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兽有别 天外来客

更令彭不忧内心梗着的一件不可对外诉说的担心是，他手中藏有的灵宝仙人遗留下来的玉简上面记载：“寄魂之术，人求炼神，其善者元神可飞于九天之上，可藏于九幽之下。”

        玉简随后又详细载明，人类修炼此神通的路径，初炼成者只不过是仅能养魂而已。到能进境至二阶，则可以神御万物生灵。比如将炼魂之法施展到皮角具备的兽类身上，则可能因之生出许多奇异的结果出来。

        凡人由于先天禀赋，力量不如熊，奔跑不如豹，耳力不如狼，眼力不如鹰隼。若果能将猛兽神魂抽出，由人的元神寄托在内，这些狼鹰豹熊具备人智，会增添多大威力？?不过这些都是山野极寻常的走兽，偌大仙术，只求把自己变成猪狗，试想谁会甘心？所以这炼神之法还需要有天地灵兽猛禽为驱策，才可增添无穷威力。

        玉简中也担心这种附着元神过程并非易事，风险极大，只存推想，修真之士切勿沉溺其中自误。

        彭不忧当时看到这里好不着恼，心说这灵宝仙人行事也是颠三倒四，所谓天生万物皆有定形，人兽之所以区分在于灵智只存于人类头脑中。如果兽形人语，则此物究竟属人属兽？抑或半人半兽者乎？

        灵宝此仙虽然提醒后来修真者切勿沉迷这人与兽逆伦之道，但他接着就在简中说，自己一位法力绝大的师兄竟然取大荒神山风雷妖兽的双翅，安在凡人弟子身上，让那弟子移动如电，瞬息百里，端得是十分厉害。

        灵宝欢欣若羡，刚想着嫁接改造之法可能方是正途，紧接着又有讯息传来，另一位修为已近玄天金仙的师兄竟然只以莲花为骨，莲藕为肉，聚人魂魄，生成灵娃，这更是无中生有之玄天秘法。

        有这两位师兄成就在前，灵宝仙人探讨寄魂与兽的心思立时淡了，玉简中也就草草交待了事。

        彭不忧当时也对这人兽改造，互补长短之想法嗤之以鼻，觉得有违万物灵长之尊严，再说人若寄魂野兽身上，没有万全保障，岂非被困兽身永成兽类，而且兽身不同于养魂木，魂魄得不到滋养岂非要消散一命呜呼？

        这是一条歪门邪道，彭不忧判定。但后来一件见闻改变了他的预见，变得对这半兽半人的强大力量感兴趣起来。

        这件见闻还要从南方来求救的韦姓汉子说起。

        彭族本来是东方大国国姓家族，后来国破逃亡，分为两支落脚。一个在百濮之地重获喘息之地，甚至建起小小方国。不过这国只是形式，说的算的是彭族长老会。

        还有一支则渡过江水，直入南蛮之地，刀耕火种经年，终于开垦出良田，建立起田园村落，享那自给自足的桃源生活。

        不过这好日子没过多久，从北方陆续有号称“撕拉肤”开垦团的野蛮武士侵袭过来，掠夺荼毒，烧杀成性，众多彭族村落难以自保，只好派人远赴濮地向族人求救。

        这来求救的汉子叫韦蝙蝠，是他将寄魂木送给了彭不忧，换得了与长老会见面的机会。在求救无果失望而归前，他告诉彭不忧，自己这支族人恐怕要遭灭亡的命运，所以有要紧得事情要讲下来，以为这边的彭族人提高警惕。

        他说，韦姓族人继承祖先好武善射技艺，除了猎取虎豹，防御野兽外，遭受外人攻击也足可自保。不过这“撕拉肤”开垦团确实怪异的很，有几次族人本来设好埋伏将要困杀落单的开垦团丁，谁料那团丁跺地擂胸发出咆哮，随之一股青烟笼罩，竟然变成张着血红大口的高大人熊。

        参与围捕的族人，不但射出的箭矢毫无用处，甚至刀砍斧斫，那人熊也夷然不惧，更是发起凶性，爪裂胸腹，熊抱折骨，族人头颅亦被拍碎如浆，遗尸遍地惨不可睹。仅有那机灵之辈，凑巧滚入山涧，方才逃得一命。

        等回复族中长老，方才得知，其余各村也曾有过如此经历，非众人集中全力抵抗不可。可那凶恶团丁凶狡如狐，并不正当光明来对阵，只是趁村民不备袭杀抢掠那防卫弱小村落。骚扰不停，族人每次出击必然造成惨痛伤亡。所以族人丝毫没有办法。

        韦蝙蝠提醒彭不忧，若这团丁乃是肉体凡胎，族人自是不惧，怎么也可杀伤其类。但是这人熊变幻，太过骇异，非人力所能抵挡。还望彭国这脉族人趁早筹谋应对之法。否则一旦遭遇，恐重蹈覆辙。

        说完这些话，这汉子就告辞离去，返回南疆要继续与族人坚守抗争到底！彭不忧碍于长老之议，不能多言，但这汉子一番叮嘱，始终萦绕心头，对这人熊变幻之法自是深印在心。

        不久“遗珠堂”查出“撕拉肤”开垦团出自楚熊之国蒍氏背后一力操弄，并获楚熊之主强力支持。力挺此团者就是该国权贵中新崛起的人物蒍敖，此人经奇人传授有一身鬼神不测之能，少年时即能斩杀双头蛟扬名于南荒，被楚熊一族视为兴国奇材！

        蒍敖长相非常丑陋，身体消瘦，五短身材，还是一个秃子。更为奇怪的是，他左手长右手短，使身体失去了平衡，左高右低，走起路来很有些滑稽。然则楚熊族人则称，凡奇人必有异状，一力颂扬其才能。直至被那渴望称霸的楚熊之王拔擢为令尹！掌握该国重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蒍敖醉心拓地殖民，征得楚熊之主同意，召集三大世家精壮子弟和那浪荡无行醉心富贵的国人，组织“撕拉肤”开垦团向南侵略垦殖。不知道杀了多少不肯归顺的蛮人土著，抢掠过来的妇女儿童，除了一定比例献纳给国中权贵，其余则由三大世家子弟各凭掠夺分割。而占据的村庄良田，则交由国人开垦，只抽取极低的赋税。

        与大周各诸侯方国不同的是，天子所制订遵奉的礼仪在楚熊这地儿完全不被遵奉，狂妄的野心笼罩南疆的楚熊头领熊通自封为王，切实令周天子难堪不已！更过分的是，楚熊族人粗鲁不文，毫不掩饰野心，竟然直称“我本蛮夷”,公然撕破脸皮不理大周那套礼仪规范了。

        在此风助长下，楚熊世家子弟如出栏的虎兕，下山的恶狼，一路席卷东征西扩，不到数十年，楚国已从当初蔓儿小国，拥有国土上万里，战车万乘，精甲数万的南疆大国。在江汉流域，只有那立国数千年，历经三朝的庸国可以获其入眼，尚无欺辱发生，其他小国，一言不合被拔国灭族的比比皆是，大小诸侯均被慑服。

        彭不忧既然获知凶残如狼的开垦团在肆虐南疆，里面潜伏精通人熊之变的异能之士，自然是加倍留意，直到那黑汉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做番买卖。彭不忧趁势提出，除了必要酬劳，还要以对方的人熊变幻功法来交换。

        彭不忧此举实在是冒险之极，不过正正戳中那黑汉内心隐秘，所以他毫不犹豫答应，并定下古庙之约。

        彭不忧未尝没有想过对方有灭口之意，不过自负身怀异技，只要小心戒备，足可应对，另外两方若冲突起来，以致闹出人命，他也有把握通过搜魂之法，从这黑汉遗留的惨魂中寻觅出蛛丝马迹。

        哪怕是有一点的启发和借鉴，可能就对自己苦研半生的寄魂长生大法有所触动。此等难逢机会就摆在眼前，彭不忧激动不已，甚至连长老会也没有知会一星半点消息，完全要凭一己之力来获取秘珍！

        不过在行动开始前，彭不忧总是想到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可能不知实情，不晓得此事凶险，乃安排那赢姓老掌柜暂避风头，等他再有准确消息方可恢复营生。

        现在彭无害按照安排，寄魂棒上，遨游长空，终究是少儿心性，将烦恼挂心之事抛开一边。彭无害虽然兴奋,但有一夜一天未有睡觉，此时困意汹涌，竟然就在星月当空之际酣然入睡。不过那寄魂木神妙无方，倒也不必担心他会发出什么鼾声。

        就在彭无害刚刚沉睡有一刻钟的时候，在那横挂中天的月盘之后，悄悄转出数个彩色光点，在这明亮的夜空中，五色闪烁，盘旋不停。那光点周围的光晕，逐渐扩大如珠，看起来如多节的蜈蚣一样，骨节丰厚处流溢的光芒最浓。

        彩珠盘旋，看起来光芒不出拳头大小，但却极亮，周边的明月和灿烂的星辉都好像模糊不清，只余那五色光芒映照长空。倏的，那光珠不再盘旋，而是拉成一串，如长虹经天，直直向下方斜射过来。

        黑汉踏在飞碟之上，正飞得欢，突然有所感应，刚扭回头来，就看到这奇异一幕，大惊之下忙要避开，只见强如白昼的亮光闪过，黑汉所处空间四周竟起了肉眼可见的波纹，这波纹迅速向四周扩散，如果有人在场，会看到脚下山林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所有的山头丘陵也整整被抹平，以黑汉所处空间为圆心，地面整整塌陷出一个十数丈深，宽在五里左右的盆地出来，并有汩汩的地下水迅速涌出，不久即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

        大周平王十三年八月十三午夜，百濮之地江汉之间庸国某处，天降霹雳，地陷大坑。巨响响彻千里，庸伯大惊闭门严密戒备，以防妖孽冲袭，庸国权贵心惊胆颤数日，发觉并无异样，随即恢复盛筵游猎，欢庆国运昌隆，诸邪辟易。

        大周镐京天子寝殿一侧的庞大建筑群内，在天边传来闪电般的白光同时，一个白衫白发白须的秃顶老者，飘然升空立足庙顶高脊之上，遥望西南方向，久久不语。

        不光是镐京，在更北的一个辽阔大国大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国君召唤他们齐聚朝堂。

        在东海之滨，又一个大国齐，衣衫瑰丽的衣冠大儒，纷纷来到尚父台串联商讨。

        距离京畿不远，在北方那条巨龙咆哮般的大河周围，夹杂着十数个诸侯方国，这里是大周的胸腹之地，在十多个都城内，都在一股雄浑的气息传来后，有影影绰绰的身影拔地而起，而那静室之内，也有年老耆宿召集会议，不久，这些国家都城陆续派出快车奔马，或者奔向镐京，或则四出联络。

        更快的行动是在空中，时有各色光芒闪过，飞向北方那个大国，或者飞向东海之滨。

        “仙人不死，天下苦矣。苍天后稷！佑我大周！”镐京神庙殿脊之上的白衣老者低沉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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