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踩狐狸尾巴

第一天的上课，除了因五条悟这个不良少年闹出波折之外，大体算得上是顺利。

        平心而论，夜蛾正道是名优秀的教师。在进入高专的第一天，就说了当咒术师的风险与好处，同时也点出了五条悟继承的「六眼」天赋与五条家术式的无下限。

        家入硝子是本期学生中的特殊个例。她能够使用珍贵的反转术式来治愈他人，是在战后方的奶妈，必须要保证安全的对象。

        夏油杰、五条悟的术式偏向于「进攻」，天之宫绘琉的战斗力与「投影」召唤出来的咒具相匹配，家入硝子则是「辅助」。

        同期的四人都分配了一支便于相互联络的手机，辅助监督得到「窗」的消息后会整理任务星级，接着让咒术师进行「祓除」，一套流程下来井然有序。

        也就是说——评定咒术师星级之后，绘琉也可以单独出任务。

        但现在的目的是培养学生，因此还是需要一同行动。救援相关则必须要带上硝子。

        在大致结束授课之后，被拆穿了情侣身份的绘琉不介意和夏油杰同行一段距离。五条悟跟躲瘟神一样对绘琉避之不及，家入硝子生性淡漠不愿意掺和情侣间的事，因此两人的单独相处几乎成了必然。

        绘琉没有理由拒绝，倒不如说正好。刚好有事情想问夏油杰。

        黄昏的暖光扑于古朴木门，暖橙色的光透过树叶缝隙影影绰绰，春夏的白天比秋冬更长，夏油杰斜长的投影足以遮蔽绘琉的身形，扎眼的丸子头在二分剪影的朦胧绘制下竟然也不那么突兀显眼了。

        “杰——”这是天之宫绘琉先开口。

        “嗯？”夏油杰理所当然的回应了绘琉的呼唤，女孩拉长了尾音上翘的声音像极了猫咪的撒娇。让他心情大好。

        “为什么，你和悟认识呢？”

        下一秒的疑问将飘在苍穹云端的夏油杰拽了下来。

        “一直以来都没有听杰提起过呢。”天之宫绘琉只是提出一个普通的、平淡的疑问。合拢的五指指尖搭在一起，等待夏油杰的回答。

        夏油杰回想起今日五条悟对绘琉的态度，垂落的视线投放在旁边樱色少女的身上，如绸缎般柔顺光亮的长发垂落，比落樱更加绮丽。他的目光不偏不倚，丝毫没有讲谎话的心虚。

        “那是因为悟的性格很糟糕啊。”今天五条悟的行为给了他足以说服天之宫绘琉的理由。若是五条悟和绘琉能够好好相处，他就没有「理由」来应对绘琉的疑问了。

        一切都仿若纯天然的巧合（不期而遇）。不是他选择的时间、地点、场合与剧情，却符合了他内心的剧本。

        不愧是悟，他那性格恶劣糟糕讨厌正论的好友。

        绘琉在和夏油杰的相处过程中活得像依附他人的菟丝花。在夏油杰的眼里——天之宫绘琉没有友人，心理内向，乖顺且听话。没有亲人、是个完全符合寂寞的孩子。

        “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绘琉难过的。”夏油杰向绘琉保证。

        才不是。

        要是「好友的性格很糟糕」，也不至于和女友交往中这种话都没有提起啊。根本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从性格温柔的男友那里套不出话，但绘琉隐约能感觉到「好感度太高了」。是好感度的问题。

        她游玩的游戏中，有一个游戏名为「海王垂钓手册」。该游戏能通过好友结识他的好友，结成一张熟识关系的大网，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

        但好感度过高的角色不愿意向主控玩家介绍「好友」。其原因自然是他想独占主角，而不是交给好友分享。

        所以夏油杰的行为在天之宫绘琉眼中不是一件特别难以理解的事情。

        她的交际圈一直都是围着夏油杰打转。——毕竟她刚来这个世界不久，想要更多的了解术式、咒灵、诅咒这些事物并且展开调查，所以自然而然忽略了人际关系。

        对她而言社交不是必需品。

        但在夏油杰眼中，天之宫绘琉就成了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存在，像是只有攀附某种物品才能向上攀爬的葡萄藤。

        在年少时都会有这样的妄想吧，全身心托付给自己的恋人。天之宫绘琉可谓是完美的满足了这个条件。

        夏油杰出生于普通的家庭。幼年时并没有能看见咒灵的经历，只是在两年前的某一天看见了「咒灵」，继而被愤怒的咒灵所追击。

        所以他更能知道咒灵对于常人的可怖。对绘琉多几分关照的同时，满值的「爱意」将「照顾」扭曲成了「占有」，一连串的发酵反应造成了他对绘琉的「谎言」。

        “绘琉，悟他诞生于五条家，出生便拥有祖传的天赋「六眼」，因此也被称为「神子」供奉。出生于咒术御三家的他和你思想不同，经历也不一样。”

        “所以我很担心你——要是被悟欺负了也不需要忍耐，我会帮你好好教训他的。”近乎完美的说辞被夏油杰从嘴里吐露，温馨的细雨如同春风拂面般柔和。

        诚然，天之宫绘琉是享受夏油杰的「溺爱」的。但她现在的想法除了「不愧是我的男友」之外，还有「你骗鬼呢」。

        夏油杰，你这个骗女人的家伙。

        “嗯……那，杰，你觉得我好看吗？”想治治尾巴甩得正欢的黑狐狸，天之宫绘琉突然这么问。

        “我觉得绘琉非常可爱哦。”夏油杰如此回答，虽说是答非所问，但也足以回答绘琉的问题。

        天之宫绘琉能认知到自己外貌的优越性，夏油杰亦是。作为「相貌优异」的一方总会在无意间吸引他人的视线。以现今尚是高中生的夏油杰的眼光来看，绘琉更像是即将舒展花瓣的花蕾。

        也就是——虽然是标致性的美人，但还青涩。

        “嗯～果然是这样。得到杰的回答后我就更确信啦，因为我很可爱，所以才会有人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吧。”

        夏油杰神色一僵。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居然不知道。”夏油杰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绘琉身边，竖起柔弱招牌的女友在夏油杰眼中宛如楚楚可怜的娇花，并且天然又不自知。

        被拐走也丝毫不意外的傻白甜一号选手，所以到底是谁想要他可爱的女朋友的联系方式呢。

        “嗯……大概就在三天前呢。那个时候为了练习术式去祓除咒灵，被拦住要联系方式了。当时还蛮苦恼的。”绘琉缓慢的诉说，并且给予了夏油杰适当的联想空间。

        “听好了，绘琉。遇到奇怪的人不管怎么样都不要给他联系方式哦。”夏油杰一本正经的跟天之宫绘琉讲，内心卷起的污泥拍出漆黑的浪花，“被拦住感到困扰可以直接动手，用术式可以痛击对方的脸。”

        “不需要手下留情。以及绝对不能给对方联系方式。不清楚对方是否对你怀抱恶意。”

        他好急哦。这是天之宫绘琉的第一想法。

        “但是，杰。我没有给对方联系方式哦。”见夏油杰刚要吐黑泥出来，绘琉干脆的制止了男友的爆发，从牵手改为更加亲密的挽手。

        然后主动和夏油杰贴贴。

        “因为，我有杰了嘛。所以联系方式也不会给……”

        回想过来自己操之过急的夏油杰叹了口气。果然就算再怎么亲密，都不应该过于限制绘琉的交际关系……

        “但要是五条同学跟我要联系方式，我应该会给吧。”

        绘琉精准踩雷。

        “绘琉，悟的性格比你想象的要更加糟糕恶劣。所以不给比较好。”给挚友抹黑的夏油杰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甚至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他气哭过的辅助监督数量比你一天内能见到诅咒的次数都多。”

        好了好了，知道你对我的好感度超级高所以不想和其他人分享了。

        踩完狐狸尾巴的天之宫绘琉心情愉悦。

        “但他明明不喜欢我欸。所以是绝对不会和我要联系方式的啦。我对杰只有「坦诚」一个选项，所以不希望杰有瞒着我的事情。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也会第一个告诉你的。”乖乖当菟丝花的绘琉满盈笑意，把身体倚在夏油杰身上。

        虽然她确实是被搭讪过，但不是在三天前。三天前是夏油杰打电话、她遇见那名「0咒力」的伏黑甚尔的时间。

        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现在是给已经书写好的页面上盖章。

        “绘琉能这么相信我，我很高兴。「诚实」是相互的。不仅仅是这些事，有烦恼也可以让我分担一半。毕竟我是绘琉的男朋友。这段时间还是能腾出来的。”夏油杰避重就轻。

        就算是急了之后，也没有打算对她坦诚相待嘛。还是说，觉得自己内心的想法吐露出来会吓她一大跳呢……

        “好。那我就先走啦——。”踏过干净的阶梯，两人在宿舍门前，由于挑选的房间不同，当然是分开走。分开前，绘琉踮起脚尖在夏油杰脸颊亲了一下。

        透过树叶的光隙，遥远的人形已经模糊成紧紧贴在一起的小黑点映入苍天之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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