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午饭后，章启程躺在宿舍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或许是真的累了，睡的很沉，几次醒来，想要试着起来，都没有成功，再睁开眼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五点拐弯了。他赶紧起来，整理了一下被褥和床单，去水房洗了一把脸，出门朝二姨家的院子走去。

        章启程走到门口刚好看到一辆军牌的车停在院子小门的门口，一身军装的二姨夫从车上下来。章启程站在了车边看着二姨夫，深橄榄绿的裤子，淡淡的橄榄绿上衣，肩上的麦穗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章启程心底的军人情节油然而生，立正的站在了车边，注视着二姨夫。

        “稍息。”二姨夫经过章启程的时候说了一句，随后笑了。

        章启程身体立刻做出了反应，稍息。然后看到二姨夫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走上去帮着二姨夫拿包，二姨夫很自然的将包交到了章启程的手里，摘下了自己的大檐帽，拿在手里，回头朝章启程笑了笑，大步走进了屋子。

        “准备吃饭吧，包给我吧。”二姨夫说完伸手去拿包。

        “我帮您拿上去吧。”章启程没有交出包。二姨夫笑了笑没有说话，边解着衬衣扣子，边往楼上走去。

        这是章启程第一次进到这个书房，就是章启程当时下了出租车抬头看到的那个二楼的东山房，他记得当时一位老人站在窗户里面看着自己。门口面向二楼的走廊，这个房间不宽，但是很长，一张很大的书桌在屋子南端的窗户前横着。书桌前面是两个单人沙发，中间被一个高矮合适的茶几隔开，沙发的扶手上都铺着镂空钩花的扶手巾。章启程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提着手提包站在那里。

        “来，包给我吧。”二姨夫说话声打断了章启程的沉默。

        章启程交出手里的手提包后，站在书桌前，问道：“姨夫，这个红色的电话是跟楼下客厅里的连在一起的吗？”章启程看着书桌上同样摆放着三部电话。

        “嗯。这些电话都是连在一起的，方便一点。”二姨夫将自己的军装上衣换下，换上了便装，继续说道：“你去吧，马上开饭了。”

        章启程回了句好的，然后走下了楼。在路过客厅时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二姨，二姨手里缝着东西，微微低了低头，透过眼镜片上方的空隙看着章启程。

        “睡醒了？快准备吃饭吧，马上吃饭了。”二姨说道。

        章启程说着好的，然后走向厨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小王端着一锅粥放在了饭桌上，章启程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小王笑着说不用，都弄好了，马上就可以吃了，你光洗洗手坐下等着吃就行了。章启程洗完手，帮着小王拿了碗筷放到桌上。王兴刚跟表姐一起回来，到饭厅看了一眼跟章启程打了个招呼后，上楼换衣服去了。

        吃晚饭大家都话不多，在开始吃饭后几分钟，小庄也加入了进来。饭桌上一家人拉着各自工作上的事情，二姨二姨夫时不时的问两句。章启程依然没什么胃口，只是吃饭，没有说话。

        晚饭后，王兴刚拿着一个玻璃烟灰缸，穿着大裤衩子来到了章启程的宿舍。放到了桌子上，章启程看到，那是一个新的烟灰缸，朝王兴刚笑了笑。

        “抽根儿烟不容易啊，呵呵”王兴刚朝章启程尴尬的笑了笑。

        章启程也笑了笑，回答道：“这里可以抽是吧，那你就来这里抽呗，我姐不让你抽吗？怕影响孩子是吧”

        “嗯，你姐怀孕前戒了阵子，后来只能偷摸的抽了，但是我们这个行业有时候会应酬，难免会抽几根儿。”王兴刚掏出烟取了两支，一支递给了章启程。

        章启程接过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帮王兴刚点燃，王兴刚继续说道：

        “小侯抽烟，但是这小子抠门的狠，走了都要把烟灰缸藏起来。”王兴刚边说边满屋扫视着找小侯的烟灰缸。

        “哦哦，除了小庄，还有人在这里住是吧。小侯他去哪了？”章启程好奇的问道。

        “他跟别的领导出去了，具体小庄应该知道。”王兴刚吸了口烟继续说道：“这里本来是兵营，警卫排，你知道的吧。这是警卫排的宿舍，执行这几栋别墅的保卫工作。后来，军区几位领导离开后，就撤了，就当成了小庄跟小侯的宿舍。”

        “我看到院子隔壁有人住啊，那也是军区的人吗？”章启程想起二姨二姨夫跟隔壁以为老人打招呼的场景。

        “哦，他不是部队的，他是老市长，退休前也住到了这里。这几栋里除了爸，没有其他军人了。”王兴刚边吸烟边说着。

        章启程若有所思的回复了一句哦。他想了想周围的环境，想了想房子的大小，还有那个硕大的院子，真的是个环境极好的所在。

        “你找工作想找什么样的？”王兴刚抽完了一支烟，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

        “我不知道港城什么情况，想着起码是自己的专业或者跟自己的专业相关吧。我准备了一些自己的资料，但是需要找台电脑整理一下，然后我想制作一部分简历，有简历像个样子，也容易让单位了解自己。您觉得这样行吗？”章启程说完也掐熄了自己手里的烟。

        “挺好，但是你去哪里弄电脑啊，家里那台电脑很久没碰了，应该也是坏了。你去哪里弄这个简历啥的呢？”王兴刚又摸出了一支烟点燃。

        “嗯姐夫，咱这附近有没有网吧之类的，我去那里弄也行。”

        “网吧这个东西我还真不了解，而且我听说挺贵的。”

        “呵呵，贵没有关系，我用不了多少时间，我离开学校前就整理好了一个材料，拷贝到两个磁盘里了，到时候我整理一下就行，文字我也写了一些。到时候我打印出来你帮我看看，把把关。”章启程说完朝着王兴刚笑了笑又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欸，不用太客气，都是自己家人，爸也交待过了给你找工作要上心，要好好找。我已经跟我同学朋友都联系过了，让他们也帮我留意好的单位信息，你放心吧，不用太客气。”王兴刚说的话很实在，没有那种客套的感觉。

        “先谢谢姐夫了，我知道都是家人，但是初来乍到，我又是刚毕业，很多东西不懂，姐夫还得多指导教育我，帮助我，无论如何来到港城，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章启程能感觉的到王兴刚的实在，自己初来是客，还是稍微客气了一下。

        “姐夫，你是在港城上的大学吗？”章启程问道。

        “对，就在港城理工，说起来留下也是各种机缘，哎”王兴刚说完叹了口气。

        “哦？看来姐夫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能说给我听听吗？”章启程敏锐的感觉到姐夫叹的那口气里的深意。

        王兴刚扭头看着章启程，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烟，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指向了七点半刚过。然后，从口袋里将烟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开始说道：

        “你还不知道我老家是哪里的吧？我老家是甘肃的，考大学时第一年没有考上，复读了一年。”说到这里王兴刚看了章启程一眼。

        章启程认真的听着。

        “第二年终于考上了，来了港城理工大学”说到这里，王兴刚轻轻顿了一下，似乎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起初毕业后，是想着回甘肃的”

        章启程看着王兴刚深深的吸了口烟没有继续说，就问道：“然后呢？为什么没有回去？”

        王兴刚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烟，两手指捏着轻微的转动着烟，说道：“一些伤心的往事啊，很久没有想起了”王兴刚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在认识你姐之前，谈过一个女朋友。”王兴刚说完淡淡一笑，没有抬头。

        “我俩是一个地方的，一起考来了港城，一起在理工大上学，因为是老乡逐渐就认识了。后来，很自然的也就相恋了”王兴刚抬头看了一样章启程，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大学四年，相恋了两年多，毕业后准备一起回甘肃，大概日子就那样过下去吧。参加工作，结婚，生子”王兴刚又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支烟，拇指和食指捏住轻微的转动着，然后在空气中划了个圈，给章启程比划着，像是他跟他女友的未来。

        “然后呢？为什么分开了？”章启程好奇的问道。

        王兴刚没有说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打火机点燃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仰起头朝着斜上方吐出一条很长的烟柱。

        “出了意外”王兴刚低下头，继续用两个手指捏着香烟，烟头微微的来回旋转，两条蓝灰色的烟微微的交缠上升。

        “意外？”章启程不解。

        “是的。我们俩毕业后，在港城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双方父母也都期盼着我们能回到他们身边。我们俩一合计，打算回甘肃，买好了车票，托运了行李，就等着那晚坐火车回家。我记得那天刚下过雨，天气很冷，我们是傍晚的火车，在火车站附近随便吃了点饭，朝火车站走，我心想买点吃的路上吃，结果她非要去，让我先去行李寄存处取行李然后在入站口等着她。”说到这里，王兴刚停顿了下来，吸了口烟，转头看这章启程。

        “是不是很烂俗？”他问章启程。

        “没有，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然后我刚转身没多久嘛，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急刹车的声音，你知道吗，就像是一种预感，或者说本能，我本能的就转身冲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然后就看到她高高的飞起，重重的摔在地上。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何要说买点吃的，为何不自己去买，为何不到了取行李的地方随便买点我问了自己很多遍”王兴刚幽幽的诉说着，没有抬头。

        “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医院就说没有抢救的必要了，我坚持让大夫抢救，最终还是没有活过来没有活过来。”王兴刚重复了两遍这句话，然后淡淡的一笑：“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走出来，你知道眼睁睁看着一个人高高的飞起，重重的摔在地上什么样吗？这个画面在我脑海里一直抹不掉，现在也是如此。”

        章启程听完，也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这个表姐夫，只是有些共情，让自己想起了一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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