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章启程从江城到港城，在48小时内完成了从中国中部到中国北部的迁移，他感叹着现在交通发达带来的便利，还在心里感叹着自己漂泊来去无法安定的无奈。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意识到漂泊这个词。在江城去别的高校演出，回程在出租车上时，他把手伸出车外，下过雨后的空气清新一些，减少了闷热感，章启程看着万家灯火，心里想到不知道自己的家会在哪里。在从江城回齐都的路上，章启程站在车厢的衔接处，看着玻璃里面自己的倒影，距离自己一米，站在车厢外面，与自己对视，只在家里待了四个小时，而四年中，待的最久的是不到两个月的暑假，家里变成了短期停留，饭菜也不再又油又辣，甚至刚回家的几天感觉“水土不服”。而现在，章启程脚下的这片土地，却远在山海关外，章启程不知道从齐都坐火车到港城需要多久，但是坐船就快了很多。妈妈还没有到家，魏丹还在等着自己的消息，一时间让章启程有些焦躁。他告别了在地里忙碌的二姨，走向了那个平房里的宿舍。

        表姐夫来到了章启程的宿舍，看到了正走在床沿上抽烟的章启程：“哟，启程，你抽烟啊，呵呵”

        章启程站起来，拿出烟盒，颠了烟出来示意表姐夫抽烟。表姐夫拿了烟，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姐夫，你也是老烟枪啊呵呵”章启程笑着说道。

        “我是想戒，现在抽的已经少很多了。在家里不让抽”表姐夫撇了撇嘴角说道。

        章启程笑了笑，看着表姐夫。

        “我叫王兴刚。”表姐夫说完伸出了手握了握章启程的手。

        “启程，我听说过你，听说你在学校表现很不错啊，为何要来港城呢？为何不留在江城发展？”王兴刚拇指和食指捏着手里的烟轻微的转动着。

        “哦，江城是个不错的地方，开始是不太喜欢的，但是后来慢慢的喜欢上了那里，也考虑过留下。但是，觉得老爷们儿还是应该找机会开创一下自己的事业，所以，我想着还是多试试，即便是不行，我再回去江城也好，回齐都也好，总归是努力过，不会觉得遗憾吧。”章启程说完，在屋里寻找着烟灰缸，这才发现宿舍里没有烟灰缸。

        “抽空我拿一个过来吧，你先扔地上，等下打扫吧。”王兴刚说道。

        “姐夫，您是在哪里工作？港城这里工作好找吗？”

        “现在竞争还是挺激烈的，但是好在上层比较务实，港城也在大力发展，工作机会应该很多，不用担心。我在一家对外贸易公司，整体还可以。爸说了，就是你二姨夫说了，帮着你找个工作，看看有没有发展的机会。”王兴刚说完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灭。

        “我先上班去，晚上回来我跟你好好聊。”王兴刚说完，挥了挥手，转身走了出去。

        章启程看着脚下的烟蒂，坐在床沿儿边上环视着这个宿舍的各个角落，寻找着扫帚和簸箕。

        小庄走了进来，说道：“你在这里啊，首长喊你，让你去一下。”

        章启程立刻站起来，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没找到烟灰缸，就扔地上了，这个等我回来再扫吧，实在不好意思。”章启程边说着边往外小跑出去。

        章启程跑出宿舍，从别墅南面的小门进入，小门虚掩着，这里是别墅的东侧，形成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章启程一进来小院子，就看到二姨夫正在一个巨大的经过雕琢的大青石上面砸着核桃。章启程走上前，站在这个留着寸头，头发雪白的老人一侧。

        “姨夫，我来帮你”说着章启程伸出手要帮助二姨夫。

        二姨夫微微低下头，透过眼镜片上方的空隙看着章启程，笑了笑，并没有将手里的核桃和锤子交出来，说道：“我们老了，如果这点事情我再不自己做，那会老的更快的，不用，我们就随便聊聊。”

        “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没有？对未来”二姨夫边从核桃壳里摘着核桃仁，边说道。

        章启程想了想说道：“我其实当前还是有点迷茫的，本来学校给了机会，有留部队的名额。当时，您还记得吗，我咨询过您的意见。然后想着您说的也对，自己只要有能力，在地方也可以混的不错，没必要非得进部队。然后想着我妈跟我说了你打过电话让我到港城来试试，我就来了。我还年轻，能从底层开始，没有问题。”章启程微笑着说道，看着二姨夫。

        二姨夫看着章启程笑了，边吃着核桃，边说：“嗯起码，态度挺端正。那你想从事什么行业，自己心里有没有目标？”

        “我是想着先从本专业吧，或者相关专业开始。但是我不排斥其他行业，只要有个合适的工作，多学习点没有坏处，多锻炼锻炼也行。但是，如果有更合适的公司，待遇好，条件优，我肯定也愿意啊，呵呵。”章启程笑着说道。

        “这个，让你姐夫帮你留意着点，没有关系，时间还有，你沉住气，你姐夫挺稳当他能帮助你。”二姨夫说完，开始收拾核桃壳的碎屑。

        “走，跟我出去走走”二姨夫随手从旁边花坛边拿起一顶草帽戴上，转身朝小门走去。

        章启程跟着二姨夫出了小门，外面是一个下坡，这条路往南是一个丁字路口，正对着二姨家的丁字路口尽头有一个小卖部，门口写着公用电话。然后一条横贯东西的大路，弯曲起伏向东西两侧延伸。二姨夫戴着草帽从丁字路口直接右拐，走上了大路。虽然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竖条纹的睡裤，脚上一双普通的凉鞋，但是行走的速度依然很快，章启程需要加快自己的脚步才能跟上。

        早上八点多，港城也已经很热了，这条路往西，是一路上坡。章启程没有换衣服，穿着牛仔裤体恤衫，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二姨夫没有理会章启程，戴着草帽，眼镜的颜色已经自动变深，自顾自的往前走着。章启程并排往前走着，牛仔裤已经贴到了身上，并且因为是上坡的缘故，感觉勒的有点紧。路的一侧是山，一侧是很高的坎，老人家一口气走出了将近两公里，才停下来，摘下帽子扇了扇。一条腿微微弯曲踏向前方，一直手扶着腰。

        “你小子可以啊，看着没怎么喘啊，呵呵”二姨夫笑着朝章启程说道。

        “我还行吧，在学校每周五下午会有个小拉练，我基本都没落下，平时也注意锻炼。主要是”章启程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他本想说年轻，后来想想没有说出来。

        “哎呀，我是老了，走这几步就喘。我年轻那会儿，带着部队操练，拉练，执行任务，哪像现在这么累过，日子不经过啊”

        “还往上走吗？姨夫，这出来我看着得有两公里了，要不找个地方歇歇？”章启程看着有点累的姨夫关心道。

        “没事，我每天也都出来走走，这点路不算啥，我还寻思抽空让你陪着我爬爬院子后面那个山你在院子里看到那个电视塔了没，就爬那个山。”姨夫边用帽子扇着汗边说道。

        章启程前后看了看道，“我感觉这附近应该有能上山的路了吧，我都行，看您，我随时可以。”

        “嗯，对，前面绕过这个山，就有往上走的路了，修好的路上山，挺好的。”姨夫指了指身旁的岩石说道。

        “走吧，往回走吧，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今天先不上去了。”姨夫说完，又戴上了帽子，转身准备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二姨夫问了章启程很多学校的情况，领导是谁，抗洪时负伤的事情他也问了，看来是知道的。回到家里已经是十点半多，二姨夫说自己要上楼去洗个澡，你可以自由活动。章启程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应了一声“好的”，就走出了别墅，径直朝丁字路口尽头的小卖部走去。

        电话拨通后响了一阵子，才有人接，章启程的妈妈说刚进家门一会儿。章启程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后，终于有一种放心下来的感觉，从口袋里摸着烟点燃，问了问一晚上坐在火车站候车大厅里有没有休息之类的。妈妈说，好在人不多，候车时就躺了会儿，在车上人也不多，有地方坐，准备洗个澡就睡会儿。妈妈问章启程这一路上怎么样，章启程只说了句，没什么，然后大体把刚才跟二姨夫散步的情况说了一下。妈妈笑了笑说，这是摸你的底啊。章启程这才反应过来这次散步的含义，章启程让妈妈赶紧好好休息一下，抽空再打电话给她，就匆匆挂了电话。

        章启程问老板买了一盒没有抽过的烟，拆着包装，犹豫着是否要给魏丹打电话。抽出一支烟点然后，掏出随身的小电话本，翻到了魏丹的单位电话，跟小卖部老板打了招呼后，拨出了号码。电话是一个女生接的，告知魏丹没来上班，请假了，具体原因不清楚。章启程心里有些疑惑魏丹为何没去上班，然后拨通了魏丹家里的电话。

        电话嘟嘟的响了几声，被接起，一个平缓但毫无升起的声音问道：“喂”。

        “是我，你怎么了？”章启程关心的问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章启程听到话筒从这个耳朵拿到另一侧的声音，继续沉默着。

        “对不起，我到家后只待了四个小时，就坐上了火车，先到了岛城，然后连夜坐船到了港城今天早上刚到的，所以这才联系你。你别生气好吗？”章启程轻轻的说着，生怕自己的声音大了会引起对方的不适。

        “嗯，我知道了”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你累不累？安顿好了吗？吃饭了没？有没有”

        “我想你，当然想你劳累和饥饿比起想念，根本微不足道”

        “算你有良心，哼”魏丹的声音变的略微轻松了起来。

        章启程听到电话那端的魏丹发出了伸懒腰的声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还没起吗？我刚才打电话去你单位，说你请假了。你怎么了？”

        “我请假了，不想去上班，这两天不想动弹。”

        “你这样不合适吧，工作要认真一点，那天我在车上看见你的时候，心里很难受，看着你蹲在地上哭，很想能抱住你”

        “且，就是会说。你人呢？哼”

        章启程笑了，他知道魏丹已经没事了，他看到小卖部里的阿姨在冲着自己笑，章启程尴尬的回笑了一下，然后拽着电话线站到了一侧转过了身。他在电话这头轻轻的亲了一下，魏丹高兴的回复了n个，章启程觉得虽然隔着几千公里，但是，那股暖暖的微风和江城巷子里味道仿佛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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