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期而遇

不论在工作还是玩乐方面，迈克尔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距离我出院才过了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安排好了一趟葡萄园之行。更棒的是，他把这次行程当做了对我回归日常的庆祝，只单独邀请了我一个人，忙于工作的戴文等人及尚在休养的贝琪都不会来。

        ——这意味着，除去迈克尔的话，这趟旅途就是我和kitt的二人游了！

        葡萄园的经营者是一位姓格雷的女士，她的女儿正在外地念书，所以这段时间这儿的经营者只有她一个人。之所以选择这座葡萄园，是因为迈克尔以前在追查一宗毒杀案时帮助格雷女士洗刷过嫌疑。

        在葡萄园，我第一次试着采摘已经成熟的水果，并参观酿酒过程。虽然kitt没法进到果园和工厂里，但有迈克尔陪伴，我并没有觉得太紧张。他自然而然地引领我与格雷女士沟通，让我觉得这个平时在我印象中有些轻浮的男人还是可以很绅士的。

        “阿比琳，你是不是有点太拘谨了？”

        当我们玩了一个上午，并在格雷女士的邀请下吃了午饭，终于回到车上时，kitt第一句就这样问。

        “有……吗。”我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我感觉比起以前，今天我已经很放松了。”

        “有的，别忘了我可以检测到你的心率。”kitt别有意味地闪了闪我所坐的副驾驶一侧的转向灯。“为了防止迈克尔会带你喝太多酒，戴文特意提醒我要看着点你们来着。”

        “嘿，伙计，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可靠吗？”迈克尔责怪般敲了敲方向盘，放下手刹，开车驶出葡萄园的大门。

        “单看你与格雷女士聊天时投入的样子，就足够我担心你照顾不好阿比琳了。”kitt以调侃的语气揭了他的老底。“我记得上次你帮葡萄园解决案子时，还曾经亲吻过她的女儿……”

        “哇哦。”我忍不住感叹。“老少通吃。”

        “你说什么？”迈克尔好奇地向我这边偏了偏头。由于找不到相对应的英文词汇，我刚刚用的是中文。

        我果断摇头：“没什么。”

        “kitt，阿比琳说什么了？我感觉没说什么好话。”迈克尔转而求助kitt。

        “我与阿比琳有同感，所以我选择保持沉默。”

        沉默片刻后，我和kitt默契地爆发出一阵笑声，迈克尔就算不知道我原话，也能猜到我们是在调侃他了。

        “与人交友也是一种技能啊，我正在这条求学道路上奋进呢。”他松开方向盘，夸张地摊了摊手。

        “别在不切换模式的情况下就突然让我接手方向盘啊。”kitt连忙稳住摇晃的车身，埋怨道。

        迈克尔把两手背到脑袋后面，往座椅上一靠，把目光转向了我：“阿比琳，倒是你，也该认真修炼一下交友能力了。”

        这回，kitt站在他那一边：“迈克尔说的没错，虽然有时搭讪别人会显得比较轻佻，但如果你想要和别人交朋友，不主动搭话的话，可能会永远丧失机会哦。”

        “我不需要别的朋友了。”我咕哝着抓住车门扶手，紧紧靠住了门。“有你就够了。”

        可这时，kitt中控台上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戴文的脸出现在上面。看到他严肃的神情，我意识到我们的休闲时光要结束了。

        果不其然，他向迈克尔交代了新的工作，这次任务的委托人在我们回城方向的反方向，由于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结束这次工作，迈克尔把我在一处城郊大巴车站放下，给了我一钱包的零钱，供我搭车回去。

        “其实如果不麻烦的话，你们可以带上我。”我试探着说。

        “我们得到了密歇根监狱逃犯的消息，这次任务可能会有危险，你还是回去比较好。”迈克尔满脸歉意地对我解释。

        于是我只好妥协，留在了车站。车站后面不远处还有一处加油站，不过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了，我猜在那儿没法买到打发时间用的零食，便“扑通”一声坐到了遮雨棚下的长椅上，决定就这么干等。

        正当我看着天空发呆时，视野右侧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吓得我连忙回过头，才发现长椅末端还坐着一个人。我压根没想到还会有别人在这么偏僻的车站等车，也许是因为他穿的衣服颜色太暗，站牌的阴影也正好把他遮住，我一开始竟没有注意到他。

        仔细一看，那是个二十来岁的男性，他背靠着遮雨棚下的栏杆，两手搭在身上，头垂得很低，像是在睡觉。他身着一件沾染尘灰的深色长风衣，戴着像是登山用的半指手套。最重要的是，尽管他肤色苍白得惊人，但他有一张不错的脸。在这一片荒凉无人的郊外衬托下，他看上去简直如同从动画片里走出的孤胆游侠。

        ——等等，重点是荒凉无人的荒郊野外。

        我突然意识到了此刻状况的诡异。那人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让我不由得提心吊胆，怀疑他会不会是犯罪分子，或者会不会是我的幻觉。

        我尽可能悄无声息地从长椅上站起来，想打电话给迈克尔，拜托他务必回来确认一下旁边那人的身份，可就在我起身时，零钱包从我口袋里滑落弹开，一整包的硬币哗啦啦地洒在了椅面和地上。

        一边腹诽自己的霉运，我一边俯下身手忙脚乱地捡硬币，希望不要惊动那个男人，可事实总是不随人意，当我捡起他脚边的一枚硬币时，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动了动手臂。陡然响起的衣料摩擦声让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想要跳起来，却把头磕在了椅子上。

        坐在地上捂着脑袋缓了半天，我才吸着凉气抬起头，结果正对上那人难以理解地看着我的双眼。

        ——好尴尬。要试着搭话吗？

        迈克尔和kitt的建议从脑海里蹦出来，我埋下头发出一阵认命般的无声哀嚎，然后重新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问：“嗨……你也等车吗？”

        那人这才真正注意到他不是一个人待在这儿似的瞳孔微微缩小，注视我半晌，才“嗯？”了一声：“这里是车站吗？”

        听到他开口的瞬间，我有点愣神。他的嗓音比我想象中要沉稳，与他年轻的外表有些不符，而且他说话仿佛自带一点点回音效果，让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听立体环绕音响。

        我暂时放弃捡零钱，把装了一半的零钱包握在手里，站到他面前，继续盘算接下来说点什么，但望着他猛兽般的黄绿色眼睛时，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一时间大脑空白，语言能力被紧张感吞噬得干干净净。

        ——先，先让他保持心情愉悦别对我产生敌意再说……

        “你……你的声音好像擎天柱啊！”

        ——完蛋，语死早。世界上夸人的话那么多，我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

        搭讪般的话语一冲口而出，我就后悔了。

        那人玩味地挑起一侧眉毛：“我是应该说谢谢，还是应该说我不喜欢被用来和别人比较？”

        “……抱歉。”

        我残念地坐回座位上，现在他已经醒过来，如果他真的是犯罪分子，我就不能在他面前轻举妄动了。

        正当我迷茫地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我连忙接起，同时把音量调到最小以免被那人听到。

        “——立刻离开车站！”

        迈克尔的声音在我按下接听键的第一时间就响彻我的耳畔。他语气的急迫与他言语所表达的意思让我把心提了起来。

        “怎么了？”我按捺住恐惧，开口追问。

        “我们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对手，逃犯们乘坐大型半挂车一路向城市而去，并攻击路遇的每一辆车，你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现在正在追击它，争取在他经过车站前回去找你！”迈克尔焦急地解释一番，然后挂掉了电话。

        得知危险并不来源于身边这个男人，我总算松了口气，但既然发生了危险分子攻击车辆的事，我也不能就这么把他丢在这儿。

        我小心翼翼地望向站牌，发现那人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又闭上了眼睛。我咬紧嘴唇，犹豫半晌，说道：“嗨……你最好……离开这里。”

        那人没反应。

        我向那边挪了挪，用钱包的边角戳了戳他的手臂。

        “……你醒着吗？”

        “有什么事？”

        那人仍闭着眼睛，有些不耐烦地问。

        我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般把自己知道的信息总结成言简意赅的话语倒给了他听：“有一群危险的逃犯很快就要经过这儿了，他们会袭击路上的人，所以你快点去避一避！”

        那人撇撇嘴：“不用管我。”

        ——可能是我说的事情太古怪了，根本没说服力。

        情急之下，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想要把他拉起来，同时语气也跟着变得急促：“我没有说谎！相信我！虽然我很年轻，也的确不可靠，但请相信我不是小混混！我不会在关乎人命的事情上开玩笑！”

        “人命？……”那人微微睁开眼，冷哼了一声。“我说了不用管我，给我放开，阿比琳。”

        我乖乖放下了手，但不是因为他的命令，而是因为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你认识我？”

        我无法抑制自己声音的颤抖，隐隐约约地，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些熟悉的影子。

        “不认识。”那人恶狠狠地把手臂收回去，别过了头。“别来烦我。”

        我紧张地握紧拳头，却摸到掌心一片湿滑，张开手掌一看，看到了触目惊心的满手殷红。

        “这是……这是血吗？”我不禁颤颤巍巍地叫出声，一个在我脑海中意味着伤痛和死亡的名字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ka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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