人称为巴蜀和中原的相对易行和温暖的地域迈进。留守故土的庸国女人们凭着勤劳和智慧在家乡播谷植桑，在屋角设案养蚕，在吊脚楼绣织望归。这里产生了华夏最慈祥的母亲“慈姑”，出现了华夏文明史上最聪慧的姑娘“嫘祖”。

        古庸国开疆后根本无法管理，他的疆土，比早期的秦、周宗姬封侯国、巴国都还大很多，与南方自己崛起的楚国不相上下，是一个横跨长江至汉水这样一个地域辽阔的大国。以前，人们对庸国不是很了解，以为庸国是楚国的附属国。实际上，庸国包括麇、儵、鱼、夔等附属小国，庸国疆土如此之大，在春秋前期少有。

        疆域广大的庸国并非是徒有其表，其国力也非常强大，地位、声望都很高。

        作为群蛮之首的庸国，在商朝时期，麾下就聚集着荆楚西面，梁州大部的“百濮”。可见，在当时庸国的政治、军事实力、威望绝对是非同凡响。在春秋时期，它称雄于楚、巴、秦之间，曾打败楚国几次入侵，并给楚国造成过迁都的威胁。最后的庸楚之战，虽然败下阵来，但楚如果单靠自己的军力，不联合巴、秦，诸侯国想灭掉庸国，也称得上骄傲妄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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